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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子謙兄,慎言慎言。”紀二老爺看了一眼謝知縣,忙就說道。


    “怎麽,文敏兄認為我說的不對?”謝知縣吃驚地看著紀二老爺,“我以為與文敏兄是個知己,文敏兄難道也成了……”


    紀二老爺忙擺手,止住了謝知縣的話。


    “子謙兄,我對買官賣官跟子謙兄一樣深惡痛絕。隻是我們這般議論,卻是於事無補。”


    “哎。”謝知縣就歎了一口氣,“文敏兄見諒,我也是一時激憤,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文敏兄見教的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問我何求!哎!”


    謝知縣又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素來自持,言談舉止頗有城府,然而跟紀二老爺相交多年,跟紀二老爺私下相處的時候,他偶爾就會露出這樣的一麵來。


    兩人談論朝政、針砭時弊,在很多事上的看法都相同。


    “看這文書上說的好聽,什麽皇恩浩蕩、澤被蒼生,實際上不過是朝廷缺錢,那些貪官們也想撈錢。不知道是哪一個攛掇了上頭,竟然就真的行起來了。”也許是被紀二老爺平靜的態度所影響,謝知縣激動過後,也平靜了下來,就跟紀二老爺語重心長地說道。


    “……都勸我要複出,可我看現在朝廷的情形……,還不如閑散在家裏。我有了長生,以後就一心教他讀書,也是天倫之樂。”紀二老爺就道。


    “文敏兄怎麽說出這樣喪期的話來!”謝知縣忙就勸阻紀二老爺,“如今天下,正當我輩盡力匡扶。文敏兄萬不可偷安。這也有悖於文敏兄的夙願。”


    兩個人初相識時都是少年意氣,共同的心願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如今紀二老爺竟然露出要徹底淡出仕途的意思,謝知縣當然吃驚,而且萬萬不肯讚同。被謝知縣勸說了一陣,紀二老爺就沒再說不願意出仕的話來。


    兩人就又議論朝政,說到龍椅上的那一位。


    “如今也說不得了,後宮當權。龍椅上那位隻用心在吃喝玩樂上。後宮初時還罷了。如今漸漸地就……”


    兩個人說話聲音漸低。


    最後,話題就又回到了紀二老爺手中的那份文書上。


    “依文敏兄看,我清遠該當如何?”謝知縣就問紀二老爺。


    “時局如此。子謙兄便宜行事就是。”紀二老爺就道,並不想在這件政務上左右謝知縣的做法。


    “還能如何便宜行事,隻怕隻能遵照而行了。隻是,我雖在清遠幾年。還是不如文敏兄世居此地。雖然是應付差事,但是這人選也不能不慎重。”


    “還請文敏兄多留心。文敏兄推薦的人,我是一萬個放心的。”謝知縣見紀二老爺還要推脫,忙就又說道,“這也是文敏兄為我分憂了。萬勿推辭。”


    “也罷,我自會留心。隻是這件事,還需子謙兄決策。且不可太過顧忌我。”紀二老爺就道。


    謝家三口在紀家盤桓了半日,用過了宴席方才離去。離去之前。謝夫人就又問了紀曉棠生日的事,說是到時候一家都要來。


    紀二太太當然答應。


    紀曉棠的生日,就在七月初十。


    謝懷瑾則再次給紀二老爺行禮,隻說還要麻煩紀二老爺,關於學問和赴考的事,他要來請教。紀二老爺也點頭應允了。


    等送走了謝家的幾口人,紀二老爺坐在紀二太太的屋子裏,就皺起了眉頭。


    紀曉棠正抱著長生玩耍,瞧見紀二老爺皺眉,就抱著長生走過來。長生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裏哦哦叫著。


    長生的小胖手落在紀二老爺身上,紀二老爺竟毫無覺察。


    長生感覺受了冷落,嘴裏叫的更大聲了。


    “爹爹,長生在叫你。”紀曉棠隻得出聲提醒。


    紀二老爺這才回過神來,他將長生的小手握住,輕輕捏了捏,就又放下了。


    紀曉棠立刻覺察到不對。紀二老爺是有什麽要緊的心事,竟然連長生都顧不上了。


    “爹爹,可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紀曉棠就問。


    紀二老爺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一眼紀曉棠。


    “先把你弟弟給你娘,你叫上你小叔,到藏書閣來。”紀二老爺說著,就先往藏書閣去了。


    紀曉棠就將長生交給紀二太太,往紀三老爺院中來叫了紀三老爺,一同來到藏書閣。


    藏書閣中,紀二老爺坐在書案後,緊皺雙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十分煩難的事情。


    “二哥,有什麽事要跟我商量?”紀三老爺就問。


    紀二老爺讓紀三老爺和紀曉棠都坐了,一麵想著該怎麽開口。有些事情,他雖然偶爾也會談起,但是還從來沒有正式跟著叔侄二人交代過。


    現在,紀二老爺覺得,是時候讓紀三老爺和紀曉棠知道更多的事了。


    “以前覺得你們還小,而且也操心不到這個。如今你們都能當家立事,這些事情多知道一些,也有好處。”紀二老爺就將當今朝廷的局勢大概說了一遍。


    紀曉棠還好,紀三老爺從來沒在這個上頭留心,就聽的又是新奇又是意外。


    “二哥是打算讓我做官?”紀三老爺就問。


    “我並沒有這種想法。不過如果你自己想,我自然會為你想法子。”紀二老爺就道。隻要紀三老爺考過了鄉試,不需要參加會試,就能花銀子補官。


    “二哥,我不打算做官。”紀三老爺很幹脆地道。


    他心裏已經隱約有了主意,隻不過還不成熟,所以暫時不想說出來。


    “不做官也無妨,知道這些,總歸有好處。曉棠也是。”紀二老爺就道,“我今天跟你們說這些,是因為有一件事。”


    紀二老爺就將謝知縣拿來上麵下發的文書。


    簡單地說,朝廷給各府縣安排了一些閑缺,無需科舉出身,隻要捐出一定數額的金銀,就可以補缺,從此從白身到官身。


    清遠縣如今就有兩個這樣的缺。


    “你謝伯伯告訴我,說是這件事並不打算張榜公布,讓我替他留心人選。”紀二老爺就說道。


    這幾乎是將安排人補缺的權力都交給了紀二老爺。


    謝知縣對紀二老爺竟如此信重。


    但是,紀曉棠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層。


    “江慶善要送厚禮給我,我還在猜他想求什麽事,難道就是這件事?”紀曉棠問。她當然知道就是這件事,卻不能不如此問。


    這個問題,是給紀二老爺的。


    “他從前就曾在我麵前透露過,說自己是個白身,不足以光宗耀祖。”紀二老爺皺著眉頭,“隻是,你謝伯伯今天才告訴了我。江慶善又怎麽會提前知道?”


    “難道江慶善在府衙裏麵有眼線給他通報消息?”紀三老爺就問。


    任安府的衙門自然是比清遠縣要早些接到行文。


    “據我所知,江慶善的手還伸不到那麽遠。”紀二老爺就道,“而且這件事,謝子謙不肯公諸於眾。想來知府大人也是一樣的想法。”


    紀三老爺想了想,就點頭。


    “爹爹,可看了文書上的日期?”紀曉棠就問。


    她問的自然不是行文發出的日期,而是清遠縣衙接到文書的日期。每當接到上麵的文書,縣衙會有專人負責,打上火漆烙印,上麵也必定會標明接到文書的日子。


    當然,這個火漆烙印,是打在文書封皮上的。


    “你謝伯伯隻帶了文書來。”紀二老爺相當明白紀曉棠問的是什麽。


    “是這樣。”紀曉棠和紀二老爺交換了一個眼色。


    “二哥,曉棠,有什麽事我不知道?”紀三老爺瞧見了,就問。


    紀二老爺略一思忖,就對紀曉棠點了點頭。


    紀曉棠就跟紀三老爺說明了。


    “你們是懷疑,江慶善先從謝大哥那裏知道了這個消息?”紀三老爺有些愕然。


    “隻是一種可能,還不曾落實。”紀二老爺就說道,“且留心仔細看著。”


    紀曉棠和紀三老爺都點頭。


    “那如今怎麽辦?”紀三老爺就問。


    “爹爹是不是不想管這件事?”紀曉棠則是問。


    “我是不想管。”紀二老爺就道。他不會為江慶善去求這個缺,也不會理這件事。謝知縣說的謙虛,要從縣中挑選兩個有財勢且妥當的人補缺,卻是極容易的。


    “爹爹,我建議你還是要管。”紀曉棠就道,“這兩個缺無論如何,不能落到江慶善的頭上。”


    兩個可捐銀錢補的缺,其中一個還罷了,另外一個是衙門理刑的典吏官,雖然說是閑職,但被有手段的人得了,卻可做不少的手腳。


    前世,江慶善就是得了這個缺,在陷害紀家的時候得了許多的力。


    “既然謝伯伯托付給爹爹,我們不如順水推舟。與其給有心人機會作亂,不如爹爹選合適的人。”紀曉棠就道。


    紀二老爺看著紀曉棠,半晌沒有說話。


    “爹爹認為不妥?”紀曉棠就問。


    “不。”紀二老爺就搖頭,隨即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曉棠,你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有。”紀曉棠立刻點頭,“江慶善要是謀缺,隻怕要謀的也是這個。我們不僅不給他這個缺,還要安排他的對頭來補這個缺。爹爹,可還記得謝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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