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喬以航嘴巴裏含著心情指數計的話,那麽上麵顯示的指數一定會先上下顛簸一番,然後飛流直下。


    張知見他沒反應,拉著行李準備往裏走。


    “等等!”喬以航下意識地堵住門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張知道:“我開車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的門牌號?”沒記錯的話,他上次還因為不得其門而入而打電話抱怨。


    “問小周的。”張知不等他追根究底,就主動解釋道,“她的電話是我打到伊瑪特問的。”


    “……”喬以航撓了撓頭皮,順便用這點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好吧。那麽現在來解釋下,為什麽你會一大早拖著兩個箱子出現在我家門口?”


    張知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房東兒子回國了,我就被趕出來了。”


    “聽說租房之前都會有合約的。”喬以航臉上寫著大大的我不信。


    “嗯,她賠了。”張知厚著臉皮死守陣地不鬆口。


    “聽說你家就在本城。”


    張知又歎了口氣,“因為我之前和你上了新聞,父親很生氣。”


    喬以航想了想張複勳在婚宴見到他時的表情,的確不喜歡自己。但這能怪他麽?這明明是張知自作自受。而且他也是受害者,為什麽現在聽起來有點像狐媚惑主的妖姬?


    ……


    他被自己的形容狠狠得惡心出一身冷汗。


    “所以收容我幾天吧。”張知眼睛觀察著喬以航和門之間的縫隙,等待著一個衝進去的時機。


    “酒店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你這種無家可歸的人。”喬以航出了一身冷汗,思緒分外明晰,有條不紊地說道,“不要告訴我,你身為ef唱片公司的音樂副總監連住酒店的錢都給不起。”


    張知點頭道:“花光了。”


    喬以航眯起眼睛。“你房東賠給你的錢呢?”


    “我沒收。”張知道,“我覺得她也不容易。”


    “……”


    在來之前,張知已經預料到要進這道門並不容易,但沒想到這麽不容易。對話了這麽久居然還停留在原地打轉。他心裏頭有些煩躁了,“在朋友落難的時候收容一下對方不是很正常的嗎?”


    如果換昨之前的任何一天,喬以航都不會這麽堅持。但經過昨天,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和對方心裏頭都有點兒貓膩了,要是還乖乖放他進來,這簡直和引狼入室無異!


    但是貓膩這東西是藏在蓋子下麵的。隻要沒揭開蓋子,就不好把它正大光明地提出來。


    喬以航進退維穀。


    看張知來勢洶洶的架勢,看來不撂狠話是打不退對方的。但是撂狠話吧,自己又有些不忍。畢竟貓膩還在身體裏麵作祟,對著那張臉,他還真強硬不起來。


    他在這邊苦惱著如何拒絕,張知則在那邊思索著如何進攻。


    目前看來,哀兵計是不能奏效的了,或許要考慮另辟蹊徑?


    “我借你錢。”


    在張知沉思的時間裏,喬以航已經先一步調整好戰略,直接拋出直線球。


    張知臉色頓時一沉,“你當打發乞丐?”


    盡管張知發脾氣的次數不少,尤其是人妖事件剛被揭發之後,但冷不丁地冒出來,喬以航仍是被唬了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知聲音漸轉低沉,放低姿態道:“我隻住一陣子。”


    喬以航:“……”這是典型的給一棒子又給一顆糖啊。


    “我隻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張知說了實話。


    喬以航摸了摸一夜長出來的小胡渣,“你知道記者是無孔不入的。”


    張知雙眸頓時亮起來,道:“我會小心的。要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會負責的。”


    在這裏,負責可以有兩種意思。


    喬以航驀然察覺到自己鬆動的語氣,懊惱道:“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有什麽事情非要你住到我的房子裏才能明白啊?”


    由於談話期間,喬以航的身體移動了數次,所以張知的目光能夠從他和門之間的縫隙中穿進去,看到那本放在桌上的劇本。“互相幫助。”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喬以航愣了下道:“啊?”


    “我答應過要幫你揣摩電影角色的。”張知道,“我發誓我住進來之後一定毫無保留的幫你。我相信,這個角色一定會幫你拿到最佳男主角獎的。”


    “我演的是配角。”


    張知並沒有把這點小小的細節失誤放在心上,繼續道:“你還記得作為交換條件,你答應了我什麽?”


    “去參加婚宴?”


    “作為我的好朋友參加婚宴。”張知發現軟的硬的真實的都無效之後,隻好徹底胡謅。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有胡謅的曆史,以至於他不必艱難地另起一個頭,而是可以直接寫續集。“因為我父親對你和我鬧出緋聞非常不滿,所以我們更要證明,我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喬以航皺眉道:“我怎麽覺得它們因為所以的這麽別扭?”


    “因為我在美國長大。”


    “所以?”


    “所以中文表達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


    喬以航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道:“……這句話難道不該是我說的?”


    “不客氣。”張知趁他不注意,側過身,拉著箱子,艱難地擠進門。


    喬以航被擠得退了一步,後知後覺道:“等等。”


    “謝謝。”


    “不是……”


    “你住哪裏?”


    “這間。”


    “那我住這裏吧。”


    “這是我的更衣室。”


    “沒關係,我不介意。”


    “……我還沒有同意你進來?”


    “難道你忍心趕我出去?”張知猛然頓住腳步,眼睛緊緊地望著他。他的眼睛透亮,即便在柔和的燈光下,依然晶亮晶亮的。


    喬以航看久了,就覺得意誌力在不知不覺中瓦解。半晌,似認命似無奈地歎氣道:“你住客房吧。”他手指指向走廊最後的那間房。


    張知二話不說,拖著行李歡快地朝客房衝去。


    至少應該對屋主說聲謝謝吧?


    喬以航鬱悶地想。


    “謝謝。”張知在開門前,突然回過頭真心實意道。將心比心,他知道即使是朋友,要完全對他開放私人領地也是不容易的的。尤其還是一個認識時間並不太長的朋友。這樣想來,他們除了在遊戲中自己對小舟的關照和讓步外,在現實中,做出更多讓步的卻是喬以航。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愧疚,那麽之後呢?


    這個問題張知還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但無疑,這問題的本身對他來說就是一塊香甜的蛋糕。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味道,都很爽口。


    客房不大,大概十平方米左右。設施齊全而簡單,兩扇門的白色大衣櫥,一點二乘一點八米的單人床,貼著床的床櫃上擺著一盞橘色的小床頭燈。書桌放在最角落,也是白色的,應該和床、衣櫥都出自同一係列。托福於勤快的鍾點工,這間房間雖然一直沒人住,但保持得很幹淨。


    “記得付……房租。”喬以航倚在門邊,邊刷牙邊道。


    張知回頭,“你剛才沒刷牙?”


    喬以航刷牙的動作僵住。


    “口氣很清新。”張知下評語。


    喬以航悶聲轉頭會洗手間去了。


    張知打開箱子,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他之前住的房子是張複勳買下來送給他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房東和合約糾紛的問題。所以他來的時候,基本上將一定用到、可能用到和未必用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兒搜刮來了。


    等喬以航刷完牙,洗完臉,整理完頭發再來看,客房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桌上筆筒、手提電腦、鬧鍾……整個房間因為有了這些,變得有人氣起來。


    看著張知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掛進衣櫥,喬以航終於產生了一種要和人在同一個屋簷下過同居生活的真實感。身為房東,他例行公事地問道:“有什麽要幫忙的?”


    張知不假思索地問道:“我還沒有吃早餐。”


    “……”


    張知見他沒動靜,不確定地追問一句,“包食宿的吧?”


    “月租一萬!”喬以航獅子大開口。


    張知從善如流道:“如果你包我所有的吃喝用度,我可以把工資卡交給你。”


    喬以航囧囧道:“這算是我包養你,還是你包養我?”


    張知想了想道:“你可以當作兩個工薪階級的互相扶持。”


    喬以航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張知繼續掛衣服。


    喬以航很快回來,手裏還拿著紙筆。


    張知停下手看著他。


    喬以航皮笑肉不笑道:“那麽我們現在就來討論一下,‘互相扶持’的具體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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