齊暮醒來時,半條命都快沒了。


    他頭痛欲裂,身體也像是被人爆錘了一頓,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再……”他想說再也不喝酒了,嗓子竟沙啞到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明白。


    痛死了……他最怕痛了……


    齊暮睜開眼,看到了米金色的天花板。陡然間,所有一切都慢半拍的湧上來,充斥了他整個大腦。


    昨天晚上……齊暮蹭地坐起來,他連身體的疼痛都忘了,他整個人都木呆呆地,完全被腦海中的狂風暴雨給衝傻了。


    他喝醉了,死活不肯回家,尹修竹帶他回了尹家。


    然後……他吻了尹修竹。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以為那不是尹修竹,他以為那是小句號。


    不,那是尹修竹,被他的行為給嚇傻了的尹修竹。


    之後發生了什麽?他之後又做了什麽?


    齊暮想不起來了,他隻記得自己將尹修竹推倒在沙發上,從他的額頭吻到了嘴唇,像個讓人作嘔的登徒子。


    然後呢?


    齊暮記起一些,當那被撕裂的劇痛從最私密處傳來時,他看到了麵無表情的尹修竹。


    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震怒的尹修竹。


    完了。全完了。


    尹修竹一定恨死他了,所以才……


    齊暮一顆心都攪到一起了,胸腔裏的疼痛甚至掩蓋住了身體的不適。他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後悔,越想越恨自己。


    怎麽辦?齊暮倉皇起床,穿好衣服後出了門。


    門外空無一人,原來他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別墅是這樣的空寂。當隻有一個人的時候,它簡直大的可怕。


    齊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到家後他縮在床上,緊緊抱著被子,腦中斷斷續續地,全是分不清真偽的片段記憶。


    他吻了尹修竹。尹修竹一臉震驚。他還不放他走,將他壓在了沙發上。


    尹修竹好像說了什麽,但是他想不起了。他自己也說了什麽,同樣記不清了。


    之後尹修竹麵色蒼白,黑眸中迸發了冰冷的恨意。


    完了……完了……


    齊暮把一切最糟糕的事都想了一遍。找不出任何善意的答案。


    他們做了,尹修竹像要殺了他一樣的,把他給……


    為什麽?齊暮頭很痛,唯一能找到的原因就是——尹修竹在報複他,是在讓他這個妄圖不軌的人自食惡果。


    齊暮睜大眼,淚水無聲地滾落……


    尹修竹一定恨死他了。尹修竹一定一定恨死他了。


    他們十多年的友情,被他一手葬送了。


    為什麽要這樣?他為什麽要這樣糊塗。


    齊暮在家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晚上喬瑾回來,大驚失色:“這是怎麽了?”


    齊暮眼睛通紅,唇瓣幹燥,整個精氣神都被抽走了,憔悴得不成樣子。


    喬瑾幾步向前,一碰到他,眉心皺得更緊了:“發燒了?”


    “媽……”齊暮哭了一整天,哭得腦子都木了,可看到喬瑾後,還是難受到心都快炸開了。


    他後悔,真的很後悔。


    喬瑾哪見過他這副模樣,用力抱住道:“怎麽了?有事和媽說。”


    “我……”齊暮怎麽可能說得出口?他搖搖頭,哽咽道,“我……”


    “是因為考試嗎?”喬瑾這兩年很心疼他,自己的兒子她最清楚,打小沒心沒肺,做什麽都是隨心所欲,誰知高二那年忽然下定決心要考美院,她是開心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了,當父母的當然高興。


    可這高興在看到齊暮有多辛苦後又全都消失不見。喬瑾沒那麽多望子成龍的心思,她隻希望孩子能快樂平順地過一輩子,其他的都無所謂。


    但想考美院是齊暮的願望,是他為之努力的事,她也不可能去泄他氣。隻是這目標太高了,在專業方麵,齊暮沒什麽問題,文化課這邊才是最大的難題。齊暮無法適應應試教育,想考出那樣的分數對他來說太難了。


    難又想做,壓力勢必極大。


    喬瑾以為他是被壓垮了。


    齊暮無法解釋,隻能借著這個來發泄心中的悔恨了。


    喬瑾拍著他後背,焦心道:“沒事,考不好就算了,媽媽一直有幫你申請國外的學校,即便去不了清華美院,也還有其他的選擇。”


    齊暮怔住了。


    喬瑾以為他放鬆了,又開解他:“再說了成績還沒下來,沒準你考的很好呢。”


    去國外嗎?齊暮腦中第一反應是激烈地抗拒,可很快他又發現自己已經沒了抗拒的理由。


    留在國內,去清華,又怎樣?


    尹修竹還會想再見到他嗎?他們還回得到從前的樣子嗎?


    回不去了,全被他毀了,也許他去了清華美院,尹修竹會選填其他學校。


    不……尹修竹最想去的是清華。


    齊暮木呆呆地說:“媽,我想出國。”


    喬瑾一愣,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你是不是和尹修竹吵架了?”


    聽到尹修竹的名字,齊暮心裏都是針紮一樣的刺痛,他搖頭道:“沒有。”是他錯了,是他傷害了尹修竹。


    喬瑾看出不對勁,她勸他:“你別衝動,朋友吵架很正常,要溝通,別意氣用事。”有多好好朋友,就因為一時賭氣分道揚鑣。


    齊暮搖搖頭,說:“我有些感冒,再去睡會兒。”


    喬瑾連忙道:“先吃藥。”


    齊暮應道:“嗯。”


    吃了藥後,齊暮睡了一覺,醒來後精神好了許多,有些緩過勁了。喬瑾的話回蕩在他的腦海中,要溝通,別意氣用事。


    齊暮攥緊了拳頭,怎麽溝通?還能說什麽?說他以為這是一個夢,說他把他當成了一個沒見過麵的女孩?


    不……無論怎麽解釋,都是在加倍的羞辱尹修竹。


    更何況尹修竹如果不是對他失望透頂,怎麽可能會那樣對他。


    很痛啊,真的太痛了。


    第三天,齊暮還是撥通了尹修竹的手機。


    至少他該給他道個歉。無論尹修竹是否原諒,他都應該向他道一聲歉。


    電話響了很久,最終卻無人接通,齊暮拿著手機呆坐了很久——尹修竹連他的電話都不想接嗎?


    本來以為挺過去了,鑽心的痛卻又密密麻麻地撲了過來。


    在高考成績公布前,齊暮幾乎每天都會給尹修竹打一個電話。尹修竹從未結果,直到最後,手機直接提示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齊暮放下了手機,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過去的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他想起自己出去學專業時畫的那副油畫。


    暮光之下,巨大的鳥籠外,牽著手的兩個孩子。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將尹修竹從籠子中領了出來,可現在他又把他給推進去了。


    成績下來後,齊暮與清美擦肩而過。


    喬瑾很緊張,想了一堆安慰他的話,齊暮卻異常平靜,他說:“媽,我想出國。”


    即將離開時,齊暮最後給尹修竹打了個電話,依舊是無人接通。


    他給他發了很多信息,都石沉大海。齊暮最後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對不起。”我把一切都毀了。


    齊暮無法得知的是,尹修竹的手機在國內,而他正在國外,麵前的是割腕自殺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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