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源現在心肺功能低下,一直感到身體乏力,他想要挪開陳顏纏著他的手腳,竟被鎖得死死的動彈不了。江問源雙唇抿成直線,伸手搭上陳顏腰間的癢癢肉,聲音在陳顏耳邊響起,“你再給我繼續裝睡啊。”


    陳顏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兩下,睜開雙眼,她不情不願地鬆開江問源,聲音放得很輕,“我們別墅側屋隻有一層樓,現在外頭風雪交加,能出現在我們樓頂上麵的,你覺得會是什麽東西。”


    江問源沒有和陳顏爭辯,他坐起身來,仔細辨認天花板上方拖拽的聲音,拖拽聲向著北麵慢慢挪動。陳顏也磨蹭著坐起身來,她打了個哈欠披上大衣,順便把江問源的大衣也遞給他。至於陳眠和秦啟月,真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嗑了強力安眠藥,兩人蒙著頭呼呼大睡,一點也沒察覺天花板上的異動。


    拖拽聲沒過多久便從他們房間上方離開,江問源皺著眉頭,他記得在荷字間東北方向,在餐廳旁邊的休息室裏,有一個帶煙囪的壁爐。那個爬上樓頂的東西,難道是想從煙囪進入屋內嗎?


    江問源翻身下床,踩著柔軟的棉拖靠近門邊,他把門打開一道門縫,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傾聽外頭的動靜。他猜得沒錯,那位不速之客果然從煙囪裏跳了下來,落地時又是一聲重響。那位不速之客落地之後,拖拽聲立刻響起,而且還是朝著江問源他們房間的方向移動。


    陳顏不知何時也下了床,她搭在江問源握著門把手的手背上,輕輕合上門,她無聲地朝江問源搖搖頭。


    那個拖拽聲從荷字間門口經過時,稍微停頓了一下,隔著五公分厚的實木門板,江問源和陳顏無聲地和外麵的不明物對峙著。木門上沒裝貓眼,他們也不知道門外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個不明物沒有在荷字間門前停留太久,繼續朝前方拖拽而去。


    數秒之後,江問源和陳顏聽到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按聲音的遠近判斷,不是他們旁邊的菊字間,就是與菊字間相鄰的另一間竹字間。


    江問源記憶力很好,他記得菊字間因為寓意不太吉利,並沒有玩家入住,而竹字間住著的玩家裏,就有那個把骨棋拿回來的狼哥。由於狼哥和那些摸過骨棋的人對國際象棋產生狂熱的崇拜心理,原本和狼哥同住的玩家都換到別的房間去,換成和狼哥一樣對國際象棋有興趣的人住進去。


    不速之客半夜到訪無人入住的菊字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隻能是拜訪住在竹字間的狼哥幾人。


    陳顏沒忍住又打一個哈欠,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那位不速之客已經確定目標,今晚再尋找下一個目標的可能性趨於零。我們在這幹耗著也沒意義,還是去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江問源醒來時,其他三人都已經起來了。


    江問源的身體供血供氧不足,休息了一晚上,身體的疲乏感半點沒有緩解,起床的動作都必須放緩,他一邊慢慢穿衣服,一邊看著秦啟月說道:“等會吃早餐時,別挑清淡的食物,盡量吃高熱量的食物,還有不要吃得太撐。”


    秦啟月不明所以,“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陳顏儀態端莊地坐在床沿,等江問源要下床的時候,很順手地扶他一把,“待會我們可能會看到引起不適的畫麵,導致中午和晚上都吃不下東西,所以要挑高熱量。不要吃撐,因為吃多了有可能會吐,吃進去也等於沒吃。”


    陳眠好看的劍眉皺起,“難道是昨晚發生什麽事情?怎麽不叫醒我?”


    江問源在陳顏的幫助下,克服輕微的眩暈,在屋內走了幾步,他的臉上沒什麽血色,“那個不明物的目標不是我們,把你吵醒,後半夜你要是失眠怎麽吧。別擔心,要是晚上遇到危險,我一定會把你叫醒的。”


    得到江問源的解釋和安撫後,陳眠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早餐過後,江問源的臉色終於變得紅潤了些,“我們走吧,去竹字間。”


    竹字間的房門沒有從裏麵反鎖,江問源輕輕一擰門把,房門就打開了。


    竹字間的窗戶敞開著,風雪不斷灌入屋內,所以屋內的血腥味並不重。血腥味的源頭是兩張雙人床,兩張棉被之下鼓起四個人形,有人闖入屋裏,他們也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江問源走到其中一張床邊,掀開厚重的棉被,露出棉被下的東西——


    那東西,已經不能被稱為人了。


    兩具被切得破破爛爛的屍體躺在床上,他們和那對雙胞胎姐妹一樣,被殘忍地分屍取骨。但是,他們和雙胞胎姐妹有著一處最明顯的區別,他們的頭骨被取走後,大腦卻沒有被帶走,而是被碾碎成漿糊的狀態。陳眠和秦啟月去檢查了另外一張床的兩具屍體,另外兩具屍體也一樣,大腦都被碾成腦漿。


    最令人覺得諷刺的,還是寫在床頭牆壁上的一行英文,這行英文用腦漿混合著鮮血寫成,充滿著惡意和殺意:loser!kkkkiilllllll!!!


    江問源把棉被全部掀開,戴上手套在那些碎肉塊中摸索,“你們也趕緊動起來,找一下狼哥拿回來的那枚骨棋。大家小心點,如果找到了骨棋,記得不要直接用手觸碰。”


    四人把竹字間裏裏外外找過一遍,並沒有發現那枚骨棋的蹤影。


    陳顏把棉被蓋回屍體上,“那個凶手把他們的骨頭都取走了,骨棋應該也不會留下。”


    秦啟月現在的感官真的很不好,他很慶幸自己聽從了江問源的意見,吃下他往日絕對不會吃的高熱量早餐,昨天看到兩具屍體,今天四具屍體,他今天的午餐和晚餐估計都吃不下多少東西。秦啟月揉揉抽搐的胃部,“那我們隻要找到那枚遺失的骨棋的話,就能鎖定凶手了。”


    秦啟月說出這句話時,並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那麽快就找到那枚骨棋。


    骨棋就在別墅主屋的餐廳裏——


    昨天嘴裏信誓旦旦說著要陪伴安慰妻子的賈棋手,今天又坐在了自動國際象棋機麵前,和機器你來我往地在棋盤上進行廝殺。而那枚被狼哥帶回別墅側屋的骨棋,赫然擺在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棋盤上。


    不僅如此,棋台旁邊還多了一個敞口的箱子。箱子裏放著四副新製的骨棋,骨棋打磨得並不是很到位,但是僅憑雕工,就足以證明這四副新棋和賈棋手正在使用的骨棋出自同一人之手。這個裝著新製骨棋的箱子也是惡意滿滿,擺下四副骨棋後,箱子裏還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再放下十幾副骨棋。


    殺死四名玩家的凶手,似乎根本就不想掩飾自己的身份。


    秦啟月素質很高,但到底還是個新人,他無法繼續忍耐下去,直接用雙手揪著賈棋手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提起來,“賈棋手,你這個瘋子,殺人狂!”


    賈棋手臉上滿是不解和憤怒,“我沒有殺人!你才是瘋子,趕緊放開我!我的棋局現在正處於關鍵時刻,讓我繼續下棋,我能贏!”


    賈棋手的力氣出奇的大,秦啟月被他輕輕一推就跌到幾米遠的地方,半天都沒爬起來。賈棋手又回到自動國際象棋機麵前,沉下心來繼續對局。有秦啟月的前車之鑒,這一次沒有人敢再去打擾賈棋手,有任何問題,都隻能等到賈棋手把棋下完再談。


    賈棋手把他的棋力發揮到極致,可惜他並沒能贏下這一局,勝利屬於自動國際象棋機。賈棋手上一局其實贏得其實也很勉強,這一局輸了,他也沒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更加鬥誌昂揚。他堅信隻要自己繼續和自動國際象棋機苦練棋藝,就能變得更強,總有一天,他能實現父親的遺願,成為世界國際象棋第一人!


    賈棋手稍微平複心情,一邊整棋,一邊對江問源四人問道:“你們剛才打斷我的思路,還對我喊殺人凶手什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問源指著自動國際象棋機棋盤上自動整棋的黑白棋子,“賈棋手,這些棋子是用你兩位女兒的骨頭做成的。而這旁邊的這箱新棋,是我們四個同伴的骨頭做成的。”


    賈棋手如遭雷擊,整個人僵住一動不動,他今日愛不釋手把玩、擦拭保養的棋子,是悅棋和愛棋的骨頭?過了許久,賈棋手才找回聲音,他把整好的棋子全部攏到手心,顫抖地對江問源說道:“你再說一遍,這些棋子是用什麽東西做成的?”


    江問源清晰地再次給出答案,“這些棋子,是您的兩位千金的骨頭。請看您腳邊的箱子,箱子裏的四副新棋,是用我們死去的四位同伴的骨頭做成的。那四位同伴的腦子都被碾碎成漿糊,但是兩位小姐的腦子,我們暫時還沒有發現在哪裏。”


    賈棋手小心地捧著骨棋,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我的女兒……她們死的時候該有多疼……殺死你們的凶手到底有多恨我,才會讓我用悅棋和愛棋的骨頭做棋子?我知道殺死她們的凶手是誰了!這四副棋子,是賈管家今天早上在我書房裏發現的,她以為是修理自動國際象棋機的周工程師和談助理送給我的備用棋,所以就把它們放到了棋台旁邊。”


    “如果這四副備用棋來自你們的同伴,那周工程師和談助理應該還在山上沒有離開!他們就是殺死我的女兒的凶手!”賈棋手的眼中滿是仇恨,當他從秦啟月的神情中讀出懷疑時,心情更是悲憤交加,“難道你們懷疑我喪心病狂地殺死我的女兒,再栽贓陷害周工程師和談助理嗎?”


    秦啟月吸取教訓,和賈棋手保持足夠的距離,“你的手上有刻刀留下的傷痕,這幾道傷痕昨天還沒有的。”


    棋台這邊的動靜已經吸引到那些還滯留在別墅的客人,賈棋手強忍著憤怒說道:“我本來就有雕刻的愛好,而且這些傷口,是昨晚我親手為悅棋和愛棋雕刻牌位時弄傷的。我的妻子可以為我作證,刻好的牌位也還在書房。”


    江問源以餐廳裏大部分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賈棋手,雖然有很多證據都指向你,但我相信你不會對女兒痛下殺手。你還肩負著你父親賈常勝的遺願。世界排名第一的國際象棋棋手,絕對不能是一名殺人犯。就算你真的有嫌疑殺人,你也不可能把女兒骨頭做成的棋子擺在眾目睽睽之下的餐廳,不是嗎?”


    江問源的分析有理有據,很好地控製不利於賈棋手的流言。賈棋手受到江問源的好意,對他們的態度也稍微變好了一點,“感謝你們幫我找到悅棋和愛棋的骨頭,但是破案的工作還是交給警察吧。你們可以在別墅側屋住到風雪過去,路橋修好,我不會向你們收取任何費用。”


    江問源直視賈棋手的眼睛,“就算我們可以幫你找出兩位千金丟失的大腦,你也不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賈棋手沉默地看著江問源,無聲地表達他的拒絕。


    江問源思考一會,朝賈棋手點頭示意,“您的意思我明白,那我們就失陪了。”


    沒想到他們離開的時候,竟然發生意外,陳眠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到腳,整個人撲倒在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棋盤上。陳眠被摔得有點蒙,嘴巴便比腦子快了一步,“這個棋桌裏,為什麽會有液體晃動的聲音?”


    陳眠的聲音不大,卻成功地讓偌大的餐廳裏陷入死寂。


    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核心部分,應該是擁有強大數據處理能力和邏輯運算能力的係統,該係統能夠完成高質量的國際象棋對局。這樣的係統,應該是全機械化的計算機才對,機械中怎麽會有液體的存在呢。這些液體絕對不屬於計算機的組成部分,聯想起雙胞胎姐妹丟失的東西——


    秦啟月喃喃說道:“難道雙胞胎姐妹的大腦,就在這個棋桌裏?棋桌裏的液體是仿生組織液,用來證大腦活性的。”他望向賈棋手,“賈棋手,你不願意讓我們繼續查兩位千金的大腦的下落,是不是因為你知道她們的腦子很可能就在這台棋桌裏!你為了能夠成為世界第一的國際象棋棋手,連慘死的女兒的腦子都能拿來利用嗎!”


    賈棋手被秦啟月連聲質問得麵紅耳赤,他惱怒地說道:“賈管家,你把這幾位客人送回東側屋。我感覺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一陣。管家,讓人看好這座棋台,不準任何人亂碰,一切等警察來到再說。”


    江問源四人是客人,客隨主便,隻能跟著賈管家回到別墅側屋,不然反抗起來被趕出別墅,凍死在冰天雪地裏,那就真的是玩家當中的笑話了。


    回到他們的屋裏,秦啟月激動地在屋內來回走了好幾趟,語速極快地分析道:“那個賈棋手發現棋子是雙胞胎的骨頭後,肯定立刻明白她們的腦子被做成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核心。這應該不是偶然想到的。那台自動國際象棋機經曆過兩次大修,第一次大修也和現在一樣,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棋力暴漲。那次大修的時間,正好是在賈常勝死亡前後!賈常勝的大腦,很有可能就是被當成自動國際象棋機的第一代生物中樞!”


    陳顏笑著為秦啟月鼓掌,讚歎道:“很厲害嘛,新人。我也是這麽想的!江帥大佬和陳眠大佬你們認為呢?”


    陳眠本來就沒有仔細聽,在陳顏連著叫了好幾聲後才回過神。他沒有理會陳顏的問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江問源的胳膊,“我剛才碰到自動國際象棋機的棋桌了,但是那些棋子被賈棋手拿走,我沒有碰到棋子,今晚怪物不會來找我的對不對?”


    江問源平靜地說道:“怪物會不會來我不知道,如果怪物真的來找你,你應戰就是了。狼哥他們房間的牆上寫著殺死敗者的英文,你贏下來不就能活下來了嗎?”


    陳眠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問源,“這樣就完了?你難道都不打算幫幫我嗎?”


    “我怎麽幫你。我隻知道國際象棋的基本規則,並不擅長。你是考過國際象棋段位的。要說我倆誰的勝算更大,那當然是你啊。”江問源現在站久都會覺得累,他軟軟地坐到床上,“到時怪物要是來找你,我會為你加油鼓勁,盡可能幫你減少恐懼。”


    “……”這種幫助,陳眠真的不是很想要,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我已經很久沒玩國際象棋,和那種世界級的怪物下棋,我沒有一點勝算,肯定會輸得很慘。江帥,你幫幫我吧。”說到最後,陳眠都有種撒嬌的感覺了。


    江問源摸摸下巴,“那我也不會幫你。”


    “我真的沒和你開玩笑,國際象棋,我真的不行。”陳眠痛心地看著江問源,“難道我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算要你為我而死,你都願意嗎?”


    江問源放下托著下巴的手,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對啊,陳眠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可以為陳眠付出生命。但是,你是我的陳眠嗎?”


    陳眠這回真的是驚到了,他的表情精彩得隻能用天崩地裂這四個字來形容,“你你你你!為什麽玩偶的能力會失效!難道你擁有可以對抗我玩偶能力的特殊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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