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棠剛開口要跟謝懷瑾解釋一下,謝懷瑾忙就紅著臉擺手。


    “曉棠,沒關係,我知道,我可以等。”謝懷瑾不需要紀曉棠解釋,也不想讓紀曉棠覺得歉疚。


    謝家人並不遲鈍,如果說當時他們還會認為紀老太太是口誤,後來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出來說要推遲定親,他們也就大致明白了。


    這真是一件尷尬事。


    謝懷瑾不需要紀曉棠跟她解釋什麽,他不想讓紀曉棠為難。


    而且,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雖然說推遲了定親,但是兩個人同時也都說的很清楚,紀曉棠和謝懷瑾這門親事是不會變的,隻是定親推遲,這甚至都並不影響以後兩個人結親。


    反正,兩個人的年紀還都小不是嗎。


    謝家人痛快地點頭答應,也是因為心頭裏十分確定這一點。


    紀曉棠見謝懷瑾如此貼心,也就鬆了一口氣。她不想跟謝懷瑾說謊,同時也萬萬不好說出實情。


    “也是我太心急了些,”謝懷瑾看了看紀曉棠,就又說道,“等再過一兩年,我考中了鄉試回來,那時候再定親。……要是我這一次就考中了,該多好。”


    紀曉棠微微皺眉,納悶謝懷瑾怎麽又說起鄉試的事情來了。


    “懷瑾哥哥,你怎麽了?鄉試的事情,還說他做什麽?”難道謝懷瑾還是心結難解,可是那天大家分明都已經說開了的。


    謝懷瑾就有些支吾。


    “……方才、方才……祁大人,年紀輕輕,已經是正五品的官了,年輕有為,我爹娘對他讚不絕口……。嗯,曉棠,你是去府城,認識的祁、祁佑年……”謝懷瑾一邊說話,一邊偷偷打量著紀曉棠的臉色,神色間竟頗為惴惴。


    紀曉棠心中就隱約明白了什麽。


    祁佑年這個時候來紀家拜訪,肯定不是什麽湊巧。祁佑年就是故意挑著這個時候來的。謝知縣和謝夫人心裏怎麽想不好說。但是謝懷瑾就敏感地察覺到了祁佑年的用意。


    祁佑年果然是來搗亂的!虧她那天以為她那樣說了。祁佑年就會放棄。


    “他是他,咱們是咱們,平白跟他去比較做什麽?雖然我並不在乎這個。但是說起來,咱們以後也未必就不如他。”紀曉棠淡淡地說道。


    謝懷瑾臉上惴惴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笑意。


    紀曉棠其實並沒說什麽,但是那“咱們”兩個字。就已經是親疏分明,足夠讓謝懷瑾疑慮頓消。心花怒放了。


    看了眼謝懷瑾傻笑的模樣,紀曉棠心中輕輕歎息。


    “是去府城的時候認識的,他那個時候還是百戶,就在我外祖父麾下……”紀曉棠這才又簡略地說了他和祁佑年相識的事。卻是將穆家寨遇險的事情略了過去。


    謝懷瑾此刻自然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事了。


    “懷瑾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忘記了告訴我?”紀曉棠又瞧了瞧謝懷瑾。就微笑著道。


    “什麽事情?”謝懷瑾就是一愣,看到紀曉棠的笑容。他心中一癢同時又是一凜。


    紀曉棠的這個笑容並不常見,但是對於謝懷瑾來說卻也並不陌生。紀曉棠笑的這樣甜的時候,通常就是有人要倒黴了。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兩小無猜,但是兩個小娃之間,有時候也會起些小小的齷齪。


    謝懷瑾是吃過紀曉棠這樣的笑容的虧的,也曾見過別人吃這樣的虧。


    “曉棠,是什麽事,我有什麽事還會瞞著你!”謝懷瑾趕忙小心翼翼地陪笑,同時心裏快速地回想了一遍,確實並沒有瞞紀曉棠什麽,也沒做什麽會惹紀曉棠生氣的事。


    因為回原籍考試,他這一年來與紀曉棠是聚少離多。


    “我聽說,懷瑾哥哥得了一塊好硯台!”紀曉棠一字一句地道。


    謝懷瑾的腦中就轟隆一聲,隨即漲紅了臉。


    紀曉棠察言觀色,就知道紀曉芸的話,並不是憑空捏造。她雖心中相信謝懷瑾不會對紀曉芸生情,但要說完全不惱,那也是不可能的。


    紀曉棠就板起臉,看著謝懷瑾。


    謝懷瑾就覺得兩腿發軟。


    硯台的事情,他絕對沒有向任何人泄露過,那硯台也是密密地藏著,不曾被人看到過,紀曉棠怎麽就知道了?


    是了,肯定是紀曉芸說的了。


    想想紀老太太的“口誤”,謝懷瑾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


    “啊……”謝懷瑾恨不得現在就把那硯台拿來,狠狠地砸自己的腦袋。


    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當時就算是拚著得罪紀曉芸,他也絕不會收那方硯台。紀曉芸竟然以為他收了硯台就是對她有情,所以今天才會請出紀老太太鬧了這樣一場!


    “我是豬!”謝懷瑾在紀曉棠麵前抱住了頭。


    他和紀曉棠好好的親事,就毀在他的一念之差上頭了!


    “曉棠,你打我吧!”謝懷瑾帶著哭腔,“都是我的錯!”


    紀曉棠見謝懷瑾這番模樣,一時也哭笑不得。


    “到底怎麽回事?”紀曉棠就問謝懷瑾。


    謝懷瑾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再為紀曉芸隱瞞了,就將紀曉棠生辰那天,他如何想見紀曉棠,紀曉芸如何走來見他,說了什麽話,最後把硯台塞給他然後就跑了的事情都說了。


    “我覺得我不該多想,又覺得有些不好,想告訴你,又怕你生氣,想著隱瞞不說,等這件事過去,對大家誰都無傷……,我沒想到……”


    即便是到了現在,有些話,謝懷瑾也無法挑明說出來。


    謝懷瑾性子厚道,最不善說人是非。他這個性子,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和他一起長大的紀曉棠卻清楚的很。


    謝懷瑾隱瞞不說,還是為了紀曉芸和紀家的麵子,同時也是為著她著想。


    但是,紀曉棠還是不能不數落謝懷瑾。


    “你不肯告訴別人就罷了,我知道你存了厚道的心思,可怎麽也不來告訴我?”如果當時謝懷瑾就把事情告訴了她,她會立刻去找紀曉芸。打消紀曉芸的妄想。


    那樣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紀曉芸也不用胡思亂想了這麽多天。


    “你還是想瞞著我!”紀曉棠就怒道。


    “曉棠,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我真的沒有……,我、我、絕無二心,我對天發誓,如果我有二心。就讓我不得好死!”


    紀曉棠要攔謝懷瑾,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謝懷瑾太急於想要向紀曉棠表白。誓言脫口而出。


    “你胡說什麽!”紀曉棠的眼圈就紅了,驀地站起身來,“什麽不得好……,那個字是隨便就能說的嗎?你。你快收回你的話!”


    想起謝懷瑾滿身是血的樣子,紀曉棠的心中大痛。


    謝懷瑾從來沒見過紀曉棠這樣傷心、憤怒的樣子,一時間就有些手足無措。


    “是我錯了。曉棠,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了。”謝懷瑾連連向紀曉棠賠禮。


    紀曉棠緩緩在謝懷瑾的攙扶下坐回到椅子上,等自己的心情慢慢地恢複了些,她才又露出了笑臉。


    “懷瑾哥哥,我要你說,你會好好活著,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都會好好活著。”紀曉棠雖然臉上帶笑,但是神情卻有些偏執了。


    她要謝懷瑾立刻發誓。


    謝懷瑾就覺得有些異樣,但是當時他也來不及細想,自然是紀曉棠讓他怎樣,他就怎樣。


    “好的,曉棠,你別急,我發誓。我發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好好活著。”謝懷瑾舉手發了誓,這才關切地看向紀曉棠。


    紀曉棠輕輕地噓出一口氣來。


    “抱歉,懷瑾哥哥,我方才有些失態。”


    “都是我不好。”謝懷瑾是真的很內疚。


    “曉棠,那塊硯台……”謝懷瑾等了一會,見紀曉棠並不說話,才小心地問道。那塊硯台,在他來說仿佛是燙手的山芋,如今都跟紀曉棠坦白了,這硯台的處置,自然都聽紀曉棠的。


    “你……”紀曉棠想了想,就告訴謝懷瑾,“你讓人送來,我自有處置。”


    “嗯。”謝懷瑾立刻點頭。


    紀二太太在前麵安排了宴席,估計著紀曉棠和謝懷瑾也應該解釋清楚了,就打發人來叫謝懷瑾去前麵入席。


    紀曉棠就向來傳話的丫頭詢問了幾句。


    祁佑年還在前麵,紀家設了宴席,自然也要留祁佑年,祁佑年一點兒都不見外,紀家留他,他就真的留下來了,一會正好與謝家人同席。


    不論是心機,還是別的什麽,謝懷瑾都不會是祁佑年的對手。


    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心機或者別的什麽,並不足以讓人取勝。


    紀曉棠心中略有些煩躁,但是轉念想想,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謝懷瑾有些舍不得紀曉棠,但是方才跟紀曉棠一番談話,他又仿佛是吃了定心丸,因此也就高高興興地往前麵去了。


    紀老太太和紀曉芸都說身子不好,紀二太太就在自己的屋子裏另外擺了一桌,隻帶著紀曉棠陪謝夫人一起用飯。


    謝夫人對推遲定親一事隻字不提,仿佛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等到撤下了宴席,擺上茶水來,就有小丫頭進來,說是謝懷瑾的小廝送了東西來,讓紀曉棠親收。


    紀二太太隻裝作不知道,謝夫人倒是抬頭看了一眼,卻也隻是一笑。


    “你們小孩子的事,我也不管。我隻要你到時候好好將曉棠給我做兒媳婦。”謝夫人前麵的話是對紀曉棠說的,後麵半句,卻是說給紀二太太聽的。


    “隻是孩子們還小,推遲些日子而已。看你,難道我還能反悔不成。”紀二太太就道。


    “這就好,這就好。”謝夫人就笑。


    謝夫人和紀二太太誰都不問紀曉棠,隻是喝茶說話。


    紀曉棠就讓錦兒將東西收了,然後在紀二太太和謝夫人跟前告了罪出來。


    謝懷瑾打發人送來的,果然是那方硯台。紀曉棠就拿了硯台去找了紀曉芸。


    紀曉芸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裏,一雙眼睛哭的仿佛爛桃一般。紀曉棠就將硯台摔給了紀曉芸,也不多說話,轉身就走了。


    走到門外,紀曉棠略停了一下,果然就聽見屋裏麵傳出紀曉芸的哭聲。


    伴隨著哭聲,是硯台落地碎裂的聲音。


    “哭就哭吧,哭過之後就好了。”紀曉棠自言自語,大步離開,再沒有回頭。


    謝家人用過了飯,就都告辭走了。


    祁佑年卻沒和謝家人一起走。


    “祁大人在席上喝多了酒,謝大人本來是要帶著祁大人一起走,說是方便照料,祁大人隻拉著咱們三老爺的手。三老爺將祁大人留了下來。祁大人跟著三老爺往三老爺的院子裏去了,說是要歇一歇,醒了酒再回去。”小丫頭如是稟報給紀曉棠。


    祁佑年的酒量,紀曉棠在穆家是見識過的。


    紀曉棠不相信祁佑年真的喝醉了,但還是安排廚下做了醒酒湯送過去,之後也就放下不管了。


    隻是等她往倚霞居去了一次回來,就在假山旁跟祁佑年走了個麵對麵。


    紀曉棠隻得站下,跟祁佑年見禮。


    祁佑年還禮,渾身並無絲毫酒醉的跡象。


    “祁大人公事繁忙,既然醒了酒,我們也不好多留祁大人,免得耽誤了祁大人的公事。”祁佑年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卻偏在今天來,還故意往謝家人麵前站,其用心也就可知了。因此,紀曉棠開口就沒對祁佑年客氣。


    “曉棠,我有事要跟你說。”祁佑年卻道。


    紀曉棠打量祁佑年,就知道有些事情想避是避不開的。


    “什麽事,你說吧。”紀曉棠就道。


    祁佑年就左右看了看。


    紀曉棠略一遲疑,還是使眼色,將身邊服侍的丫頭都支了開去。祁佑年並不是那種無聊的人,她並不怕祁佑年會有什麽不當的舉動。


    兩人站在假山下,四周無人,隻有風吹樹動,樹葉飄飛。


    “曉棠,你沒有跟謝家定親,我很高興。”


    紀曉棠微微挑眉。


    “我不是那個意思。”祁佑年忙就解釋,隨後又道,“我並不完全是那個意思。”


    “阿佑,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曉棠,就算不是為了我,我也希望,你暫時不要與謝家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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