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看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王書記頓生警惕。年過三十,這個肚子不控製往往有失控的危險。看看時間還早,王國華回房間找出運動服,可氣的是沒有運動鞋。隻好放棄晨跑,不過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隨意走走就是沒啥目標的亂溜達,清晨的薄霧中寧靜是主旋律,不時有鍛煉者沿著道路跑步。王國華一邊走一邊活動筋骨,鐵州市的空氣質量即便是在早晨,也不見得有多好。這就是發展重工業做出的犧牲吧。


    一路慢慢走過的這條街,給王國華的感覺還算不錯,道路兩邊種著整齊的梧桐樹,深秋時節已經是光禿禿的。這種格局,大概是建國初期的城市布局。王國華不自覺的從這個布局,想到了現階段鐵州市的城市建設問題。很快又想到F大那些幾十年老樹的最終命運,這些事情看著是小事,實則其中問題很多,而且這些問題還是官老爺們不會去主意的問題。


    路邊的一個小店吸引了王國華的注意力,濃濃的豆花香在清晨實在是明顯,順著味道沒吃早餐的王國華就摸過來了。


    店主是一對中年夫妻還有一個中學生摸樣的女孩再幫忙,看這時間還早,店裏暫時還沒有一個客人。王國華走過去,女孩大方的招呼道:“大哥,吃早點麽?我們家的豆腐花是一絕,用的是自家熬的麥芽糖。”


    年輕少女的熱情和期待讓人難以抗拒,王國華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這麽大歲數的女孩子出現在這裏幫忙,是一種什麽樣的生存狀態。王國華實際上很喜歡這種場麵,一家人在一起努力,互相幫助去努力改變生活。店麵看著不大,隻能擺四張笑桌子,但是這裏充滿了希望。


    “好,來兩個肉包子,一碗豆腐腦。”王國華笑嗬嗬的進門,女孩麻利的拿抹布擦了擦凳子,招呼王國華道:“大哥,您坐這。”


    這家店看來生意一般,王國華都快吃完了,還沒見別的客人進來,隻有兩個路過的買了幾個肉包子和豆漿。一個中年男子進來,女孩見了他麵露厭惡之色,進去裏頭去了。


    “老王,來點吃的?”店主上前笑著招呼,那老王也不客氣,笑嘻嘻的進來落座後四下望望道:“怎麽沒見你家閨女?我說,你們也別太死腦筋了,姑娘家讀那麽些書做啥?早點出來做事掙錢,回頭找個好人家嫁了比什麽都強。”


    老王就坐在王國華對麵,能看見說話時露出發黃的槽牙。這個很倒人胃口,好在王國華也吃完了,正準備起身付賬。這時候那老王道:“我說,這屋子下個月就不能租給你們了。”


    店主麵露不安,過來道:“老王,不是說好的租一年的麽?我房租都交了,這還有三個月呢。”老王道:“不是不租你,而是這裏要拆了。政府要拆,我能有啥辦法。”


    店主的婆娘這時候插嘴道:“老王,我們可是交了一年的租金。”


    老張道:“我知道,回頭不足的時間我退你們錢。”


    聽到這裏,王國華起身付賬時,老王接過店主送去的早點,拎著也不見他給錢,一搖一擺的打了個招呼走了。女孩這時候出來,換了一身校服,罵道:“這個不要臉的,又不給錢。”


    店主強顏歡笑道:“死丫頭,說什麽話呢?當初不是老王租給我們店麵,我們一家人做點營生的去處都沒。”


    “去上你的學,大人的事情少操心。”店主的婆娘上來說了一句,悄悄的塞給女兒一張鈔票。女孩憤憤的去了,留下一對愁眉苦臉的夫婦。


    王國華上前付錢,隨意的樣子道:“我說師傅,這地方生意不算好吧,換個地方租店麵就是了。”店主看了一眼王國華沒說話,他婆娘倒是嘟囔道:“大兄弟,你不懂。現在的房租可貴了,我們不是不知道這市口一般,可好市口的房租我們付不起。”


    “廢話真多,跟客人說那些做啥,小夥子,找您錢。”店主過來打斷了婆娘,王國華笑道:“師傅,你們夫妻倆都是下崗的工人麽?”


    “小夥子,你倒是熱心腸。你知道這條街上有幾戶下崗工人開的店麽?你知道這城裏有多少下崗職工還沒這麽一個地方開店麽?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啥?”店主說著擺擺手,唉聲歎氣的打發王國華,看的出來他的心情很差,對待客人都沒那麽多耐性。


    王國華笑著遞過去一支煙道:“師傅,我還真就想知道這些,您跟我說說。對了,我聽說鐵州市來了不少外地的投資商,到處都在開工地,到處都在招人。您就算這店沒地開去,也可以去企業上班不是?”


    店主接過煙,滿是老繭的收夾著煙點上,哆嗦著吸了一口道:“小夥子,你是記者吧?”


    王國華很配合的笑道:“對,您眼力真好。”


    “小夥子,我這麽跟你說吧。我一個初中畢業,四十多歲的人了,文化不高,進了企業我能做啥?看大門?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全市像我這個情況的人有多少?都去給企業看大門去?我們以前在廠裏學的東西,現在都用不上了,換成你是老板,你願意用我們?我還算好的,有一門手藝。多少人下崗以後,推著車子到處做點小買賣,還要被城管追的像兔子。”店主說到這,外頭來了客人,便沒再搭理王國華。


    這個事情,王國華倒是感觸很深,若有所思的離開。回到住所,王國華依舊在想這個問題。全市下崗職工有近一萬,市裏對他們的生活現狀有多少了解?他們需要什麽?怎麽去幫助他們?這些事情,不知道相關部門又掌握了多少情況呢?


    還有就是拆遷的事情,這條路拆遷的過程中有很多細節,市政部門在細節上都做到位了麽?比如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具體怎麽處理?是便宜賣掉?還是當木料處理?處理的過程中是否存在問題?


    心裏有事,王國華走路低著頭,差點跟前麵的人撞上。就聽見一聲驚呼,王國華抬頭一看,麵前站著的是楚楚,手按著胸口道:“想什麽呢?那麽投入?”


    王國華搖搖頭:“沒啥,我在外麵吃過了,準備準備就上班去。”


    作為市委書記,很多事情王國華可以忽略,或者簡單的下一道命令。但這完全不是王哥的風格,草根出身的王國華,對於這些跟普通群眾切身利益有關的事情,往往給以高度的重視。別的地方王國華管不了,但是在鐵州市,王國華必須把自己的意誌用一種明確的態度轉達給下麵。事情辦好的,有獎,辦壞了,甚至借機某私立者,王國華決不輕饒。


    湯新華來到的時候,王國華已經夾著包在台階上下來。“新華,你通知韓浩和高潔,讓他們到我辦公室。還有,郝市長也一起來吧。”王國華最後補充了一句,這些事情繞不開郝龍光,還不如好好坐下來談談。


    接到湯新華的通知,韓浩和高潔很幹脆的表示立刻過來,郝龍光問了一句:“書記沒說什麽事情吧?”湯新華道:“沒說,我也不敢問。”


    “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放下電話,郝龍光多少有點擔心,王國華不會又搞出什麽花樣來吧?帶著這樣的顧慮,郝龍光來到王國華的辦公室,看見高潔和韓浩已經在裏頭,並站起問候,郝龍光一邊笑著回應,一邊心裏嘀咕王國華擺出這陣仗是啥意思?


    王國華很客氣的招呼郝龍光落座,正準備說話呢,韓浩舉手。王國華楞一下道:“嗬嗬,老韓舉手,肯定是有急事,你先說。”


    韓浩皺著眉頭道:“我要說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鐵路上很不配合,市裏那麽多投資商,需要的車皮不少,結果我跟那邊談了七八回了,一點都不帶鬆口的。咬死了明年沒車皮照顧我們了,說是上麵的意思,他們也沒辦法。第二個事情是省電那邊,昨天下午來個通知,說我們鐵州市最近的用電量太大,已經影響到了其他兄弟單位的日常生活用電。今後省電那邊要給我們拉閘限電了。”


    王國華聽著這兩個問題,眉頭也皺起,這兩個部門都不是出好鳥的地界啊。


    “這算什麽回事?書記,馬上電解鋁的項目拿下了,電力不給電我們找誰去?”郝龍光叫屈起來,心裏冒起一個念頭來,這是省裏有人在做手腳麽?


    “是啊,這樣,先接著談,實在不行我們再想辦法。省電力如果真的實在有困難,幹脆我們自己想辦法上電廠。倒是這個鐵路上,確實比較陌生。”王國華說是先接著談,實際上已經主動承擔了一點責任。


    郝龍光倒是很識趣,立刻道:“這些事情還是先放一放,書記,你把我們叫來有啥事情?”


    市委書記把三個常委市長叫來,要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那真是欺人太甚了。郝龍光也是一把手,獨當一麵的,不是隨便呼來喝去的主。說的不好聽一點,王國華的招呼,隨便找個借口都可以回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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