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海並沒有說來的是什麽客人,但是秦震一看汪如海的表情,就知道有異樣。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汪如海的跟前。


    汪如海隨即就附在秦震的耳邊,低低的聲音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秦震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我去將客人迎進來。”秦震隻對紀曉棠說了這一句,就匆匆地帶著汪如海出去了。


    “來的是什麽客人,怎麽王爺……”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都很奇怪,同時也有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秦震走的匆忙,並沒有留下任何的交代。


    紀曉棠微微皺起眉頭,也覺得有些奇怪。


    但是她對秦震非常信任,也自信能夠應付得來任何人和任何場麵。


    “王爺既然沒有說,咱們就在這裏等著就是了。”紀曉棠就說道。


    這會工夫,秦煊已經完全醒了。小家夥舒服地躺在紀曉棠的懷裏,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四下看著。


    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立刻眼睛裏隻剩下了小外孫,也不去考慮別的事情了。


    “……像極了曉棠和長生……”紀二老爺喜滋滋地,說到了長生,紀二老爺這才想起來,半天工夫沒看見小兒子了。“長生去了哪裏?”


    “今天給他放了假,跟熒兒玩了半天,累了,吃過了飯,曉棠讓錦兒看著他去睡了。”紀二太太就告訴紀二老爺道。


    “怪不得。”紀二老爺點頭,“我說他要不是實在有事,肯定得圍著煊兒打轉。”


    長生非常喜歡秦煊這個小外甥,跟紀二老爺在安王府住的不亦樂乎,每天除了做功課和睡覺。其他的時間,幾乎都是圍著秦煊轉悠。


    哪怕秦煊睡了,長生也樂意陪在小家夥旁邊,寫寫字,看看書,或者悄無聲息地玩耍,很注意不會吵到自己的小外甥。


    幾個人這麽高高興興地說著話。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了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紀曉棠立刻聽出。來人之中就有秦震。


    這是秦震接了客人來煕春堂了。


    需要秦震親自出迎,且迎進來之後就徑直來了煕春堂的客人,會是什麽人?


    紀曉棠立刻就站起身。將秦煊給程嬤嬤抱了,一麵飛快地整了整衣裙。


    “爹,娘,客人來了。咱們也出去迎一迎。”


    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自然沒有異議,三個人帶著丫頭仆婦就從上房出來。


    走出上房的門口。紀曉棠一眼就看見了走在秦震身邊的那位客人。


    就是鎮定如紀曉棠,在看清那位客人的長相的時候,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紀二老爺更加吃驚,倒是紀二太太因為並不認識來人。所以並沒有流露出吃驚的情緒來。


    紀曉棠匆忙走下台階,向著來人行禮。


    “不知道是陛下來了,有失遠迎。實在是不該,還請陛下降罪。”


    紀二老爺也跟過來給隆慶帝行禮。


    這個時候。跟在兩人身後的紀二太太才明白過來,這位客人的真實身份,忙也跟著行禮。


    隆慶帝早就笑著伸出手來,讓紀曉棠起身。


    “曉棠快起來,不必多禮。我來這裏,不是作為皇帝,而是作為家人。”隆慶帝告訴紀曉棠,他來安王府並不是以帝王的身份來的,而是以秦震的兄長,秦煊的伯父的身份,來給秦煊慶賀滿月的。


    隆慶帝並沒有穿龍袍,也沒有穿象征身份的黃色,而是做普通讀書人的打扮,裘皮大氅下,穿的是寶藍色繡竹葉紋的錦袍。


    他也並沒有帶多少隨從,身後隻跟著兩名侍衛,並兩個貼身服侍的小太監。


    這個樣子,分明是微服私訪。也怪不得方才雖然是汪如海親近來稟報,言語之間卻頗為含糊,並沒有直言是皇帝駕臨。


    汪如海曾經在宮中服侍過,是認得隆慶帝的。肯定是隆慶帝吩咐了,不讓說出他的身份來,也不讓驚動人。


    二月初的天氣,春寒料峭,而隆慶帝並不是身體強~健的人。


    秦震和紀曉棠忙將隆慶帝迎進上房,就請隆慶帝在炕上坐了。


    為了照料煊兒和剛出月子的紀曉棠,這上房屋中的地龍依舊燒著,屋子裏倒是暖融融的。隆慶帝進屋後,就脫掉了大氅,坐在那裏的樣子頗為舒適。


    紀曉棠將這些看在眼裏,才略微放了心。


    “都坐下說話,你們這般站著,就違背了我來這裏的初衷了。並沒有外人,咱們就像普通人家一樣,將那些虛禮都暫時放一放,不要去理會吧。”隆慶帝就笑著對眾人說道,說話間就自稱為我,而不是朕。“你們也知道,我難得出來一次,就是這麽一點兒念想……”


    他就這麽一點兒念想,難道眾人還不能滿足嗎?


    秦震和紀曉棠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對隆慶帝的性情都頗為了解,聽隆慶帝這樣說了,也就不再拘著君臣的禮儀,都坐了下來。


    紀曉棠又給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使眼色。


    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雖然還有些拘謹,但也依言走下了。


    “對,就是這樣。”隆慶帝見大家都坐下了,而且紀曉棠和秦震的態度都很放鬆,他就十分滿意。


    “早就想著要來給煊兒慶賀滿月,所以這個月以來,一直精心地調養著。”隆慶帝臉上含笑,緩緩地說著話,如聊家常。


    原來,他是早打算來給煊兒慶祝滿月,所以以往不怎麽精心吃藥,更不主動調養的他,在這一個月裏就非常配合太醫們,讓吃什麽藥就吃什麽藥,讓吃什麽補品,就吃什麽補品。


    這樣,他才有精神和體力在今天出宮來。


    “知道你們肯定安排了熱鬧的喜酒,想著要早一點兒來,也湊個熱鬧。後來想想,那位文武百官見了我。不知道會拘謹成什麽樣子,或許還有那些老古板,又要奏本,說是讓我調養身體,不過是想法子處處對我指手畫腳罷了……”


    “他們拘束,我也不自在。”


    因為想到了這些,所以隆慶帝特意估算著安王府的宴席散了。他才從宮中~出來。


    “煊兒呢?”隆慶帝四下看了一眼。就問道。


    方才紀曉棠出去迎隆慶帝進來,程嬤嬤沒有得到紀曉棠的吩咐,就抱了秦煊往別的屋子裏去了。


    紀曉棠忙就吩咐人。要程嬤嬤抱秦煊過來。


    一會的工夫,程嬤嬤果然抱了秦煊走來。程嬤嬤顯然知道是隆慶帝到了,這麽一會的工夫,還給秦煊換了一身衣裳。


    胖乎乎、粉~嫩嫩的秦煊。穿了一身大紅嵌金襖褲,越發顯得粉雕玉琢。且喜氣十足。


    隆慶帝看到秦煊的時候,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程嬤嬤抱了秦煊,就交給了秦震。秦煊在秦震的懷裏也很乖巧,笑嗬嗬地蹬了蹬腿。伸了伸胳膊。秦震看了一眼紀曉棠,就抱了秦煊走近隆慶帝。


    隆慶帝立刻伸出手來,卻在碰到秦煊的繈褓的時候停住。隨即收了回去。


    手是收了回去,不過目光卻依舊留在秦煊的臉上。


    “好個白胖的小子。長的和四弟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最好看的是這雙眼睛,有靈氣!”隆慶帝誇著秦煊。


    秦震很高興。這些天,能夠近距離接近秦煊的,主要還是紀家的人。在紀家的人看來,秦煊長的當然像他,但更多的卻是像紀曉棠。


    煊兒長的像紀曉棠,秦震當然開心,但是聽了隆慶帝的話,他也一樣高興。


    隆慶帝在說話,秦煊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朝著隆慶帝看,看的隆慶帝越發移不開眼睛。


    隆慶帝忍不住又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摸一摸秦煊,可卻停在了半空中。


    秦震知道隆慶帝的顧忌。


    隆慶帝的身子一直不好,養好了身子再來看秦煊,一方麵是為了自己,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秦煊著想。


    而且,就像秦霖和鄭桂不讓秦煜進宮,如果韓太後露出不滿來,隆慶帝總會替秦霖和鄭桂打圓場。對於秦煊,他雖然知道秦震和紀曉棠對他並沒有防備,但是他自己卻非常的謹慎。


    “陛下,煊兒好像很喜歡你。陛下若是願意,不妨抱抱煊兒。”秦震就說道。


    隆慶帝久病,但卻並不是會傳給人的病症。而且秦震非常篤定,隆慶帝對他們,對秦煊都是一片善意。隆慶帝絕對不會害秦煊的。


    “可、可以嗎?”隆慶帝又驚又喜。


    這句話,問的不僅是秦震,還是紀曉棠,而隆慶帝詢問的目光,是直接落在紀曉棠的麵上的。


    紀曉棠笑著點了點頭。


    和秦震一樣,她信任隆慶帝。


    隆慶帝這才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秦煊,就像手裏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易碎品一般,將秦煊抱在了懷裏。


    隆慶帝顯然不太會抱孩子,為了盡量讓秦煊舒適一些,他自己擺出來的姿勢卻非常的別扭。然而,這一點兒也不影響隆慶帝快樂的心情。


    “煊兒在對我笑了。”隆慶帝高興地說道。


    秦煊確實是在衝著隆慶帝笑,似乎對隆慶帝很有好感。


    “看來煊兒和陛下真的投緣。”紀曉棠就笑道,“煊兒雖然不認生,可也不是隨便對著誰都笑的。”


    這是實話,秦煊被隆慶帝那樣抱著能夠不哭鬧已經很難得,紀曉棠也沒想到,小家夥還能對隆慶帝笑。


    隻能說,這世上的緣分,有時候是相當奇妙的。


    隆慶帝越發開心起來。


    秦煊乖乖地在隆慶帝懷裏待了一會,就活潑好動起來,開始扭動身子,踢蹬兩隻小肥腿。隆慶帝嚇了一跳,趕忙更加小心地抱緊了秦煊。


    “這小子,不僅有些分量,還挺有勁兒。”隆慶帝讚歎道。


    秦震深有同感地點頭。


    “這個活潑好動的勁頭,與四弟當年很像。”隆慶帝又道。


    紀曉棠的目光立刻就移到了秦震的身上。秦震則是幹咳了兩聲,神色略有些囧然。


    隆慶帝所說的當年,應該是秦震還在繈褓的時候。那個時候,隆慶帝已經是一名少年,應該也曾經這樣抱過秦震吧。


    紀曉棠正這樣想著,果然就聽見隆慶帝又繼續說了下去。


    “那個時候,我也是這樣抱著四弟的。”


    果然,紀曉棠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紀曉棠的笑聲還沒停下,屋子裏就響起了哭聲。


    是秦煊哭了。


    六月天,孩兒麵。小家夥剛才還在笑著,幾乎一轉眼的工夫就哭了,而且哭的十分響亮,一張小~臉也皺了起來,紅撲撲地。


    紀曉棠立刻有了某種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當她的目光落到隆慶帝身上的時候,就看見隆慶帝的姿勢更加別扭,臉上也出現了一種難以描述的表情。


    隻怕……


    “小世子尿了。”程嬤嬤在一邊已經說道。


    秦震和紀曉棠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兩個人忙都上前去,要從隆慶帝手中接過秦煊來。


    “陛下,真是抱歉的很。”紀曉棠替秦煊給隆慶帝道歉,“這正是沒有想到的事。”


    “無妨,無妨。”隆慶帝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被眾人說破,他的笑容似乎更加歡暢了。“童子尿是幹淨的,這是好事呢。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好事。”


    隆慶帝這樣,紀曉棠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隆慶帝的意思,是舍不得放開秦煊的。奈何,他不嫌棄秦煊,秦煊自己也不依,哭鬧的越發厲害。隆慶帝隻好將他交給了上前來服侍的程嬤嬤。


    繡兒和奶娘端了溫水,送了幹爽的尿布上來。


    紀曉棠忙著給秦煊換尿布,眼角的餘光就看到隆慶帝的衣袖和袍子都濕~了一大~片。


    秦煊這一泡尿,尿的很是實誠。


    “這可怎麽算呢?”隆慶帝沒有不開心,反而很開懷的樣子,秦震也沒有抱歉的意思,反而在一邊笑,“這小子第一次見到陛下,就尿了陛下一身,算起來這是對陛下不敬,還是該算驚駕呢。”


    秦震總是改不了兒子尿了的時候嘲笑兒子的習慣!


    紀曉棠忍不住,就嗔了秦震一眼。


    “我侄兒的童子尿,自然算是給他伯父的見麵禮了!”隆慶帝似乎看到了紀曉棠的眼神,忙給秦震使了個眼色,隨即大笑著說道。


    紀曉棠抿了抿嘴,將目光收了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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