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所有證據被房靈樞連成了一條線,包括可明說的、不能明說的,但已經有一個接近成型的事實擺在他眼前。


    房靈樞沒有直接回家,他去了局裏,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又撥通了鄒容澤的電話。


    “我要跟我爸攤牌。”


    “說什麽,說你終於決定嫁給我嗎?”


    “……”


    “別生氣,寶貝兒,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語氣,像頭豹子。”kevin緩緩道:“那不是適合談判的語氣。”


    “我沒有提請逮捕的權力。”房靈樞緩和了情緒:“不能再拖了,我覺得有必要先逮捕梁旭,突擊搜查他家裏。那天他來公|安局,腳上的鞋子刷過了。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在行凶的時候沾上了血跡——不管有沒有,先搜再說。”


    “以我對中國政|府機構的了解,”kevin道:“靈樞,你有否考慮過,如果這次搜查無果,下次你會沒有理由再去搜查他?”停一停,他接著說道:“你自己告訴過我,關中政|府希望在處理此案的過程中保持輿情的穩定,而你現在,在和他們對著幹。”


    “你要來黑中國政|府是吧?美國佬,我老實告訴你,我現在脾氣很不好,你想吵架,我就憤青一把陪你吵。”


    電話那頭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兒,kevin笑起來:“好吧,你要遷怒於我,那我甘願承受。”


    房靈樞被他一句話堵得沒詞兒了。


    “靈樞,你的不安,我能理解。你發現了你父親的秘密,所以憤怒又害怕。在金川案和曲江案破解之前,你有可能先把他送上法庭——哦,中國走什麽程序,我還不很了解。此外,突擊搜查的後果,你自己也很明白,你根本沒有把握,所以你暴躁不安。”kevin道:“甜心,你現在全身都是攻擊性,如果罵我能讓你回複平靜,那先容我脫|光了衣服,享受你的辱罵。畢竟我們很久沒玩那一套了。”


    房靈樞被他氣笑了。


    kevin仿佛真在那頭脫起衣服來了,一陣布料的響動:“好了,我脫|光了,全身上下一|絲|不|掛——我的公主,你是想用鞭子抽我,還是用腳踩我呢?”


    “……色&|情狂。”


    “平靜了嗎?”


    “你滾蛋!”


    是的,房靈樞心裏明白,突擊搜查,好的結果是當場拿住證物,不好的結果就是空手而回。


    空手而回會帶來無數謠言,以及更多對警方的指責。梁旭的立場已經十分可憐,剛剛喪父,又被警方無故搜查,而他的民事賠款還沒有及時判|決下來。可以想見網上會把這件事扭曲成什麽樣。


    兩人在大洋兩岸無聲相對,風從房靈樞的窗邊吹進來。


    長安的夜已經有了秋意,夜風開始涼了。


    kevin聽到房靈樞含|著鼻音的道歉:“對不起,kevin,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沒有不應該。”kevin噙著笑:“聽你發脾氣,是我的特|權。你若對別人發脾氣,恐怕我還要吃醋。”


    “我現在心裏很亂,不知道待會兒會跟我爸談成什麽樣。”房靈樞擦了擦眼睛:“我要說服他緝拿梁旭,還要他自己說出梁旭的身份。kevin,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你都知道,但那不代表我不愛他。”


    “事實不一定會像你想象得那麽糟。”kevin說:“忍辱負重,必有其由。”


    隔了好一會兒,房靈樞從電話裏貓叫似地“嗯”了一聲。


    kevin壓低了聲音哄他:“勇敢點,寶貝兒,你要這樣哭,我待會兒怎麽處理我的欲|望?”


    房靈樞帶著哭腔,含含糊糊地罵他:“滾你|媽。”


    “好的、好的,我的甜心,你就罵個痛快。”kevin低頭撿起領帶——衣服他可沒真脫,就是嚇嚇他的小房警官而已:“很晚了,回家去和你父親談談吧——還是那句話,我們任何行動,要有證據,但證據不靠暴力和莽撞獲得。”


    “我知道。”


    kevin慢條斯理地打好領帶,這可是機場,旁邊人都看著呢。隻希望大家原諒他的玩笑,不要報警說他打算裸奔。


    許多人咧嘴笑著,瞧著這個拉丁混血的男人瀟灑地單手係領帶。


    房靈樞也才聽見他電話裏仿佛有廣播的聲音過來。


    “你在幹嘛?商場裏嗎?”


    “是啊,給你買個禮物。”kevin順口胡謅道:“還有半年就是你的生日了。”


    ……這都是什麽狗p理由。房靈樞滿心都是案子,也來不及細想,隻是一陣溫柔湧上心頭。


    幸何如之,他能遇到這個大洋彼岸的男人,他彌補了他內心的一切缺憾,總能讓他在躁動不安的時刻找回一顆平靜的心。


    沒頭沒腦地,他叫了一聲:“鄒凱文。”


    “嗯?”


    “我愛你。”


    “……我的天,你這是暗示我跟你來場電話做|愛?”


    “我愛你!掛了!”


    房靈樞怕他再說什麽騷話,隻好“啵”地吻他一聲,趕緊掛了電話。


    是的,困難重重,但一切都有眉目了。等這個案子破掉,他就辭職去美國。


    沒道理一直讓kevin那樣等。移民是不一定的,但至少先幹個三天三夜吧。


    隻要梁旭的身份明確,亂麻之局就能從頭解開。包括跟蹤他的那個警衛,既然在翠微花園上班,也不怕找不到。


    他走出公|安局大院,秋風又起了,仰望夜空,倒映在他眼裏是一片寶光璀璨的深藍。長安的夜空少有如此清澄的時候,仰頭就能看見北鬥七星,懸天如劍。


    北鬥何|光耀,熠熠照長夜。


    房正軍果然沒有睡,不過也沒有刻意等他,房靈樞回到家裏,房正軍正在書房裏寫報告。


    房靈樞先把梁旭送他的東西仔細收好,才來敲他爸爸的房門。


    “回來了?”


    房正軍慣於儉省,自己在家就沒開空調,光著脊梁寫報告。聽見兒子進門,他頭也不抬地問了一聲。


    房靈樞靠在門上:“房隊長,你在忙?”


    房正軍聞得他兒子腔調不對,就回過頭來:“幹什麽?”


    回過頭來,他看見房靈樞戴著眼鏡,手裏抓著一遝紙。


    “我要和你談談。”房靈樞說。


    房正軍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公事去局裏說,你|媽|的事就不用說了,她懂得什麽。”


    房靈樞走到他麵前:“房隊長,我請求你代為提請,盡快逮捕梁旭,並突擊搜查他的住處。”


    房正軍看他半天,把筆向桌上一丟:“你又發什麽瘋?”


    房靈樞若無其事地望著他:“就算我不說,你也認為梁旭的住處應當搜查,不是嗎?”


    “那是局裏的事情,你隻負責走訪排查,你查出什麽了?”


    房靈樞推推眼鏡,在他父親身邊坐下了:“三天內,刑偵中心地毯式排查了翠微花園所有住戶,並且進行了走訪,有人目擊梁旭曾在盧世剛死前出沒於翠微花園。”


    “所以呢?他有不在場證明,這是你自己給他作證的。”


    “別急,沒證據我不會亂說話。”房靈樞把一疊照片攤開:“我們仔細摸排了二十七號當晚,全市所有還在運行的監控,從明德門,到翠微花園,房隊長,你看這是誰。”


    房正軍舉目望去,那是經過技術處理的監控截圖——因為是夜裏,模糊極了,隻能放大再處理,房靈樞和整個刑偵中心不知道把這些錄像看了多少次,大海撈針地抓出了這幾張截圖。


    “行走姿態,衣著特征,身高,體型,就是梁旭。”房靈樞說:“七點到九點半,他先後出現在曲江會展中心和寒窯路上,這條路線正是通向翠微花園的常規路徑。但我認為他不是想去翠微花園,因為盧世剛的廣源建材公司,就在寒窯路上。”


    這是長安富有盛名的一條街道,據說王寶釧就是在此地等了薛平貴十年。


    盧世剛倒也不嫌寒窯路的名字不吉利,好好一個公司,開在寒窯裏。


    房靈樞撚著那張照片,忽然笑了笑。


    梁旭應當是想去公司樓下堵住盧世剛。


    “不知為什麽,他沒有在公司附近與盧世剛見麵。監控也沒有拍到他們同時出現在鏡頭裏。”房靈樞道:“但是十點左右,他從翠微花園的南門出來了,隻有背影,但我確信這就是他。”


    房正軍有些不以為然,但他還是戴上老花鏡,把幾張照片仔細看了一遍。


    “最關鍵的這張圖,太模糊了。”房正軍說:“梁旭去寒窯路,這離翠微花園還有相當一段路程。他想去索賠,沒找到盧世剛,這也說得過去。你要指證他,這最後一張照片實在難以服眾,這背影說是他也行,你說是小鄧也行,說是誰都行。沒有目擊者,不能光憑這一個背影取證。”


    “所以我才要提請搜查他的住處,他住處一定還藏著其他證物,哪怕血跡洗掉了,隻要我們行動得快,可以提取出殘留的血樣痕跡。”


    “你這完全是在血口噴人。”房正軍嚴厲起來:“就憑幾張截圖,硬往他身上扣黑鍋。然後就要搜人家家裏——房靈樞,省廳下來的文件你讀了沒有?梁旭什麽身份?你這時候大張旗鼓跑去搜查,查不出東西你怎麽交待?”


    房靈樞不說話了。


    房正軍歎了口氣,扶一扶老花鏡:“你不服氣,年輕人,做事莽撞衝動,這我都能理解。我再給你說一個事情,盧世剛生前的通話記錄,移動提供給我們了——當天晚上八點多,盧世剛給他兒子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快十二點的時候,又給他妻子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我知道,”房靈樞琢磨了一下:“你想說,至少在這個時候,盧世剛還有自|由行動的能力。”


    “是啊。”房正軍無奈:“你以為我就沒有看監控嗎?我夜夜值班都在看,證據不足啊靈靈。你是個警|察,做事要有真憑實據。”


    “證據是有,隻是我怕你聽了要犯心髒|病。”


    房正軍未料他這樣回答,不由得沉下臉來看他。


    “有些證據,我不說,是因為不太好看,也不便公開。”房靈樞低著頭:“有線人向我這邊通報,半個月前,也就是梁峰剛去世的後的幾天,梁旭曾經秘密委托私|人|偵|探,調查盧世剛的身份,並且竊取了他的dna。”


    房正軍有些愕然,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如果梁旭真的對盧世剛一點圖謀都沒有,他為什麽要花大價錢去偷盧世剛的dna樣本呢?”


    “這是誰說的,你讓他自己出來作證。”


    “對方是私|家|偵|探,不可能出來給你作證,人家還要做生意的。”


    “什麽狗p生意?”房正軍一把搡開他兒子:“違法違規!房靈樞,你天天跟什麽人混在一起?”


    房靈樞從地上爬起來,退後兩步:“我也犯不著說謊,用得著你老人家氣成這樣?”


    房正軍是真的動怒了:“我就不明白了,梁旭好好一個孩子,他跟你有什麽仇?你當麵一套背地一套的算計他,我就不說什麽,拉了幾張監控就硬說他尾隨盧世剛,我也就不說什麽,現在又不知道從哪弄來個私|家|偵|探,信口開河——房靈樞,你是不是不槍斃梁旭就不安心?”說著他又拍桌子:“抓犯人,能像你這樣瘋|狗亂咬嗎?梁旭可疑,別人就不可疑?他是怎麽得罪你了,你這十八個黑鍋沒頭沒腦往人家身上栽?”


    房靈樞不吭氣,隻是看著房正軍,過了一會兒,他笑起來:“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麽那麽護著梁旭?”


    房正軍紅頭漲臉:“我怎麽護著他了?”


    “房隊長,你怎麽護著梁旭,你心裏應該最清楚。”房靈樞摘下了眼鏡:“你,陳伯伯,還有梁峰——梁叔叔,你們為什麽要那麽保護梁旭呢?”


    聽到梁峰的名字,房正軍的瞳孔驟然縮緊了。


    “我對梁旭的身份,實在很感興趣。這個興趣不是別人給我的,就從你避而不談盧世剛的嫌疑人身份開始。從那時我開始懷疑,梁旭是不是和金川案有什麽關聯。但他身世清白,是射擊運動員的兒子,看上去和金川案怎麽都扯不上關係。”


    房靈樞想了又想,把樣本報告遞給房正軍:“不好意思,違規辦事。別處分小楊,是我恐嚇她幹的——我很不巧地得到了梁旭的樣本,又很不巧地發現梁峰的屍檢樣本還留在局裏,於是很不巧地我們就分析了一把,結果很不巧地,發現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房正軍怎料他這樣膽大,一時間氣也來不及生,隻是咬牙切齒地看住他。


    房靈樞在他父親前頭蹲下來,無辜地抬起頭:“房隊長,以及曾經的芝川派出所房所長,還很幼小的我,那時,也跟著你住在芝川。你一年到頭奔波在外,可是有段時間,你突然天天在家了,我還以為你是轉性了,現在想想,你是不是從金川縣帶回了什麽人?”


    房正軍不說話。


    “哦,沒記錯的話,有一次你答應我去兒童樂園玩,我在學校等你到天黑,一路哭著去找你,人家告訴我,你去城北了。後來你跟我說,是臨時有公務,我都信了。”房靈樞摸|摸鼻子:“這兩天我又把這個破事兒想起來了,忍不住查了查當時的老地圖,唔,原來當年的芝川孤兒院,就在城北。”


    房正軍還是不說話。


    “梁峰,我得喊他一聲梁叔叔吧?你們都在華陽縣當兵,一個部隊出來的戰友,不知道是不是人富貴了就狗眼看人低,他成了全運會冠軍,跟你們就沒來往了,是不是?”房靈樞惡毒地看向他父親:“所以他死了,你和陳伯伯,連葬禮都不肯去,算什麽戰友呀?苟富貴勿相忘都不明白,還犯得著掏這一分白禮的錢嗎?”


    這話真的激怒了房正軍。


    “房靈樞,你說話不要太難聽。陳年舊事,關你小輩什麽事?”


    “哦……”房靈樞點點頭:“所以你也承認,你是認識梁峰的嘛!”


    房正軍被他兒子陰了一把,頓時又不說話了。


    “梁峰叔叔人真好,心甘情願當接盤俠,給人家養兒子。梁旭不是他親生,他居然含辛茹苦地養了他十五年。這得是多大的真愛啊?”


    房正軍終於忍不住了,一記耳光落在房靈樞臉上。


    “我怎麽養出你這種混賬東西,你憑什麽這樣說別人?”


    房靈樞擦了擦嘴角的血。


    “有什麽好激動呢?房隊長,我說的不是事實嘛?”他緩緩站起來:“要問是誰送了梁峰這麽一個便宜兒子,那可就很難說了,也許,大概,有可能,是從芝川縣孤兒院抱來的。但是誰有這個權力,把梁峰的收養記錄抹除掉呢?又或者說,登記戶口的派出所,根本就跳過了民政局的收養手續,直接給上了戶口——哇,不愧是全運會冠軍,收養兒子都比別人有特|權!”


    房正軍隻是沉默。


    芝川派出所所長就是他本人。他明白房靈樞在含沙射影地表達什麽。


    不能鬆口。


    房靈樞滿意了。他拍拍p|股,換了個姿勢。


    “行了,看你老人家一臉痛苦,我就不刁難你。”他吹吹眼鏡:“梁旭什麽身份我不在乎,你過去幹了什麽我也不追究,咱們回到案子上來。”


    不自覺地,房正軍鬆了一口氣。


    都落在房靈樞眼裏。


    “剛才你跟我舉證盧世剛的通話記錄,確實,如果這個電話真的是他本人親自撥打,那的確是鐵證如山,證明梁旭見到我的時候,盧世剛還活著。”


    房靈樞湊近了他:“可是爸爸,我想問問你,你怎麽就能確認這個電話是盧世剛親自打出去的?凶手也有手,他也能撥電話。你又如何確認接電話的就是盧天驕?電話卡登記的是他的名字,但這支手機,我們根本沒在現場發現——它根本不在被害人身邊。”


    房正軍瞪著他:“說,你說,你想說什麽?”


    房靈樞在他麵前,慢慢地、慢慢地坐下來。


    可以了,所有鋪墊,就為這一刻,房正軍的心理防線已經崩了。房靈樞所放出的一切空話,包括搜查梁旭,包括梁旭的行為,包括他刻意汙蔑的梁峰的收養。


    都隻是為了要看房正軍的態度。


    無需回答,房正軍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房靈樞知道自己猜中了全部。


    “我想說什麽?我想說為什麽曲江案就不能是合夥作案?梁旭為什麽不能有同謀?”


    “……”


    “有人幫助他殺人,又或者,有人脅迫他殺人。”


    房正軍聽見“幫助”二字,倒沒有什麽反應,聽到“脅迫”二字,他的臉色難看起來。


    “我要問問你房隊長,也想問問陳局,問問李局,金川案、曲江案、你們憑什麽確信它是一人行凶?十五年了,為什麽關中警方一直死咬著這個思路不鬆口?能不能給我一個說法?”


    房正軍的嘴唇翕動著,他像狼一樣盯著他的兒子,而他說不出一個字。


    “不能說,對不對?”房靈樞也盯著他:“因為還有活著的目擊者,他告訴你們凶手是獨自一人,你們為了保護這個幸存者,不惜一切代價地要他活下來,生怕他暴露身份,會被殺人滅口!”


    房正軍麵色青白地坐著,一言不發。


    “可你沒有想到,天緣不巧,這個孩子真的命裏帶克,他的親生父母在金川案中遇害,他的養父又陰差陽錯地死在金川案始案嫌疑人的兒子手裏——你怕啊,房隊長,你害怕這個孩子會知道真相,所以哪怕他問你,你也閉口不答。可你沒想到他居然偷偷地去查了盧世剛的身份,換做你是這個孩子,你能不報仇嗎?”


    房正軍整張臉都扭曲了。


    “十五年了,你,陳國華,梁峰,你們護著這個幸存者,千辛萬苦地希望他活下來,好好長大。哪怕他現在可能變成了新的凶手,你們還是不願意暴露他的身份,你麵對不了這個事實——你保護的孩子,成了喪心病狂的複仇者,是不是?房正軍?”


    “這個幸存者,就是梁旭,我說對了嗎?”


    死一樣的沉默。


    從不知何處的牆角裏,傳來秋蟲的躁響。


    他們對峙著,長久地對峙著,兩人眼裏皆是劍拔弩張的怒意。


    許久,房正軍低下頭去,艱難地囁嚅:“你問這些做什麽……你到底要弄什麽……”


    “爸,我求你說出來。”房靈樞在他膝前跪下了:“梁旭到底是誰?他今天告訴我,他有可能身處險境,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他什麽——也許那個人,就是你找了十五年的金川案的真凶。”


    他抓|住房正軍的手:“你不救他嗎?”


    這話終於打動了房正軍。


    房正軍垂下眼,看著房靈樞的眼睛。


    “你今天,就是來套我的話。”房正軍黯然道:“我都明白。”


    房靈樞隻是一動不動地看住他。


    是的,知子莫若父,他心裏想什麽,房正軍不會不清楚。隻是人關“情”之一字,房正軍掙脫不了。


    “是的……是的,你說得,一點沒錯。”


    房正軍抬起頭來,哽咽許久,他顫聲道:


    “他是金川連環案,七個案子裏,唯一的遺孤。他本名應該叫做……叫做……張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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