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年帶兵清繳賊寇,在任安、河間府交界的三河穀全殲謝氏反賊餘眾,並活捉匪首七殺並親隨若幹人。


    就是秦震曆來喜行不露於色,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得拍案叫好。


    “阿佑,你辛苦了。”秦震看著祁佑年,有些熱切地道。


    “這是屬下的本分,不敢稱辛苦。”祁佑年忙抱拳說道。


    “你細細擬了戰報來,我即日上表,論功行賞。”秦震就道。


    “是。”祁佑年點頭稱是。


    祁佑年這次剿滅了謝氏反賊,不僅捉了七殺,還繳獲了不少的物資,其中有謝氏反賊這些年積聚起來的金銀珠寶不勝計數,另外還有當下軍中和民間都十分缺乏的糧草。


    三河穀一戰,祁佑年一戰成名,在軍中開始有了戰神的稱譽。這一戰,讓他成為大秦年輕將領中名副其實的佼佼者。他的戰功和威名終將超越祁家的曆代祖先,成為祁家後輩,以及大秦後來的武將最為仰慕的軍中戰神。


    這一場動亂不僅改變了大秦的格局,也成就了許多人,祁佑年就是在這被成就的人當中。


    祁佑年在秦震跟前稟報完畢,從客院出來的時候,碰巧就遇到了紀曉棠。


    兩人相互見禮,紀曉棠讓人端了熱茶來,兩人就在旁邊的涼亭稍坐喝茶。


    “阿佑,聽說你受了傷。”紀曉棠問道,一邊仔細打量祁佑年。她怎麽看,都看不出祁佑年傷在哪裏,就想著他這是故意掩藏起來了。


    “是誰告訴你的?”祁佑年就問,心想紀曉棠的消息好靈通。


    “你不要問是誰告訴的,隻說是不是受了傷。”紀曉棠就道。


    祁佑年略頓了頓。果然就不再問。這次跟隨他去剿滅反賊,並一同來清遠的還有穆家父子三人。紀曉棠能這麽快知道他負傷的消息,其實並不奇怪。


    雖然,他曾經特意囑咐了穆洪他們,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給紀曉棠。


    “一定是家豪。”祁佑年就道,既然紀曉棠知道了,他不說清楚。反而讓紀曉棠更加擔心。“不過是腰間被賊人的刀劃了一下。隻是小傷,差不多都已經好了。你瞧我現在的樣子,哪裏像受傷?”


    祁佑年說的輕描淡寫。但是紀曉棠聽到的卻不是這樣。


    祁佑年雖沒傷到筋骨和要害,但是當時也十分危險,流了許多的血。


    紀曉棠就看祁佑年的臉色,祁佑年本來是蜜色的肌膚。征戰多日,膚色越發深了些。且他習武的人,有一股子精氣神支撐著,從臉上還真看不出什麽來。


    可是流了許多的血,身子必定是虧了。


    “我讓人準備了些補血養身的東西。你這些天若能常來家裏,就讓廚下燉給你吃。我再拿些給服侍你的小校,讓他每餐燉給你吧。……你不要不耐煩吃。阿佑。你如今是年輕,或許不覺得什麽。可以後等上了年歲,可就吃虧了。”


    紀曉棠極少這樣絮絮地說話,她這個時候,幾乎有些像紀二太太了。


    祁佑年看著紀曉棠,雙眼慢慢彎成了兩彎月牙。他有太多的事要忙,然而卻並不覺得紀曉棠絮煩,反而心中十分熨帖。


    若紀曉棠將來成了親,該是何等嬌俏體貼的小妻子!


    “好。”祁佑年眼神略呆了呆,畢竟醒覺還有重要的事,隨即就回過神來,隻說了一個好字。


    祁佑年喝了一口熱茶,遊目四顧,然後才壓低了聲音:“我抓住了七殺。”


    “要送他進京嗎?還是在這裏審問?他都說了什麽?”紀曉棠並不吃驚。她和祁佑年這樣的偶遇,兩人都心知肚明。


    “王爺應該會先審問他,是否上京,還要看皇帝的意思。我已經問過他,謝懷瑾的事情他不清楚,也不關心。……你家的事,他是知道的。”


    祁佑年的話讓紀曉棠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又心中一縮。


    “你家的事,隻有他們三個首領知道,其餘人都不知。……自從被抓到之後,他已經試圖自盡了幾次。”祁佑年緩緩地說道,一麵抬眼看了紀曉棠一眼。


    這一眼頗有深意,紀曉棠立刻察覺了。


    “不可,太冒險。”讓七殺閉嘴,對於祁佑年來說太冒險了。


    “毫無危險是不可能的。以我的家世和戰功,還無妨。”祁佑年低聲道。


    “阿佑,這件事我們要仔細。”紀曉棠不希望祁佑年冒險。


    “我知道。”祁佑年就點頭。


    “隻要他不進京,其實是無妨的。”紀曉棠就道。“先讓他活著見王爺……”


    她已經跟秦震談好了條件,秦震也該明確的表態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祁佑年又點頭。


    祁佑年沒有在涼亭中久留,就有親兵小校過來催促。抓獲的人以及清繳的物資都要整理,該移交的移交,該處置的處置。


    接下來的幾天,祁佑年忙的幾乎不見人。


    穆洪、穆家英和穆家豪都隨祁佑年來了清遠,這天就抽了個空子往紀家來。


    紀二太太自然高興,跟紀二老爺一起帶著紀曉芸、紀曉棠和長生,將父子三人接進正房屋中說話。


    這還是任安府動亂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麵。


    本來天下太平,穆洪父子三個在衛所當差,平時最多圍剿幾個盜賊,可如今卻帶兵四處平亂,別說往清遠來見閨女和外孫們,就是家裏都難得回去。


    因此,這次見了麵,大家都十分高興,也格外親熱。


    “曉棠的事,我都聽說了。好,不愧是我穆家的孫女,有我穆家人的膽量和誌氣!”穆洪先是握住了紀曉棠的手,上下打量,然後還要用大手摩挲紀曉棠的發頂。


    “咳咳。”穆家英在旁邊,很巧妙地將穆洪給攔了下來。


    穆洪就覺察了。也幹咳了兩聲,又是欣慰又是不舍。


    “我們曉棠也長成大姑娘了。”穆洪收回手。


    眾人都笑。


    看見紀曉芸的身子和精神都不錯,穆洪幾個也很高興,再見白胖胖,打扮的如同小金童的長生,穆洪幾乎就合不攏嘴巴了。


    他將長生抱在懷裏,又托到肩膀上去。然後再抱回懷裏。往高處拋,又重新接住,逗得長生又叫又笑。


    “父親。長生是個小書生哩,不比小傑粗糙。”又是穆家英在旁輕聲提醒穆洪。


    穆洪哼了一聲,沒理穆家英,卻也不再往上拋長生。隻是依舊讓長生坐在自己的腿上,問長生每頓吃多少飯。


    長生就有些新奇。要知道,他所熟悉的人,問他最多的是又背會了什麽詩文。


    不過穆洪這樣問,長生也就捏著自己的小手。一樣樣,很詳細地告訴穆洪,他今天早飯吃了什麽。午飯又吃了什麽。


    長生奶聲奶氣的,就連吃了一塊桂花糕做零嘴都說了。讓眾人都有些莞爾。


    穆洪也喜歡的不得了,低頭就在長生發頂響亮地親了一口。


    “這飯量也還行,不過比起我當年還是差了些。長生,要努力加餐飯啊。長生,你看外祖父,你想不想長大了,長成外祖父這樣英雄魁偉?”穆洪拍著胸脯,問長生。


    長生睜大了眼睛,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了,爹!”紀二太太終於看不下去了,“你看長生已經是個小胖子了,還要多吃,我還怕他傷了脾胃呢。”


    穆洪也是見到閨女和外孫們,心中太過歡喜,見紀二太太這樣,就哈哈一笑,打住了話題。


    紀曉芸帶著長生下去,眾人這才端正了臉色,談起正題。


    “……顯是經營多年,稱得上兵精糧足。若不是咱們事先得到了情報,準備充分,一交手就得吃虧。就是這樣,官軍還是傷亡了不少。這還是阿佑領兵,換做別人,不但不能拿下反賊,還得填進去不知多少人命!”


    雖然連續取得大捷,且還拿獲了匪首,但是穆洪說起戰事,卻並無驕矜之色。他很客觀理智地分析了戰局。


    “兵精需要練,糧足需要積聚。就在大秦境內,這麽多年,竟然事到臨頭才被發現!”紀曉棠總覺得,即便這股反賊已經被剿滅,也不能讓人放心。


    “正是。他們這些年,是怎麽避過朝廷和百姓的耳目的?”紀二老爺也道。


    “阿佑也這樣跟我們說過。”穆家英就道,“他審問了七殺和他的手下人,卻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七殺的口風很緊,威逼利誘對他都不管用,還是祁佑年根據他的性情設計,才讓他開口說了些東西。


    “還沒有恭喜外祖父和舅舅們……”紀曉棠又道。


    穆洪父子三個都英勇善戰,屢立戰功,如今穆洪是千戶,全權掌管任安府衛所,穆家英升任副千戶,而穆家豪也升為百戶。


    這次拿獲七殺,父子三人又立新功,等送了戰報上去論功行善,各人的賞賜必定不少,至少還能升任一級。


    說到這個,穆洪、穆家英和穆家豪的臉上都有喜色。


    “外祖父,穆家寨現在如何了?”紀曉棠就又問。


    “如今都平息了,沒事了!”穆洪大手一揮,說道。


    穆家寨中確實有人受了反賊的蠱惑,與反賊同流合汙。不過因為紀曉棠早先的提示,祁佑年對此非常重視,特意安排了穆洪深入穆家寨解決此事。


    之後,穆洪很快就揪出了穆家寨的內奸。也正因為這樣,之後謝氏反賊在穆家寨埋伏劫殺往清遠救援的官軍,祁佑年等人不僅沒有中埋伏,反而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穆洪父子不僅沒有被穆家寨的內奸連累,被誣告為反賊,反而都立下了大功,得了許多的賞賜。


    而穆家寨也因此得以保全。


    “很多事,都多虧了曉棠。”穆家英就道。


    穆家父子都沒說什麽誇張的感激的話,他們並不是善於言辭的人,而且更注重行動。


    當天,穆家三人在紀家吃了一餐宴席。就都告辭走了,他們要趕回任安去。


    ……


    秦震親自審問了七殺,數日後,七殺招供。


    紀曉棠很快就知道了供詞的主要內容。七殺供述了這些年他們是如何招兵買馬的,並供出了兩處朝廷還沒有發現的藏身地。


    除此之外,七殺證詞中最有價值的就是確認了反賊三個首領的身份。


    謝子謙正是反賊的第一首領貪狼,而反賊的第三位首領……


    “這怎麽可能?”紀曉棠挑眉。看了看對麵的祁佑年。然而又看向上首坐著的秦震,“江慶善是破軍?他雖然曆來膽大包天,可從前跟謝子謙應該並無瓜葛。隻是最後才跟了謝子謙的。”


    對於七殺供述的,江慶善就是三首領之一的破軍,紀曉棠不大願意相信。


    “我反複問過,七殺供述無誤。”秦震就道。


    秦震手下能人很多。他自然不能告訴紀曉棠那些人審問七殺的具體手段,但是對於這樣得到的七殺的供詞。還是很有信心的。


    紀曉棠微微皺眉。


    “我知道曉棠在擔心什麽。”秦震見紀曉棠皺眉,就笑了笑。


    江慶善一直在清遠,在於紀家的關係破裂之前,一直是紀家的心腹。為紀家做事。如果江慶善就是破軍,那麽紀家跟反賊的關係,就很耐人尋味了。


    這份供詞送到京城去。紀家也就被卷入了風波之中,下一步。隻怕就要枷鎖臨身。


    紀曉棠想到了,他們可能會因為紀家的身世而有牢獄之災,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


    “放心吧,曉棠。我自然知道,你們跟這些反賊毫無瓜葛。就是朝廷有什麽想法,我自當一力維護。”秦震這樣說著,還讓人將七殺的供詞拿來,給紀曉棠看。


    紀曉棠將供詞看完,又交給了紀二老爺。


    七殺的供詞中,對於江慶善是破軍一事,供述的很詳細,其中並沒有什麽牽連紀家的言辭。如果隻是看供詞,誰都會認為江慶善就是破軍。


    紀二老爺看完了供詞,也皺眉搖頭:“想不到。”


    秦震被紀曉棠說的,也有些起疑,然而他顯然還是更相信七殺的供詞。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或許是一葉障目的緣故。”秦震就道。在他看來,謝氏反賊知道了紀家的身世,將兩位首腦都安排在紀家身邊,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


    隻是這樣還沒有達到目的,挖出紀家的目的,將紀家搞垮,這就不能說是反賊們無能,而是紀家……


    秦震的目光落在紀曉棠的身上。


    “這件事情,還要陛下聖意裁奪。”


    秦震的奏折和戰報已經快馬送進京中,很快就有聖旨到了清遠。聖旨中對於秦震和祁佑年等人都褒獎了一番。秦震自然無法加官,隻得了豐厚的賞賜。祁佑年等人卻都官升一級,還得了金銀布匹等賞賜。


    除此之外,聖旨中還吩咐秦震,即日將捕獲的七殺等人送往京城。皇帝親自派了禦林軍中的將領,要親自看押七殺等人進京。


    這在秦震的預料之中,當即就安排了下去。


    七殺等人即日就被押送京城。


    六日後,清遠得到快馬傳書。七殺等人出了任安府地界,在河間府與太原府交界處,遇到偷襲的北蠻。押送七殺的隊伍人員損失慘重,七殺在混亂中被殺身亡。


    紀曉棠當時正在客院書房,在座的還有祁佑年。


    秦震看了傳書,立刻皺起了雙眉。他飛快地看了祁佑年一眼,卻又立刻收回了視線。


    而紀曉棠也是大吃一驚。


    她料想到七殺不會活著進京,秦震必定是做好了安排。但這顯然絕不是秦震的安排。


    巧合嗎?紀曉棠從來不相信巧合。


    還有人想要七殺死。


    為什麽?紀曉棠想不出,但她知道,她必須弄清楚,這事關紀家全族的身家性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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