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源明確知道圓桌遊戲針對自己之後,看到左知言和自己進入同一輪遊戲,江問源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圓桌遊戲有陰謀。不過江問源很快便冷靜下來,他們戴著最新版的共陣營手鏈,而且左知言還拿著他送的機器人玩偶,他們肯定會分到相同陣營的普通玩家身份。江問源排除心中雜念,開始關注起圓桌的情況來。


    本輪遊戲人數不多,一共隻有十二名玩家。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即使綜合實力排在最末尾的幾個玩家,都表現得非常淡定,還有他們整齊的衣著和身上的行囊,足以證明他們老玩家的身份。這輪遊戲竟一個新玩家都沒有。


    圓桌中央的燈下黑,傳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一隻身穿黑色長裙禮服缺乏臉部、手部和腳部細節的木質玩偶放下架在肩膀上的迷你小提琴。它沉默地走到空位前,小心地放下小提琴和琴弓,然後雙手提著裙擺轉身,裙擺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她朝著空位左手邊本輪遊戲綜合評價最低的玩家走去。


    禮服玩偶收取代價的方法是最普通的觸碰式收取代價,不知道是否和它的小提琴演奏者設定有關,它沒有收取會影響演奏樂器的功能,所有玩家的視覺、聽覺、心肺功能和手腳功能都被保留下來,這讓玩家的整體生存率又得到了不少的提高。


    江問源被收走的代價是二分之一的肝功能和全部的膽功能,基本不會對他的行動造成影響。獲得行動的自由後,江問源和左知言確認了彼此的戒指位置。


    禮服玩偶回到圓桌空位前,拿起它的迷你小提琴,重新開始演奏音樂。悠揚的音樂聲清晰地傳到每位玩家耳中,這隻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玩偶,一直演奏到六十秒倒數結束,它用這首奇妙地能引起共情的小提琴曲為玩家們送行。


    切換至遊戲世界後,玩偶演奏的那首小提琴曲還在江問源耳邊回響著,十分激蕩人心。江問源看向周圍的玩家,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和他的心情是相似的。


    玩家們集中站在一座廢棄已久的學校前,已經長滿藤蔓植被的校門上,掛著一張已經掉漆的牌子,常青音樂高中。


    “感謝各位校友願意參加本次追憶母校的活動!我是本次活動的負責人,76屆的周章。”一個身穿西裝、鼻梁架著無框眼鏡的男人對玩家們說道。他看起來年紀大約三十歲,麵相儒雅,得體的說話態度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周章富有感情地說道:“不知不覺之間,我們的母校已經荒廢了十年。為了追憶常青音樂高中曾經的輝煌。本次追憶母校的活動,我們將會在荒廢的母校生活五天,除了每天的固定行動以外,剩餘的時間可以自由活動。請各位用視頻、音頻或者文字的方式,記錄下這五天的生活。活動結束後,我們會將大家的素材收集起來,製作成一期紀念節目公布到網上作為留念。”


    “請大家放心,我們已經取得入校許可,在幾天前就把宿舍清理出來,供水供電都沒問題,食材和做飯的條件也齊全,隻是由於預算問題,我們沒有聘請沒有廚師做飯,所以一日三餐都需要我們自己動手。不過我相信,這點小小的困難肯定難不倒我們的!”周章的安排十分妥當,基本上方方麵麵都照顧到了。


    不過江問源始終記得這裏是遊戲世界,他站的位置剛好離周章比較近,仔細觀察過周章的雙手後,江問源發現周章的手上有幾處老繭,再加上放在他腳邊的大提琴盒,不難猜測他現在的工作。


    周章拿起腳邊的大提琴,對玩家們說道:“走吧,校友們,讓我們一起重返教育我們成材的常青音樂高中!”


    江問源並沒有立刻跟上去,玩家們陸陸續續走進校門,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問源還沒動,左知言走到他身邊,“這麽出神,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玩偶演奏的那個小提琴曲子片段,這首曲子一直在我腦海裏回蕩,再加上本輪遊戲的地圖是音樂高中,引導npc又是一個大提琴演奏者。我不認為這隻是個巧合,其中必定有古怪。”江問源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左知言。


    江問源看得出來的東西,左知言當然也能察覺到,所以他才沒催促江問源進學校,“那你打算怎麽辦?”


    有靠譜的同伴在,江問源信息數據狂的屬性又在蠢蠢欲動,“既然我們的身份設定是音樂高中的畢業生,那我們應該都會演奏某種樂器才對。小提琴演奏者玩偶沒有收走我們演奏所需要的生理功能,我們可以自己創造條件造成無法演奏樂器。我們來做個對照組吧。”


    江問源從隨身包裏拿出瑞士軍刀,消毒酒精,以及止血繃帶,“我來給你左手食指上割一道傷口,放心,我技術到位,不會讓你感覺到太疼的。手指受傷之後,遊戲期間的五天時間,你在先決條件上沒辦法演奏樂器了,剛好可以和我形成對照組。”


    在江問源分出這兩組對照組的時候,其實他心裏已經偏向無法演奏樂器的狀態會更加安全了。和左知言組隊行動,風險共擔,江問源無所謂誰更安全一些。更何況還能趁機小小地報複一下左知言這個工作狂,何樂而不為呢。


    左知言把江問源手裏的東西全部奪過來,“還是你來當無法演奏樂器的參照組吧。萬一出現需要演奏樂器的情景,與其聽沒學過樂器演奏的你亂彈亂拉折磨我的耳朵,還不如我自己來。”


    “這……”江問源無法反駁,別墅山莊還有一個小音樂廳,鋼琴、小提琴和大提琴,雙簧管等等管弦樂器齊全,其中大半左知言都會演奏,而且還很精通。江問源隻能朝左知言伸出左手食指,“那你輕一點,別割太深。等遊戲通關回到現實之後,還有一大堆工作在等著我呢。”


    “你以為我是你嗎?”左知言無情戳穿江問源暗搓搓的小心思,用酒精對江問源的左手食指和瑞士軍刀消毒後,在他左手食指的第一第二指節劃出一道連續、約1mm深的傷口。有這道傷口在,江問源五天內肯定是無法演奏樂器了。就算被強製要求演奏樂器,手指傷口的疼痛也能提醒江問源情況有異。


    左知行下刀的動作很快,江問源還沒感覺到疼痛就結束了。等江問源止血纏上繃帶後,周章已經帶著其他玩家走遠。江問源和左知言收拾收拾好,跑著追上大部隊。


    周章沒有察覺隊伍裏有兩個人掉隊,這時候他正麵帶微笑和一個女玩家解釋,“常青荒廢了十年,疏於維護,電路早就老化不能使用,水管也生鏽破裂,水電都是我們重新拉的。為了節約成本,我們就把宿舍定在離總電路總水管比較近的一幢男生宿舍樓裏。不能男女宿舍分開,還把宿舍定在男生宿舍樓,給你們女生追憶高中住宿生活的體驗留下遺憾,我感到很抱歉。”


    周章的暖男男神氣場極為強大,被他搭話的那個年輕女玩家,有些嬌羞地低下頭,“學長,您沒必要為此道歉。能參加本次追憶母校的活動,我們已經很榮幸了。當年讀高中的時候,我們沒有機會來男生宿舍一探究竟,現在有這個機會,也挺好的。”


    這個年輕女玩家,江問源記得她是圓桌第四位,在全是老玩家的局裏能排第四,她的綜合實力絕對不差。江問源一下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已經在重重因素的影響下,已經代入常青畢業生的角色,還是說她在故意撩周章。


    在圓桌遊戲裏,還有一小群走邪道攻略遊戲的瘋狂玩家,因為圓桌遊戲背景故事的真相,往往就和遊戲世界的npc有關,他們認為辛辛苦苦地去搜集線索推理真相,還要承擔相當的生命威脅,那還不如直接把主意直接打到npc的身上。


    npc又不是真人,無論把多麽肮髒齷齪的手段用到他們身上,都不需要負法律責任,比麵對鬼怪要安全得多。雖然有時候boss就在npc當中,導致玩家玩脫丟掉性命,但大部分情況下,麵對npc都是相對安全的。然後這個派係的玩家還分成兩大陣營:一類就是直接用血腥的手段對付npc,另一類則是通過情感和**征服npc。


    後者還在論壇裏衍生出一個江問源看得頭大的灌水討論貼。


    該貼的名字江問源隻看過一遍,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忘:在危險期和npc無套做了,lz沒吃避孕藥,要是檢查懷孕,再回來向各位水友報告。


    在圓桌遊戲裏混得如魚得水的玩家,通常都不會很窮。發貼的樓主就屬於混得好的玩家,她隨意的態度在字裏行間表現得淋漓盡致。反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沒懷孕就當啥事沒有,就算懷孕了,不高興就打掉,高興就生下來研究。


    不過當初那個貼子蓋起非常恐怖的高樓,樓主發完貼之後,就再沒有回複過。她究竟懷沒懷孕,生沒生下孩子,全都是謎。


    江問源看著快要粘到周章身上的年輕女玩家,就不可抑製地想到這個貼子,從而無法分清她現在的狀態,究竟是在玩弄npc,還是受到遊戲的影響而自動代入學妹的角色。


    周章帶著十二名玩家來到宿舍,“這裏一共有三間宿舍可用,每個宿舍都是六人間。我們一共十三人,女生三人,男生十人。其中一間宿舍分給女生,男生平分兩個宿舍。大家沒意見吧。”


    就玩家本身而言,男女之防在生命麵前根本不值一提。其中一個女玩家是和某個男玩家綁定進遊戲的,她想和自己的隊友同房,本想要反駁周章的決定,最後卻被她的隊友阻止了。


    江問源隻要和左知言一個宿舍就行,剩下的舍友是誰其實無所謂。


    由於本輪遊戲的引導npc周章給人的感覺非常好,他又是本輪遊戲的唯一npc,男玩家們都挺樂意和他同宿舍的。一番互不相讓的爭搶之後,江問源、左知言和另外兩個男玩家住同一間宿舍,剩下的五名男玩家和周章住在一起。


    玩家們在宿舍安頓好後,周章便組織大家到男生宿舍旁邊的飯堂開會。就和周章告訴他們的那樣,飯堂裏清掃得很幹淨,這裏以後就是他們每日用餐和開會的地方了。


    在眾人都到齊後,周章把一些資料放在桌麵上,“這是我們向過去的老師收集到的一些老舊紀念物,你們來一起看看吧。”


    這些紀念物大多數都是照片,還有幾塊獎牌和獎杯,都是和音樂相關的獎項。


    坐在江問源身旁的男玩家從那些照片當中找到一張拍立得照片,他拿起照片,照片上數名少年,他們穿著短袖夏裝,衝著鏡頭比手勢,笑得十分開心,右下角標記有時間:1976..8.12,應該是暑假時拍的照片。翻到照片背後,上麵用炭筆寫著一行字:我們這一年過得棒極了,不是嗎!


    這個拿起照片的男玩家和江問源同宿舍,他們互相通過姓名,他叫連城。連城看著照片,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敞開心扉說道:“我高中暑假的時候,和幾個哥們約了同班的女生一起去遊樂園玩。我在鬼屋裏惡作劇了我死黨喜歡的女生,不小心把她弄哭了,後來我死黨和我大吵一架,大家不歡而散。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光真的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日子。我們好不容易能一起去遊樂園玩,我當時肯定是腦子進了水才會做那麽無聊的惡作劇。要是時光能倒流,我絕對要好好珍惜那段時光……”


    在連城起頭後,幾名玩家也紛紛有感而發,向大家分享了他們在暑假裏的美好時光。和連城一樣,他們在那段美好的時光裏也留下遺憾,表示後悔為何當時為何要那麽做。


    周章見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也十分開心,“我們組織本次活動時,曾經拜訪過老校長,老校長說當初廢校時,有不少東西都留在學校沒帶走,這幾日我們可以慢慢逛校園淘金。這些東西我都已經看過了,你們先看著吧,我去準備午餐,讓大家品嚐一下我的手藝。方純,你能放開我的手臂了嗎?”


    方純就是剛才盯上周章的那個女玩家,她站起身來,“怎麽能讓學長一個人做十三人份的午餐呢,就讓我來幫忙吧。我的廚藝非常不錯哦。”


    周章一想也是,便沒有拒絕方純的幫忙。


    兩人離開之後,剩下的玩家便繼續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高中暑假的美好回憶。


    江問源沒有參與討論,不過聽他們聊天也挺懷念的,在這個時候,江問源注意到了一個玩家。他身上穿著破舊的冬裝,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黝黑黝黑的,雙手也十分粗糙,一看就是重度體力勞動者。他一直不耐煩地抖腿,等了幾分鍾後,發現大家根本沒有打算停止高中暑假的話題,忍無可忍地低吼道:“我說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我們是來通關遊戲的,不是來懷念高中時代的!”


    這個玩家的話成功破壞飯桌上溫馨的氣氛,飯桌上陷入短暫的沉默。


    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紅發的女玩家,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長發,她的回憶隻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現在心情極為不快,她上下打量男玩家一番後,用極為不屑的語氣問道:“你吼什麽吼,我們聊我們的天,你不愛聽就堵上耳朵呀!嗬,瞧瞧你的寒酸樣,一個窮鬼,別是沒上過高中,嫉妒我們擁有高中的回憶吧。”


    男玩家被她的話說得啞口無言,黝黑的皮膚都擋不住他麵紅耳赤的難堪模樣,“我家境貧困上不起高中又怎麽樣,我張鐵牛行得正坐得正,努力工作為國家做貢獻。沒上過高中而已,這又不是我的錯,沒道理要被你諷刺!”


    張鐵牛根本待不下去,他把話說完,便起身離開了飯堂。張鐵牛走後,飯堂裏的氣氛也無法恢複剛才的溫馨,反而因為張鐵牛的離去而變得有些尷尬。玩家們不再談論高中暑假的回憶,沉默地查看桌麵上的照片、獎牌和獎杯資料。


    江問源一直仔細觀察玩家們,他並沒有錯過連城的動作。連城是第一個拿起那張少年合照,並引發高中暑假話題的玩家,他悄悄把少年合照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不知不覺,時間便來到中午,周章和方純已經做好豐盛的午飯,可以開飯了。


    張鐵牛被氣跑之後,就再沒有回過飯堂。江問源主動站起身,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和左知行去找張鐵牛回來,希望張鐵牛回來之後,大家不要再說那麽過分的話了。”


    然而,當江問源和左知言找到張鐵牛時,江問源在飯堂裏說的那番話,已經失去意義了。


    張鐵牛死在從飯堂回宿舍這段短短的路上——


    張鐵牛趴在地上,喉嚨的位置積起一灘血泊,暗紅的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


    死因:割破喉嚨、頸動脈,失血過多而死。


    江問源俯身檢查張鐵牛的傷口,傷口的痕跡明顯是利器所為。張鐵牛周圍並未找到與傷口相符合的利器,可以基本排除自殺的可能性,那就是他殺。張鐵牛究竟是有什麽原因,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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