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弄回來兩個?”


    “他們一起出去玩,回來都上了車。”


    “這是誰?長得可真不錯,比那些娘們兮兮的兔爺好看多了。”


    “嗬,尹家的小少爺。”


    “尹家?”那粗聲粗氣的男人罵了一句,“操,東城尹家?”


    “沒錯。”


    “你他媽的想害死我?尹家的孩子也趕綁!”


    那人給了蔡李一腳,蔡李吃痛,悶哼一聲,他道:“他們一起上車,我能怎樣?車裏都準備好了,還能再把他們送回家?”


    “那你也別給我綁尹家的人!齊大山沒根沒底的,老子借他點臭錢花花不打緊,這尹家是什麽根底?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兒子了!”


    蔡李的聲音明顯弱了下來,他低聲道:“你別慌,這尹修竹不是尹正功的兒子,隻是塊遮羞布,你真撕了他,尹正功還得謝謝你。”


    “不是親兒子?”


    “不知道是於黛雲和哪個野男人生的。”


    “操,不是親兒子,尹正功還養著?”


    “誰知道其中有什麽陰私勾當。”


    那粗聲粗氣的男人看了看尹修竹,喉結有些發幹:“……尹家當真不會管?”


    蔡李道:“放心吧,他和齊暮認識七八年了,他在尹家過得是什麽日子我家的小少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


    那男人好奇問:“什麽日子?”


    蔡李冷笑:“豬狗不如。”


    早就醒來的尹修竹聽到這四個字不禁咬緊了牙關,他天生抗藥,尤其是這類藥物;之前的迷藥雖然讓他昏睡,但下車時有人一碰他,他就醒了。


    隻不過眼下的情況他不能醒來,所以繼續裝睡。


    他和齊暮被綁架了,對方是個未知的男人和齊家的司機蔡李。


    他回憶著兩人的對話,基本猜出了原委。


    那個不知名字的男人先綁了蔡李的兒子,以此要挾蔡李,讓他對齊暮下手。


    真是防不勝防,蔡李在齊家做了四五年,是看著齊暮長大的人,如此親近之人,怎麽防得住?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尹修竹很擔心齊暮,心中的焦慮灼得他五髒六腑都生疼,但詭異的是,他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在這樣危機的時刻,在聽了那樣一番對話後,他不緊張不難過不恐慌,腦子裏隻有一個明確的念頭——保護齊暮。


    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齊暮。


    那粗聲粗氣的男人問:“給齊大山打個電話?”


    蔡李道:“還不是時候。”


    “要等到什麽時候?等到他們找到這?”


    “他們不可能找到這!”蔡李吼了一嗓子後,又沉住氣道,“再等等,讓他們先找一陣子,心裏慌了我們才好下手。”


    “你別耍什麽花招。”


    蔡李惡狠狠地瞪他:“我能耍什麽花招?我兒子不還在你手上?”


    “你明白就好!”


    尹修竹等了足足一個小時,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


    那個男人出去上廁所了,隻留了蔡李自己在屋裏。


    尹修竹睜開眼,看清了眼下的情況,他們在一個廢舊的倉庫裏,到處都是垃圾,還有不少被廢棄的不成樣子的木箱,蔡李就在對麵,他們收拾了一塊空地,還算幹淨。


    蔡李手上沒有槍,那個男人不知道有沒有武器。


    他睜開眼,蔡李立馬有所察覺,看了過來。


    尹修竹開口就是:“齊大山不會放過你。”


    蔡李蹭地站起來,一巴掌呼了過來:“閉嘴!你這個雜種!”


    這一巴掌很用力,尹修竹細嫩的肌膚瞬間腫了起來,密密麻麻的痛後知後覺地擠進神經,漲得人頭腦轟鳴。


    不過尹修竹還在說著:“齊大山就這麽一個兒子,你綁了他,他天涯海角也會找到你,搞死你。”


    他語調平靜,卻說得狠辣,一字一句都戳中了蔡李的心事。


    蔡李是怕齊大山的,秦虎那廢物隻知道齊大山沒有根基,卻不想想他一個沒根沒底的人混到現在這個地位,憑的是什麽!


    尹修竹見他不出聲,又道:“他想要錢的話,你們綁我就行了。”


    蔡李又給他一巴掌:“你算個什麽東西!”


    尹修竹咽下了嘴裏的血腥,說道:“尹正功真想讓我死的話,我早就死無數次了,所以我這條命還是值錢的。”


    這話不像是個十三歲少年該說的,可從尹修竹的嘴裏說出,又是如此得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得讓人心驚。


    蔡李麵色不定:“事已至此,你說這些也沒用了!”


    尹修竹快速道:“齊暮一直昏迷,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把他偷偷放了,他肯定不知道你們在哪兒。”


    蔡李道:“齊暮已經知道是我了!”


    “是你又怎樣?你好生生把他放了,和你綁了他要錢,哪個更嚴重?哪樣更招恨?到時候你隻管說自己兒子被人綁了,你隻能暫時虛與委蛇,雖然幫他綁了人但又偷偷把齊暮放了,將功補過之下,齊大山還會恨到要弄死你嗎?”


    蔡李心下一震。


    尹修竹又壓低聲音道:“那人行事魯莽,你真覺得這事能成?回頭……”


    “你們在說什麽!”秦虎回來了。


    蔡李盯了尹修竹一眼,心中已經十分動搖:秦虎就是個人渣,還不長腦子,他成日隻知吃喝嫖賭,把錢折騰空了開始動歪腦筋,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子,竟然想到了綁架。


    蔡李平日裏喜歡去玩幾把,這才認識了秦虎,秦虎聽聞他給齊大山當司機,立馬湊上來討好賣弄。往日裏這樣的人也不少,蔡李沒當回事,誰成想這秦虎竟綁了他兒子,威脅他對齊暮下手。


    蔡李生怕這亡命徒傷了自己的孩子,這才一咬牙幫他把人綁了過來。可現在一想,卻是心慌得不行。齊大山哪裏是好惹的?這事哪裏是這麽容易辦的?秦虎大膽妄為卻不長腦子,哪裏是能成事的?


    雖說此刻收手也少不了牢獄之災,但好歹亡羊補牢……


    秦虎瞅了尹修竹一眼,說道:“你打他幹嘛,白瞎了這張臉。”


    說著他湊到尹修竹麵前,掐住他下巴,看他另一邊臉,“真嫩啊,這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白得跟豆腐似的。”


    蔡李心猛地一跳,站起來道:“行了,都是些半大孩子。”


    “哈哈。”秦虎目露yin邪之色,“就是半大的孩子才招人疼。”


    尹修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秦虎鄙夷一笑,鬆了尹修竹,對蔡李說:“可惜被你打殘了,腫了半邊臉就沒意思了。”說著他起身,眼角卻瞥向了昏睡著的齊暮。


    尹修竹心猛地一緊。


    蔡李也察覺到了,趕緊道:“秦虎你過來,我有個主意……”


    不等他說完,秦虎便道:“我已經給齊大山發了信息,讓他準備錢了。”


    蔡李瞳孔猛縮:“你……”


    “就你那磨磨唧唧的性子,能成什麽事?等著吧,過會兒我再給他發個視頻,讓他看看他的寶貝兒子,這錢啊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虎說話間又看向了齊暮。


    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這些金貴的小少爺更是沒經過風吹沒受過雨打,細皮嫩肉得連大姑娘都比不得。


    之前隻顧著看那尹修竹,如今才發現這齊暮也生得很好,半點兒不隨他爸,五官精致得像個洋娃娃,尤其這睡著的模樣,真是又嬌氣又可愛……


    真好啊,秦虎咽了咽唾沫:“你說咱們是不是得做點兒什麽?就這麽齊齊整整地讓齊大山見著,他會不會不夠著急?你之前說得對,他們慌了咱們才有利,我啊,也舍不得砍他手指,不如就……”


    蔡李急了:“你……要做什麽!”齊大山本來就不是善茬,要是知道他唯一的兒子被羞辱了,他……


    秦虎已經抱起了齊暮,往裏頭走去:“你先看著那小子。”


    尹修竹緊咬著下唇,血珠子直流都毫無所覺,他盯著蔡李,死死地盯著他:“放了我。”


    蔡李已是心慌意亂,他怎麽也沒想到秦虎竟然荒唐成這樣子,再想想自己落到他手中的兒子,頓時頭皮發麻。


    尹修竹厲聲道:“給我解開繩子!”


    “好……好……”蔡李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解開了這繩子又能怎樣,尹修竹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他又能做什麽?


    繩子鬆開的瞬間,尹修竹站了起來,他臉腫著,姿態異常狼狽,可一雙黑眸卻像是地獄深淵,其中潛藏著的魔鬼全都爬了出來,透出了一絲猩紅的血氣。


    他抄起了秦虎扔下的一把長刀,徑直走向陰影處。


    他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思考不了,什麽都判斷不出,他腦中隻徘徊著一句話。


    ——他是個雜種,是個沒有爹沒有媽的雜種,是個不配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雜種。


    但是他有了他存在的價值。


    這個價值是齊暮給他的。


    誰都不可以傷害齊暮。


    長刀落下時,尹修竹聽到了秦虎淒厲的慘叫,看到了洶湧而出的粘稠血液,聞到了絕望與死亡的氣息。


    鋪天蓋地,如同落在棺槨上的厚重的泥土。


    蔡李倉皇追進來時,看到的是倒地的秦虎,滿身是血的猶如修羅一般的少年。


    尹修竹緊握著長刀,對蔡李說:“電話給我。”


    蔡李早就被這一幕嚇破了膽,他拿出手機,顫抖著給他。


    尹修竹撥通了齊大山的電話,說明了位置。


    自始至終他都平靜冷漠,仿佛這周圍沒有粘稠的鮮血,沒有讓人作嘔的腥臭。


    他甚至還小心地將齊暮護在了懷裏,隻不過另一隻手還在用力握著那柄長刀,青筋暴起地握著。


    齊暮還在昏睡著,如同之前的每一個夜晚一般,緊緊地挨著尹修竹,睡在一個沒有噩夢的夢鄉中。


    直到齊大山趕來,尹修竹腦中的那根弦才徹底繃斷。


    齊大山顫抖著擁住了他,聲音裏有著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慌亂:“沒事了,孩子,你放心,都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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