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問源和白梅清理幹淨公寓,把鑰匙放回花盆底,兩人加過論壇好友後,便在小區門口分道揚鑣。離登機還有些時間,江問源打開論壇,準備給張辰發消息,結果卻發現張辰已經給他發了很多條信息。


    最早的一條信息在早上五點。


    張辰(論壇昵稱備注):我在論壇灌水區看到一個淩晨三點多發的新貼子,樓主瘋狂吐槽他剛結束的遊戲,帖子裏描述的疫病會讓人身上冒出很多牙齒,是不是你們那輪遊戲!


    張辰:還活著嗎?


    張辰:我繼續刷了下貼子,裏麵提到的很多細節,和白梅提供的資料完全相符,他們吐槽的就是你們的遊戲!


    張辰:大哥,你倒是快點回我啊!


    張辰:難道受重傷昏迷了?


    張辰最新的一條消息是一分鍾前發過來的:這會老大應該醒了,我準備聯係老大,讓她派人過去公寓那邊救援,你千萬別死。


    江問源連忙給張辰回複:我和白梅都從遊戲裏回來了!


    張辰回複來的飛快,而且還是一大段字:天呐,你還活著!為什麽你不一回到現實就給我發消息!你要是再晚一點給我發信息,我都要打通老大的電話了,她愛睡懶覺,起床氣還重……


    江問源連忙回道:抱歉,之前和你聊天你一直是秒回狀態,我想你會不會設了消息提示音,怕大半夜打擾到你休息,所以等到早上才和你聯係。我九點鍾要去機場,現在還有點時間,要不要見個麵。


    張辰給江問源發來定位,江問源點開一看,就在公寓附近。


    江問源跟著定位找到張辰的時候,他穿著藍白色的校服,他們在遊戲裏分別後隻過了不到一個月,張辰看起來似乎長高了,18歲年輕男孩的成長速度,果然不容小覷。


    張辰上下打量江問源,確認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還不錯後,總算能鬆口氣,“以後你從遊戲裏回來,別管是什麽時間,記得立刻給我發信息報平安。”


    在張辰真切的擔心麵前,江問源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我會注意的。”


    張辰的家離江問源公寓這邊很遠,他一大早沒吃早餐,把課也翹了趕過來。江問源在小區樓下的小食鋪打包兩份早餐,和張辰一起重新回到公寓。公寓的隔音功能加強過,在這裏談話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張辰啃著肉包子,他翻出信息裏說的吐槽貼,挪到某段文字,“你快看看。”


    有些人說話天生自帶詼諧效果,哪怕說的是非常沉重的生死遊戲,也能說出歡脫的感覺。貼子的樓主寫道:你們知道樓主從遊戲裏回到現實的感覺是什麽嗎?


    大概是樓主的問題剛好觸動到玩家的內心,下麵的回貼很多,喜極而泣,不敢置信,生死時速撥打120保住小命,等等。


    在這些答案當中,唯有樓主的回答最獨特:


    當時遊戲才剛剛進行到第三天時限十五天,已經死了七個玩家,還有四個玩家失蹤,我們麵對的還是公認難度最高的疫病類遊戲,當時樓主真的特別絕望,更加絕望的是樓主已經連續失眠三天了。反正橫豎都是絕望,樓主把心一橫,吞了兩顆安眠藥,要是有怪在樓主睡著的時候闖進來,樓主也不會死得太痛苦。


    在安眠藥的幫助下,樓主終於睡了個好覺,而且還做了個夢。樓主夢到自己坐在圓桌空間,從代價晶石裏拿回身體機能,按下退出遊戲的按鈕。


    嗬!這個夢真是該死的甜美!


    但現實和夢境總是相反的,樓主想到這裏又覺得特別悲傷,悲傷到腎虧,尿意來了連安眠藥都擋不住,樓主隻能爬起床。樓主的舍友都是大男人,在屋裏準備個夜壺挺方便的。然鵝,樓主沒找到夜壺,樓主居然回到現實世界自己的床上了!


    現在,請大家務必告訴樓主,樓主不是在做夢中夢,而是真的回到現實了!


    跟貼的玩家幫樓主證實回到現實世界後,樓主激動地甩出一連串表情包:


    一臉懵逼.jpgx10!居然隻用三天時間就通關瘟疫類遊戲,樓主第一次躺贏躺得這麽舒服。樓主在這裏給幾位大佬們跪下了,請問大佬們還缺腿部掛件嗎?!


    後麵有跟貼向樓主詢問遊戲大佬的事,樓主不傻,他插科打諢變著法誇大佬好大佬妙,卻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透露。


    和樓主相比,張辰就沒那麽多顧忌,他直接問江問源:“樓主說的遊戲大佬是你嗎?”


    江問源點點頭,“有我一份。”


    張辰開心地說道:“那太好了!這個樓主在灌水區很有名,有貼為證,再找白梅錄一段對你的評價,我再給你寫一封推薦書,你加入我們楓葉之後,可以直接省去考核期,直接成為核心成員!”


    江問源把手機還給張辰,“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能加入楓葉。我剛才沒和你說,我在遊戲裏又遇到左知行,他邀請我加入他的團隊,我已經答應他了。”


    張辰聽到左知行的名字,條件反射地擰起眉,“你忘記左知行坑過我們嗎,加入他的團隊,隨時都可能會被坑的。”


    江問源愣了愣,他們三人在小醜木偶的遊戲裏共患難,左知言最後雖然坑了他們一把,但是失敗之後也很有風度地放棄小醜木偶。張辰能對他那麽好,江問源沒想到他會對左知言有那麽大的意見。


    說起來,白梅似乎也是這樣。本來他們在遊戲裏已經約定好,白梅放棄玩偶所有權,用其抵消引導服務的尾款。結果今天早上,白梅硬是把尾款的現金塞給他,很積極地和他加上論壇好友。可是對於左知言這個遊戲大佬,白梅卻一點結交的意思都沒有。


    講真,這種人緣比頂頂頭上司要好的滋味,有點酸爽。


    不管張辰給出的條件有多誘人,江問源都沒有動搖,他和左知言已經互相知曉對方的現實身份,左知言的船,他是下不去的。這次約張辰見麵,江問源的主要目的是把自己完成委托三分之二的委托費交給張辰,“你和楓葉幫了我大忙,這些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感謝你們的幫助。如果以後有需要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張辰拿到江問源的錢,卻依舊非常失落。江問源帶著他的行李箱,毫不留戀地登上飛往京市的飛機。幾個小時後,飛機順利登陸。江問源剛從出站口走出來,兩個身著同款西裝的高大男人便走到他麵前,他們兩人的表情也如出一轍地嚴肅。其中一個西裝男對江問源說道:“請問,您是江問源江先生嗎?”


    江問源的額角狠狠跳了一下,“……你們是左知言派來的?”


    兩個西裝男聽到江問源居然直呼老板的名字,臉上的表情更加恭敬,他們肯定地點點頭,“是的,請江先生跟我們來。”


    兩個身兼保鏢和司機的西裝男,把江問源賓至如歸地送到比機場還要偏離市中心的私人山莊。左知言把連著的幾片山頭都給買了下來,從囊括各類型運動的大型體育館,到可以應對大部分傷病的中型醫院,再到可以盡情享受的山莊別墅,設施和人員一應俱全,簡直壕到沒朋友。


    江問源在西裝男的帶領下來到左知言的辦公室,他正在開視頻會議,示意江問源先坐著等一會。江問源坐在沙發上刷玩家論壇,左知言則一邊聽報告,一邊記錄幾句,有時還會對做報告的人提幾個問題。江問源等了將近兩個小時,會議才總算結束。左知言那麽壕,根本無需擔心生計問題,好好應對遊戲就可以了,偏偏他還那麽努力工作,江問源就算想仇富都沒脾氣對左知言仇富。


    “讓你久等了。”左知言離開辦工桌,拿著一份文件夾在江問源對麵坐下,他把文件夾遞給江問源,“既然決定組建團隊,就要做到最好。我喜歡按計劃行事,這是我昨天草擬的計劃書,你可以先看看。”


    江問源大概地翻了翻計劃書,雖然左知言說這隻是初步草案,江問源卻覺得直接拿來使用都沒問題。比起計劃書,江問源對左知言進入遊戲的原因更加好奇,以他喜歡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控製狂性格,怎麽會把願望托付給虛無縹緲的圓桌遊戲呢?


    左知言離開需要時刻保持警醒的遊戲後,他的氣場柔和了許多,對江問源若有所思的視線也不生氣,“你不用亂猜,我每年的體檢報告都顯示我非常健康。我沒有患任何不治之症。”


    江問源和左知言共同經曆兩場遊戲,即使左知言的現實身份給他套上無比強大的光環,但是在遊戲中,所有玩家都是平等的。在現實中與左知言麵對麵,江問源對他的態度和遊戲中並沒有什麽差別,“那我還真想不出來,你會有什麽願望是靠自身努力無法實現的。”


    “謝謝你對我的高評價,不過我也不並是無所不能的。我的性取向是男人,精子質量也偏差,我的家人希望我能有一個孩子,我自己也想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用我的精子培育的試管嬰兒全部搶救無效死亡,當時我就陷入魔怔,就被扯進這個見鬼的遊戲了。”左知言給自己倒一杯茶,雙眼直勾勾看進江問源的眼睛,“你呢,你進入遊戲的原因是什麽?”


    這個時候,就算江問源不說他進入遊戲的原因,也不會影響他們的團隊建設。可是了解過左知言之後,江問源有些欣賞他,他想交這個朋友。“我的戀人,陳眠,在一場詭異的事故中死亡,凶手卻一直沒能抓到。我想要查明他死亡的真相,把凶手送進監獄。所以就被卷入遊戲了。”


    “對於你的遭遇,我很遺憾。”左知言沒料到江問源當初說的戀人,竟然是這麽一回事,“但是有個疑問,為什麽你的願望會被判定成無法實現的願望,就算再怎麽困難,也總是有希望的。”


    江問源合上計劃書,“因為陳眠是圓桌遊戲的玩家,他的死,是圓桌遊戲造成的。如果我不進入圓桌遊戲,了解到不合常理的事情,這的確是一個無法實現的願望。”


    左知言問道:“現在你的這個願望已經無效了。你有想過,萬一你通關圓桌遊戲,獲得萬能的許願機會,你要許什麽願望。”


    左知言的問題,江問源已經在內心問過自己很多遍了,每一次,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出相同的答案,一個非常瘋狂的答案。江問源露出一個淺笑,“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


    江問源不欲多說,他把話題引到計劃書上,“我們的建團目的是收集玩偶,在遊戲中活下去。錢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唯有兩個難點,團隊成員和團隊的活動方式。團隊成員這一塊,我總共才通關三輪遊戲,認識的人比較少,估計還得靠你。你能把這座山莊建起來,進入遊戲也有很長時間了吧。”


    左知言一臉冷漠,“再牢不可破的隊友關係,也扛不住圓桌遊戲的背叛者設定。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要組建團隊,沒經營過友好關係,要仇人的話,我倒是能給你數出百十個來。我看你找隊友的眼光不錯,李娜這種人才都能被你發掘出來,尋找團隊成員的任務還是交給你來辦吧。”


    江問源:“……”人緣好就活該任務重咯?


    “下一題!”江問源從齒縫蹦出幾個字,“你在計劃書裏提出的團隊的活動方式,希望能兩個或兩個以上團隊成員組隊進入遊戲。你已經找到可以避免成為背叛者的方法了?”


    左知言聽到江問源問他這問題,皺著眉反問回去,“解決方法不是在你那裏嗎。以你在上輪遊戲裏的表現,和其他玩家對比,你的評價絕對還在前位。可是你卻落到中段,和白梅連坐。我問過白梅,她說可能是紅繩手鏈起作用了。”


    江問源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而且回到現實後紅繩手鏈還無故斷開,斷開的位置不是手鏈的結點,而是中段完好的繩子。不僅是他的紅繩手鏈,白梅戴著的紅繩手鏈也同樣斷開。這個怪異現象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信誓旦旦說紅繩手鏈不會起作用的江問源臉上。


    可是江問源和白梅再度查看白梅買紅繩手鏈的那個貼子,貼子卻蓋起高樓,好幾個受害人一起曝光了他們的經曆,紅繩手鏈根本不管用,他們的同伴還是成為了背叛者。那個賣家也銷聲匿跡,聯係方式全部銷號,再也沒辦法找到。


    左知言聽完江問源的話,“雖然紅繩手鏈不能避免成為背叛者,但這也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畢竟紅繩手鏈成功地讓你和白梅坐到一起,能用現實裏的手段影響圓桌遊戲,那個人是個人才。”


    江問源歎口氣,他把貼子和銷號的聯係方式都交給左知言,“你看著辦吧,這個人為了錢把不成熟的技術拿來賣,他就算是個人才,也不適合當隊友。”


    左知言把那個騙子的聯係方式轉交給他的信息技術團隊,就沒在管了。


    接下來幾天時間,左知言和江問源把體育館裏的各種極限運動全都試過一遍。左知言堅持高強度鍛煉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他沒想到江問源除了遊泳以外,其他所有項目居然都能跟上他的節奏不掉隊。


    某次訓練後,左知言對江問源驚歎道:“你的身體素質真不錯!”


    江問源坦然地把陳眠訓練他的事說出來,半年前他信息維護的事也是陳眠在弄,不過那個骨雕無麵人偶,江問源並沒有說,“陳眠為我做了很多事情。”


    左知言也不好對死者做出評價,他轉而說起那個賣紅繩手鏈的騙子玩家,“那個騙子很神秘,我的信息技術團隊花了三天時間都沒挖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現在他們正在根據白梅和那個騙子交易的金錢流動進行追查,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有消息。”


    “知道了。”對那個騙子江問源倒不是很著急,他拿毛巾擦掉額上的汗,“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忘掉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左知言也跟著回憶一遍最近幾天的事,“有嗎?我怎麽沒發現。”


    江問源:“……李娜。”


    左知言:“……”


    遠在另一個城市苦苦等電話的李娜:qaq


    左知言默默撥通了李娜留給他的電話。


    李娜接通電話,吐出一個萎靡不振的語氣詞,“喂?”


    左知言清清嗓子,“我是左知行。”


    李娜的聲音頓時拔高,“左哥啊——!!我終於等到您的電話了!!”


    左知言把心裏那一小撮愧疚掃掃幹淨,“我回到現實後,沒有立刻聯係你,這是對你的考驗,你回到現實之後,有沒有做出什麽努力。”


    李娜一哽,有些心虛,“跑五公裏算不算……”


    左知言順杆而上,“根本不夠,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當你可以一口氣完成十五公裏長跑、三十個引體向上、三十個俯臥撐和三十個下蹲,你再給我電話。”


    李娜:“左哥,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待!”


    左知言沉穩地嗯一聲,便掛斷電話。


    聽完免提電話全過程的江問源:“…………”


    對一個妹子都能這麽鬼畜,怪不得你沒朋友啊,左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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