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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紀曉棠和紀二太太都勸紀二老爺不要生氣,生氣不能解決問題,隻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紀二老爺略一冷靜下來,也知道這個時候去質問紀大老爺並不明智。


    畢竟是兄弟,他對紀大老爺的性格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當年江慶善那廝覬覦紀家福地的風水,要將他自家先人埋進我紀家的福地。那畢竟是外人,可是他……他是紀家的子孫,竟然也要做這種事!”紀二老爺氣急過後,更添了心痛。


    事實確實如此,在這個上頭,紀曉棠也沒法子勸紀二老爺,隻能轉移他的注意力。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三個人中要屬紀曉棠最為冷靜。


    “為今之計,爹爹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小叔還在等我們的消息。”紀曉棠對紀二老爺說道。


    因為知道背後的指使人是紀大老爺,紀三老爺壓住了火氣,並沒有立刻采取行動,而是派人將那幾個風水師給監視了起來,又借給京城送年禮的機會,寫信將事情告知紀二老爺和紀曉棠。


    這件事要如何處理,紀三老爺要聽他們父女的意見。


    “你小叔成熟了許多,辦事越來越穩了。”紀二老爺低聲的說道。


    “是的。”紀曉棠點頭,“爹爹認為,我們該怎麽辦?”


    紀二老爺想了片刻,就問紀曉棠的意見:“曉棠,依你之見呢?”


    “我不太了解大伯父的性子。不過從大伯父娶親的事情來看,一旦他決定了要做什麽事,隻怕咱們都無法說服他更改。”看完信之後,紀曉棠就在想著怎麽解決了。如今紀二老爺問起,她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曉棠說的對。”紀二老爺苦笑。當初紀老太爺還在,以趕紀大老爺出紀家為威脅,都沒能使紀大老爺改變主意。如今紀老太爺早已經作古,紀家剩下的人……


    紀二老爺一聲長歎。


    紀大老爺娶親的事,他比紀曉棠清楚。他也聽明白了紀曉棠委婉的話裏所表達的意思。


    “一家相處,以和為貴。”紀曉棠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依我的意思,這件事,還是不要跟大伯父揭破的為好。”


    “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紀二老爺問。


    紀曉棠微微垂下眼簾。遮掩去眼神中的情緒。有些事情可以原諒,然而做出某些事情的那顆心,卻完全可誅。


    “小叔那邊,要他不要驚動那幾個風水師。等風水師走了。再將福地恢複成原狀,在祖宗跟前燒香謝罪也就是了。大伯父這邊。咱們隻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紀二老爺不置可否。


    “這件事,爹爹以後再和大伯父私下裏理論。如今的情況,咱們家實在不宜……出現任何裂痕。”在紀大老爺的問題上,紀曉棠說話都非常委婉。


    這是為了照顧紀二老爺的情緒。


    紀二老爺站起身。背著雙手在屋內踱了半晌,才終於點了頭。


    “就依你的意思吧。”


    事情這樣決定了下來。


    “小叔在信裏很冷靜,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的當時。又是怎樣的情形?”紀曉棠問銅錢。


    銅錢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他當時怎樣,你盡管說來。”紀二老爺也跟著催問。


    “三老爺當時。很生氣。”銅錢答道,隻是看他的模樣,紀三老爺當時可不僅僅是“很生氣”。


    “依小叔的脾氣,一定暴跳如雷。隻是他能忍下,冷靜地處理,這就更加難得。”紀曉棠就道。


    銅錢連連點頭。他一直在紀三老爺身邊伺候,對於紀三老爺的成長和變化看的最為清楚。


    這個時候,早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紀二太太見紀二老爺的心情差不多平複了,忙就吩咐人傳飯。


    銅錢的飯桌,就擺在外屋,與裏屋隔了一道簾子,等飯菜都擺上來,紀曉棠又挑了好幾樣飯菜賞給了銅錢吃。


    吃過了晚膳,他們又留下銅錢來問了許多的話。


    銅錢在京城隻停留了三天,就匆匆返回清遠。他來的時候帶的五輛馬車,都是裝的滿滿的年禮,回去的時候,就變成了六輛馬車,也同樣裝的滿滿的。


    即便天下災情嚴重,京城依舊不改繁華。


    紀曉棠在京中采買了許多任安少見的東西,讓銅錢帶回去給紀三老爺和穆家眾人。與相隔兩地,然而親人間的感情不僅不曾疏遠,反而多了許多的掛念。


    比起年禮,更重要的是書信。


    紀二老爺按下心事,心平氣和地與紀大老爺一起商量,寫了一封書信給紀三老爺。紀曉棠又另外擬了一封信,瞞過了紀大老爺,也沒有告訴紀老太太,讓銅錢悄悄交給紀三老爺。


    紀大老爺派人在紀家祖墳動手腳的事情,要壓下來,暫不發作,更不能讓別人知道。所謂的家醜,就是一旦傳出去,對一大家子都沒好處。


    給穆家的信,是紀二太太口述,紀曉棠執筆,各報平安,倒是沒什麽大事。


    臨近除夕,皇帝與文武百官也要過年,正當各部衙門即將正式封印,大家都準備好了要過年的時候,宮中突然傳出一條旨意。


    為子嗣計,宮裏準備挑選一批德容言功俱佳的女子,充入內宮,充當女官。采選的日子,就定在明年的四月。


    這次宮中采選女官,並不打算從民間挑選,而是將條件設定在所有七品及以上官宦人家的閨閣女子。采選的範圍雖然窄了,然而年齡上卻放寬了,是從十四歲到二十二歲未出閣女子都可以參選。


    這道旨意頒發下來,仿佛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粒石子般。朝野上下表麵上雖沒有震動,然而私底下卻是影響深遠。


    馨華堂自然也受到了影響。


    紀大老爺和紀二老爺如今都是四品,且膝下都有未出閣的女兒。紀曉蓮、紀曉棠、紀曉芹都在參選的範圍內。


    紀大老爺約了紀二老爺,要商量這件事。紀二老爺心裏有一定的想法。就說得請紀老太太做主。紀大老爺心中雖不樂意,然而也不得不隨著紀二老爺到了紀老太太跟前。


    於這件事的態度,紀大老爺麵上並沒有什麽情緒流露,然而紀二老爺就恰恰相反了,他明顯地流露出不願意紀曉棠進宮。


    紀大老爺就看出了紀二老爺的心思,而紀老太太更是明言表示,不希望孫女們進宮。


    “你們別忘了咱們紀家先祖定下來的規矩……”紀家的家訓。是不許高娶也不許高嫁的。紀老太太說到這。就看了紀大老爺一眼,隨即冷哼了一聲。“隻怕早都忘光了!”


    紀大太太當年嫁給紀大老爺的時候,她父親雖然還沒有做到閣老。卻已經是正三品的朝廷肱骨。而如今紀大奶奶楊氏的祖父正是楊閣老,父親是兵部左侍郎。


    紀家的這條祖訓,在紀大老爺這一房是沒人遵循的。


    紀大老爺被紀老太太當麵這樣說,就很尷尬。幹咳了兩聲,用眼神向紀二老爺求援。


    現如今。紀二老爺心裏已經完全理解了紀家先祖這條祖訓的含義,然而在紀家祖訓這個問題上,他也有些心虛。


    雖然紀三老爺後來中了舉,還被封了個四品官。算是進了文官的行列,可他當初也曾經聽了紀曉棠的勸說,同意紀三老爺習武。也不反對紀三老爺以武入仕途來著。


    因此,看見紀大老爺求援的目光。紀二老爺立刻出頭,將話題岔了開去。


    然而,采選女官的事情還是要商量的。


    “是宮中要選女官,又與高娶高嫁不同。我等深受皇恩,這個時候理當報效。”紀大老爺說道。當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忠君是要擺在前頭的。


    紀大老爺這樣說,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曉棠被封為縣主,自然另當別論。”接著,紀大老爺又說了一句,意思是紀曉棠可以免選。


    這樣下來,馨華堂能去參選的,就隻有紀曉蓮和紀曉芹。


    紀大老爺能看透紀二老爺的心事,紀二老爺同樣可以看透紀大老爺的心事。


    “我是不願讓曉棠進宮,曉棠的性子也不宜進宮。隻是免選的事情,還不能我們一廂情願,總要想個穩妥的法子。”


    這件事情上,紀大老爺表示,他可以幫助紀二老爺。


    商量了半晌,紀老太太、紀大老爺和紀二老爺倒是沒有衝突,然而卻相當於自說自話,最後,紀老太太不耐煩了。


    “你從來沒有聽過我的,這次想來也不會聽,我也懶得說了,你的女兒,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紀老太太這樣說著話,極少見的不帶什麽賭氣的意味,反而顯出幾分冷漠來。


    “老太太這樣說,兒子怎麽敢當!”紀大老爺立刻說道,“這樣的大事,還要老太太首肯才是。”


    紀老太太皺眉,說自己累了,讓紀大老爺自便。


    紀大老爺就拉著紀二老爺一同退下了。


    等紀曉棠知道消息趕到萱華堂的時候,紀老太太正在生氣。


    “什麽要我首肯才行,口是心非,假模假式,我最見不得他這個樣。紀家沒有這樣的人,我們顧家也從沒出過這樣的人!”紀老太太見紀曉棠來了,立刻拉住紀曉棠抱怨起來。“如果不是想起來你總勸我的話,當時我就要罵他,撕了他的臉皮!”


    “祖母沒有發作是對的。”紀曉棠勸紀老太太。


    紀老太太抱怨過後,出了心裏的氣,就擔心起紀曉棠來:“聽那個意思,你也得參選。”


    紀曉棠也正在擔心這件事。


    她是縣主,但並非皇族血脈,選女官這件事,她參加與否不能自己做主,全要看宮裏頭的意思。


    說了自己不願意參選的,安撫了紀老太太,紀曉棠忙就到景華堂來找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商量。


    紀二老爺剛從紀大老爺那裏回來,正在跟紀二太太說這件事。


    “如今後宮中人雖然不少,但是有位份的並不多。還有許多位子空閑,而且更重要的是,陛下至今還沒有子嗣……”紀二老爺說到這裏就歎氣。


    這次選女官,其實也就是為隆慶帝選妃,而且聖旨上說明了是為皇嗣計,他們這裏在為紀曉棠如何不去參選而發愁,隻怕別人家則正在為搶著參選。以及如何被選上也絞盡腦汁。


    “我方才跟大哥說了半晌話。我看他的意思,是希望曉蓮能夠被選上。”紀二老爺見紀曉棠來了,讓她坐下。繼續方才的話題。


    “……皇後也是出自韓家,是太後嫡親的侄女。隻是皇後體弱,我上次進宮看見她,竟隱約有了即將下世的模樣。”屋內並無其他人。紀曉棠才會這樣說。


    所以這次的采選競爭將十分激烈。


    如果哪一位被選中的女官得了隆慶帝的寵愛,一朝誕下個小皇子來。那得到的將不僅僅是後宮一個嬪妃的位子,還有可能會……入主中宮。


    皇後之尊,母儀天下,這對許多人來說。都太具有吸引力了。


    “你大伯父和大伯母應該也想到了這個上頭。”紀二老爺微微點頭,“衙門即將封信,宮裏忽然傳出這樣的旨意。我與幾位同僚都十分吃驚。然而,我觀察你大伯父。似乎並沒有怎樣吃驚。”


    “很可能大伯父和大伯母早就聽到了風聲。”紀曉棠分析道。


    紀大老爺和紀大太太久居京中,且又有楊閣老這樣的靠山。而隆慶帝沒有子嗣,皇後體弱多病,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采選的聖旨雖然來的有些突然,宮中的這個打算,應該是由來已久。


    “他們要送曉蓮和曉芹去參選,我攔不住。咱們隻許操心曉棠的事。”紀二老爺對紀二太太說道,要怎樣才能夠讓紀曉棠免選呢。


    之所以選擇免選,而不是想法子在參選的過程中被淘汰下來,是因為被淘汰總是有緣故的,好好的女孩家,總不能還沒出閣,就讓人懷疑有什麽缺陷。


    所以,免選是上策。


    “大哥在這件事上很熱心,隻是他提的幾個法子,我都覺得不妥。”紀二老爺又說道。


    “難得他們如此。”紀二太太就說道。


    “嗯。”紀二老爺本來要說什麽,想了想,又沒有說。他現在幾乎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事,一顆心都係在如何要紀曉棠免選上頭。


    紀二老爺非常擔心,紀曉棠已經被宮中內定下來了。


    “雖是縣主,卻並非皇家血脈,曉棠在民間的聲譽又這樣好。”而且,紀二老爺沒有說出口的是,紀曉棠不論是容貌、品行還是才氣,都是萬裏挑一的人物。


    宮裏頭幾乎沒有理由會放過紀曉棠這樣的人選。


    “偏曉棠過了年,就十四歲了!若是今年選就好了!”紀二太太歎道,那樣紀曉棠就不符合參選的標準,大家也不用煩心了。


    “如今可怎麽辦才好!”紀二太太著急,“如果我們不進京來,老爺不做官就好了。”


    紀二太太也知道,她這樣的抱怨是毫無意義的。


    三個人商量了半晌……


    “好像,隻有為曉棠定親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紀曉棠要免選,就得在宮裏選女官之前先定下親事,能夠嫁出去則更加保險。


    可是倉促之間,哪裏有合適的親事?


    “曉芸的親事,已經是我平生一大憾事,曉棠的親事,萬萬不能草率!”


    這樣,就又陷入了兩難。


    ……


    茜華堂


    紀大老爺和紀大太太正在商量著同樣的事。


    “二老爺為人機心深沉。你看他雖口口聲聲說不願意曉棠進宮,可老爺說出法子來,他又不肯點頭。這分明還是存了心要曉棠進宮,隻是表麵上要清高!”


    紀大老爺沉思不語。


    “老爺怎麽不說話?”紀大太太催問。


    “曉棠德容言功俱佳,且民間廣有美譽,正是入主後宮的上佳人選。我擔心,帝後早就存了這個心思。”


    “老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依老師所言,采選女官本來應該是今年的事,可帝後一拖再拖,直到此時方才下旨,且將日子定在了明年。今年曉棠十三歲,年紀太小了些。過了年,曉棠就十四歲了。”


    “老爺是說,這道聖旨,是專門為曉棠下的?”


    “到不能如此說,帝後這次有意大肆擴充後宮,以求子嗣,並不在曉棠一人。然而推辭采選日期,應該是有意於曉棠。”


    這次,換做紀大太太沉默不語。


    “曉棠以縣主之尊,若進宮備選,又與其他女子不同,她不會做女官,進宮就會封妃。”


    “那曉蓮豈不是被她遠遠的拋下了!這不成!”紀大太太立刻道。


    紀大老爺看了一眼紀大太太,目光幽深:“當年韓家姐妹同時入宮,太後起初無寵,貴太妃有寵,位份高於太後,可是後來……太後先誕下陛下,晉封皇後,貴太妃多年之後,才誕下了安王爺,那還是在肅王爺之後啊……”


    紀大老爺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這段深宮秘事,別人或許不知,紀大太太卻是耳熟能詳,她一開始不明白,等紀大老爺說完,她還是領悟了紀大老爺的意思,頓時眼睛一亮。


    然而,她的眼神又很快暗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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