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暮在實小待得還挺開心,他就是個小火苗轉世,放了哪裏,哪裏能燃起熊熊烈火。


    小學其實在校時間比幼兒園要短不少,但是小學要正經得多,一堆文化課不說,還有不少作業。齊暮同學完美繼承了父母的缺點:喬瑾語言類好,數學差;齊大山除了數學其他就沒及格過。


    於是齊暮語文隨他爹,數學隨他媽,精準錯過所有正確選項,成了個一頂一的學渣。


    喬瑾這個愁啊,輔導了兩天作業後就不行了:她心髒不好,多來幾天她就可以去天堂找自己媽了。


    齊大山盲目樂觀道:“沒事啊,我以前學習也不好,如今不也混得挺好。”


    喬瑾瞪他一眼:“暮暮能和你那時候比?”


    齊大山:“是比不了,我爸當時可沒法給學校讚助個教學樓。”


    喬瑾:“……滾滾滾,你就慣死他吧!”


    嘴上這麽說著,其實喬瑾也沒強求齊暮,學不好就學不好吧,人這一輩子又不是隻有學習這一件事,往後天高海闊,自有展翅騰飛的機會。


    喬瑾想想自己哥哥,心口升起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對齊暮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順遂地健康長大,其他的,都好。


    齊暮在實驗小學還挺老實,主要是沒人欺負他。倒不是說這小學裏沒有小混蛋,而是小混蛋們剛進到新環境,還在適應摸索,沒來得及搞事。


    至於高年級的,剛聽說一年級來了個車接車送的小少爺,小少爺就轉學了。


    齊暮去瑞小報道的前一夜,尹修竹給他打了電話。


    齊暮可高興了:“想我沒?”


    尹修竹小臉紅撲撲的:“想。”


    齊暮嘿嘿笑:“明天我就去了啊,給你帶巧克力,是我之前在夏姨姨買的,可甜可甜了。”


    尹修竹:“夏威夷?”


    齊暮:“對,就那個海邊。”


    尹修竹舍不得掛電話,又問他:“那兒好玩嗎?”


    齊暮道:“還行吧,我爸說了,等以後給咱們報個夏令營,帶你一起。”


    尹修竹驀地睜大眼:“我……我也去嗎?”


    \"對啊,\"齊暮以為他是怕他爸,畢竟大山同誌長得魁梧又凶悍,尹修竹每次見他都怯生生的,他說,“你放心啊,我爸不去,就咱倆去,都是小孩來著。”


    尹修竹心跳得砰砰砰,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齊暮是個坐不住的,能和尹修竹講這麽久電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惦記著快開始的動畫片,說道:“先掛了吧,明天見。”


    尹修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說:“明天見。”


    齊暮掛了電話,蹦蹦跳跳地去看電視,尹修竹卻在原地站了好久,他向來平靜的,猶如一團墨般的眸子裏閃爍著星星般的光彩,好像一個美麗的瓷娃娃被注入了靈魂。


    第二天齊大山帶著齊暮去了國瑞小學,徐德親自接待了自己班的轉校生。


    徐德任教多年,眼神老辣,隻看了一眼腦門就直突突。


    完了……請回來一尊神,他們班的各項指標怕是都要創曆史新低。


    齊大山這麽個敞亮人,自然是上上下下都打點得極好,徐德雖然腦瓜疼,可想想未來六年都要麵對如此闊綽的齊總,實在是難過不起來。


    齊大山把兒子放下就走了,半句都沒囑咐齊暮,放心得很。


    徐德試探著開口,對齊暮說:“來了新環境不要怕,有問題找老師。”


    齊暮小虎牙一呲,笑得天真爛漫:“老師放心,班裏的許小鳴方俊奇董季生都是我的好朋友。”


    他沒說尹修竹,因為尹修竹已經不隻是他的好朋友,而是好哥們好兄弟好……反正是更上一層樓的!


    聽到這三個皮□□字,徐德就知道這貨是什麽水平了。


    老師的笑容漸漸消失:“行吧,有好朋友就好……”


    本來就有三個熊娃娃了,再來一個是三缺一湊一桌嗎?老徐同誌心疼自己漸漸稀薄的發際線。


    卻說一班的小朋友們,大清早來到教室就發現教室最後頭多了張桌子。


    許小鳴喜滋滋道:“咱們班是單數,看來轉學生要自己一個桌。”


    方俊奇:“好可憐啊。”


    董季生打個哈欠:“可憐個鬼,他那桌子嶄新嶄新的。”


    許小鳴眼珠子一轉:“咱們給他來個見麵禮?”


    董季生心領神會:“那個?”


    許小鳴賤兮兮的:“對,就那個!”


    方俊奇一邊跟著他們出門一邊小聲嘟囔:“不太好吧,萬一是個女生,不得嚇哭?”嘴上這麽說,這小胖已經找到了肥胖滾圓的菜青蟲。


    許小鳴都被他惡心到了:“這麽大!”


    方俊奇斟酌道:“換個小的?”


    “換個屁,”許小鳴拍板道,“就它了!”


    仨小孩將一切安排好,無比期待著轉校生的到來。


    第一節課是徐德的語文課,他領著齊暮來到教室,即將進門時,徐德說:“你先在門口等一下。”


    齊暮很明白:“好的!”他還故意往後避了避,誓要給好朋友們一個無與倫比的大驚喜。


    徐德進屋後,同學們都伸長脖子好奇得看了又看。


    董季生在許小鳴前座,他瞥到了淺藍色的衣角:“好像是實小的校服?”


    聽到實小,許小鳴的心肝一顫悠:“你看錯了吧,實小的怎麽會來咱們這?”


    方俊奇哪壺不開提哪壺:“齊暮……”


    許小鳴一激靈,胳膊肘懟他一下:“不可能!”


    方俊奇不出聲了。


    徐德掃了一圈,清清嗓子道:“我們的新同學來自實驗小學……”


    董季生給了許小鳴一個眼神:你看,我不瞎吧。


    徐德又道:“他畢業於國瑞幼兒園,希望大家和他好好相處,他叫齊暮。”


    最後倆字一出,許小鳴頓時瞪大眼,一把抓住了方俊奇的胖胳膊。


    方俊奇哎喲一聲,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許小鳴:“我是不是聾了,我怎麽聽到了齊暮的名字?”


    董季生小臉也白了白:“咱倆一起聾了?”


    方俊奇哭唧唧:“真是齊暮。”


    此時房門開了,白生生的小少年背著書包溜達進來,他額間的頭發不乖得微翹著,額頭光潔,眼睛大且圓,鼻尖秀氣,嫩色的唇一咧,露出了倆標誌性的小虎牙。


    “大家好,我是齊暮,以後請多多關照。”


    脆生生的小聲音回蕩在寬敞的教室裏,仿佛在勾魂索命——勾得是許小鳴的狗命和董季生的熊魂。


    徐德對他說:“先去新桌子坐下,等之後再調換座位。”


    齊暮應道:“好的!”


    他徑直走過來,看到尹修竹時對他眨了眨眼。尹修竹在第三排,他坐得筆直筆直,像一根初長成的小竹子,直得有些顫巍巍。他嘴唇動了動:“齊暮。”沒喊出來,可這名字卻是烙在心間的,隨著血液給了他無數的力量。


    即將上課,齊暮也不急著和尹修竹打招呼,先去座位上坐好。


    他剛坐下,隔了他兩個過道的許小鳴蹭地一下站起來。


    徐德眯起眼睛:“許小鳴你幹嘛?”


    許小鳴三步做兩步,風一般地來到齊暮書桌前。


    齊暮看到他還挺詫異道:“小鳴啊,好久不見。”


    許小鳴的笑容僵到窒息:“好、好久不見。”


    齊暮道:“咱們都上小學了,不是小孩了,別上課隨便離開座位。”看他多成熟多穩重。


    許小鳴心口生疼,可想想桌子裏的菜青蟲,他就一個頭兩個大,這他娘的要是讓齊暮看到,他不得讓他把那蟲子生吃了!


    方俊奇也反應過來了,他一溜小跑過來,跟著道:“齊齊暮,我們幫你收拾下新桌子。”


    齊暮:“我什麽時候姓齊齊了?”


    方俊奇淚眼汪汪:“是、是我看到你太高興了。”高興得都哭出來了!


    齊暮拍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們會高興,所以沒提前打招呼,就等著給你們個驚喜。”


    這他媽的是驚喜???


    喜在何處?許小鳴和方俊奇都快驚尿褲子了!


    董季生畢竟沒和齊暮同班過,還體會不到許小鳴那深入骨髓的“恐懼”,雖然他也開始憂心那菜青蟲的味道好不好。


    徐德看不下去了,揚聲道:“上課呢,都回自己座位!”


    許小鳴推著齊暮道:“你先來我這,我這兒有個東西想給你……”


    齊暮:“下課再說,老師看著呢。”


    許小鳴哪裏顧得上老師,他小小年紀就深刻體會到了人生無常……如此性命攸關之際,他隻想活命。


    方俊奇反應快,已經掀開了桌蓋——課桌不是桌洞式的,而是上翻掀蓋款。


    可惜許小鳴還沒將**oss拉走,他這擅自開團,齊暮自然而然就看到了。


    好大一隻菜青蟲在那兒蜿蜒著自己曼妙的身姿……


    方俊奇&許小鳴&董季生:“……”


    齊暮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這是給我的見麵禮?”


    許小鳴一踉蹌,差點兒跪下:“……我不知道轉校生是你。”


    齊暮看向他:“幸好是我,這要是別人,不得嚇哭?”


    許小鳴已經快被嚇哭了!


    他們這動靜這麽大,徐德已經走了過來,班裏的同學也都紛紛看過來。


    徐德哪知道他們在鬧什麽,他大步走來,看到那綠蟲子時整個人就是一後仰:好大一隻蟲!


    緊接著整個一班,上到班主任下到小學生都見識到轉學生的凶殘可怕了。


    隻見齊暮麵色淡定地拿起胖蟲子,對許小鳴說:“去找個小瓶子。”


    許小鳴臉白如紙:“!”


    齊暮斜眼看他。


    許小鳴:“我錯了,暮暮,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求饒求得那叫一個真情實感,估計許太太都沒見過自家熊兒子這副模樣過。


    齊暮很有原則:“你是想把它帶回家炸熟了吃,還是生吞?”


    哇地一聲,絕望的許小鳴哭成了一隻傻狗。


    後來菜青蟲還是被仔細裝了起來,就放在許小鳴和方俊奇的課桌上。


    老徐圍觀了全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訓訓許小鳴?孩子已經很可憐了,放過他吧;和齊暮說說這種事交給老師處理?可齊暮處理得比他這個班主任都好。


    想治熊孩子,還是得熊孩子來。


    許小鳴同學再次成就了齊霸霸,簡直是把幼兒園的劇本升級擴容重演了一遍。


    齊暮也沒幹啥,就這麽震住了整個一班。


    一班的同學也有不少幼兒園好朋友在其他班,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齊霸霸之名響徹級部。


    下課後,齊暮這邊自成氣場,大家都繞道走。


    許小鳴在自己座位上委屈成一個球:他抬頭看看扭腰擺臀的菜青蟲,眼睛疼;轉眼又看到自己的奢侈華麗牛逼哄哄的鉛筆盒,牙疼;想想以後要天天見著齊暮暮,渾身上下都疼遍了!


    沒人敢靠近齊暮,但不包含尹修竹。


    他一下課就來到他身邊,齊暮招呼他:“坐。”


    尹修竹坐下,齊暮就從懷裏掏出了巧克力:“給你。”


    尹修竹接過來,隻覺得巧克力上的溫度透過掌心傳到了心底,他慚愧道:“對不起,我什麽都沒準備。”


    齊暮:“你再這樣說,我就不和你玩了。”


    尹修竹急道:“對不起。”


    齊暮眯眯眼睛:“又道歉?”


    尹修竹一點兒都不怕他,反而心裏熱騰騰的,他垂眸道:“剛才你真厲害。”他說的是菜青蟲**。


    齊暮趴在桌上,懶洋洋道:“許小鳴就愛欺負人。”


    尹修竹:“是我不好,沒發現他們動了你的課桌……”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齊暮又問他,“對了,許小鳴沒欺負你吧?”


    尹修竹搖頭道:“沒有,沒人欺負我。”


    齊暮:“那就好,他要是欺負你,我讓他生吞了那蟲子。”


    尹修竹嘴角的笑怎麽也壓不住了:“你真厲害。”


    齊暮:“你都說兩遍了。”


    “可是……”尹修竹滿心都是這句話,“你真的很厲害。”


    好吧……第三遍了,齊暮癱在桌子上說:“行啦,你厲害的齊暮哥哥回來罩著你了!”


    其實齊暮比尹修竹小了好幾個月,不過現在他們還都不知道。


    國瑞小學秉持著精英教學(錢不能白花)的原則,業餘課程十分豐富,下午第三節課是遊泳課。


    齊暮:“遊泳課啊,我沒帶泳褲。”


    徐德問道:“有人帶多餘的泳褲了嗎?”


    其實問了也沒啥用,誰會多帶?他正琢磨著是不是去給齊暮買條新的,尹修竹已經舉起了手:“我有帶兩條。”


    徐德略詫異:“真的?”


    尹修竹點頭:“是的。”


    齊暮立馬說道:“我穿尹修竹的就行。”


    “行吧。”徐德也省事了,不用再出去買。


    去更衣室路上,齊暮問尹修竹:“你怎麽還帶兩條泳褲?”


    尹修竹說:“我知道今天有遊泳課,也知道你要來,所以提前準備好了。”


    這樣啊……齊暮心裏美滋滋的,他腦中閃過他爸日常掛嘴邊的那句話,張口就是:“你真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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