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沐蘇的麵,王國華沒有任何表態。劉玲近似歇斯底裏的喊叫,本質上是一種很不負責的發泄,誠然也是一種處於對王國華的信任的表現。


    昏暗的屋子裏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看不出實際年齡的男子,這一位想來就是小女孩的父親。根據老漢的說法,他們一家人本是村中的村民這一戶人家姓韋,原本是一個老漢一對夫妻一個孩子,原本家境還算湊合,男人在建築工地上打工,女人在一家餐館做事。發生變化的要從三年前說起,在工地上打工的男人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造成下肢癱瘓。家裏的積蓄花的幹淨也沒能治好,禍不單行,妻子在一次下夜班的途中遭遇車禍去世。肇事車輛沒找到,任何賠償都沒有拿到手。


    絕望籠罩在這個家庭上頭的時候,這個叫韋曉琳的小女孩沒有放棄,主動承擔起生活的重壓。一邊上學,一邊做家務,周末還拖著板車做點小生意。老漢則每天穿街走巷撿垃圾賣點錢,一年前曉琳在做小生意的時候遭了雨淋,感冒發燒,這孩子不舍得花錢去看病,因為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這孩子發燒了幾天,好轉後嗓子就說不出來話了。


    故事聽著並不複雜,但是想到板車要被拖走時,曉琳目光中迸發出來的那種絕望的倔強,那種不肯認輸的堅持,不難想到這幾年間這孩子過的是什麽日子。


    劉玲抱著孩子,表示要幫她的時候,這孩子笑著搖搖頭,打手勢表示她自己能行。在善良的人麵前,這孩子目光中閃爍出來的是一種對未來的自信和堅強。


    劉玲又一次沒能忍住,抱著孩子又是一陣哭,王國華看不下去,出來抽煙。沐蘇悄悄的跟了出來,低聲道:“首長,這個……。”


    王國華擺手道:“我不是什麽首長,你可以稱呼我的職務,王主任。這裏的事情結束了,你先回去吧。”


    沐蘇沒有著急走,而是回去跟一幹同事商量了一會,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疊鈔票,五十一百的都有。王國華看的清楚,伸手擋回去道:“我朋友是大企業家,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心意。”


    沐蘇猶豫了一下,苦笑著把錢收了回去時,王國華又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是幹刑警的,如今真年月你們的日子也未必見得有多好。這小女孩需要幫忙,我們又正好有這個能力。”


    沐蘇朝王國華笑了笑走了,王國華轉身回到屋子裏,劉玲正在跟曉琳柔聲道:“姐姐會帶你去看病,治好嗓子,你一定要聽姐姐的話。”


    或許是治好嗓子的誘惑,曉琳終於點了點頭,同意了劉玲的安排。事情不算難辦,劉玲找到村裏負責人,買了一條好煙給他,請他代為從村中找一個人幫忙照顧一下曉琳家裏。劉玲帶著曉琳回去住一段時間,先把傷養好了,然後去看病。劉玲開出一個月一千塊的工資,很快就落實一個照顧的大媽的事情。


    帶著簡單的行李,曉琳跟著兩人走了,老人對此很感激,送到巷子口才回去。


    劉玲安排事情的時候,王國華也打聽清楚了,今天在街道上執法的城管是嶺東區的城管,這一帶歸他們管。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大家都餓著肚子,劉玲讓王國華直接把車開去她住的小區裏。


    安頓好曉琳,劉玲準備動手做飯的時候,才發現廚房裏已經忙活開了。王首長圍著圍裙的樣子居然也是很帥,這個發現還是第一次。


    “飯我煮上了,菜都洗好了,西紅柿炒雞蛋和紅燒魚我還能湊合做,別的估計做好了我都未必敢吃。”顯然這話有誇大的成分,卻有助於鍋鏟執掌權的順利移交。


    王國華沒有繼續留在廚房裏,而是回到客廳裏打電話。接電話的人是言禮孝,今天的事情王國華不打算就此作罷,但是怎麽炒作需要講究。嶺東區有市委管著,王國華就算是省委的也夠不著人家。


    跟言禮孝說起了今天發生的事情,言禮孝那邊聽了之後頗為撓頭,最後還是出了個主意道:“找記者曝光吧,宣教口上我有點關係。”


    這個主意在王國華看來見效太慢,腦子轉了一會後,王國華有了主意。當即掛了電話,拿起車鑰匙出門。臨走時給劉玲打招呼道:“我出去辦事,晚上再聯係。”


    因為是周日,王國華直接奔著省委家屬區過來,電話問了一下,遊芸芸正好在家。王國華上門自然是歡迎的。


    來到許家時候已經是四點,王國華進門便咋呼:“阿姨,您趕緊給弄碗麵條來,我都快餓死了。”


    遊芸芸一聽這個便樂道:“咋了?被你媳婦虐待了?”似乎遊芸芸很樂意在楚楚的身上找到一些缺點,也不知道她出於什麽心態。


    “什麽啊,不是明天正式報到麽,提前一天過來,沒想到遇見了一個讓人憤怒的事情。您先給下麵條,回頭邊吃邊跟您匯報。”王國華還賣個關子,遊芸芸也樂意吃這一套。


    麵條很快下好,王國華一邊吃,一邊把曉琳的事情說了。遊芸芸聽的很仔細,聽到韋曉琳被摔在地上流血的時候,遊芸芸忍不住拍桌子道:“真幫混蛋。”


    等把事情說完了,遊芸芸的母性果然泛濫,抹著眼淚道:“可憐的孩子,你得幫幫她。”


    王國華放下碗筷道:“我那個做生意的同學已經決定在幫忙了,主要還是要給這個孩子看病,把嗓子治好了。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僅僅是處分個別城管幹部,這個事情還是治標不治本。那些擺攤的都是什麽人?他們是這個社會底層的弱勢群體,城管是什麽?是國家的執法機關。出於城市環境的考量,城管有存在的必要。但是,作為政府而言,不是整天喊著為人民服務麽,怎麽就沒有為這些人的生存利益考慮一二?”


    這就是話裏有話了,遊芸芸聽出味道來,笑著拿過煙灰缸遞給王國華道:“你接著說,你這孩子一直很有想法。”


    “現在做生意的,基本都去了市場。這些攤販為啥不去市場裏做生意,而是要在外麵做所謂的影響市容的勾當,整天擔驚受怕的。根子還是在市場的門檻高了,租金、管理費、稅收這些費用作為小本經營的他們承受不起。城管打擊小商小販,僅僅是因為影響市容那麽簡單麽?”


    王國華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遊芸芸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琢磨這些話裏頭的意思。過了一會,遊芸芸才道:“這個事情,我會跟你許叔叔說。首先要明確的是一個文明執法的問題,這個問題不明確,日後必然引起一切嚴重的對立和矛盾。而且,這些矛盾隨時會激化並造成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至於各級政府怎麽去幫助這些人,我覺得你最好是拿出一個大致的建議出來。可以這樣,你的文字不錯,寫一篇稿子交給我,先發到南天日報上。”


    遊芸芸的目光還是相當的敏銳,政治嗅覺也非常靈敏。王國華說的含蓄,並不妨礙遊芸芸聽明白這個問題的關鍵點還是兩個字,那就是“利益”。各級政府的利益。修建大市場,不僅僅是方便管理這麽簡單,驅使政府部門去做這個事情的關鍵還是其中的利益。而那些政府官員,他們在工作中是不會考慮所謂弱勢群體的生存利益的,屁股決定了腦袋,他們想到的永遠是政績和利益。


    也就是說,文明執法這個事情許南下表態一下不難,發一個文件下去強調這個事情也不難。但是讓各級政府的主管領導去考慮這些弱勢群體的利益,一定程度上必然會減少各級政府自身的利益。


    如果要說的偏激一點,政府公務員都是老百姓的稅收養著的。而這些人拿著老百姓交的稅吃香喝辣的還有特權,反過來卻幹的是一些個欺淩百姓的勾當。當然這麽說,這個話題就太敏感了,遊芸芸甚至有意識的去回避。


    “那就這樣吧,今天的事情我該怎麽處理?”王國華把話題又繞了回來,遊芸芸聽了不由苦笑道:“還能怎麽樣?對於暴力執法的相關人員,絕不姑息。你等一下,我這就給老許大電話,他人去了京城。”


    遊芸芸打通了電話,說了一會之後,把電話遞給王國華道:“你來接。”


    王國華接聽之後恭敬的問候:“許書記好。”


    電話裏許南下的語氣很嚴肅道:“國華,你這個問題反映的很及時,我認為省委必須給予高度的重視。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城管在執法過程中簡單粗暴,公檢法一些執法部門,也存在著粗暴執法的問題。這些問題不解決,必將嚴重的傷害到人民群眾的感情。我這就給林拱打電話,你明天報到後,以省委督查室副主任的身份過去。相關責任人,給予嚴肅處理,氣壓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這個電話就算是給了王國華尚方寶劍了,許書記似乎也很樂意有這個借口,再次敲打一下林拱這個市委書記。


    掛了電話,遊芸芸對王國華笑道:“老許誇你了,說你的政治嗅覺相當的敏感。借這個事情,老許打算開展一次整風運動。”


    “怎麽?林拱還沒有屈服麽?”王國華笑著來了一句比較**的話,遊芸芸聽了翻了翻眼珠子道:“這孩子,私下裏說說就算了啊,別到外頭說去。對了,天南首富孩子那個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再關幾天,不著急。總得等許叔叔從京城回來了。”王國華沒明說,意思卻很明白,這要看許書記的政治需要了。從遊芸芸的話裏王國華得到一個消息,林拱那邊還挺著呢。


    回到劉玲的住所,天已經黃昏。敲門居然沒反應,等了一會還以為屋子裏沒人,正準備轉身摸電話的時候門開了。劉玲隻是露出一個腦袋,低聲道:“快點進來。”


    “做賊呢!”王國華低聲嘟囔,進來後把門關上,轉過身才發現劉玲去了洗手間,留下一個穿著短衫的背影,王國華跟上去聽裏頭一陣嘩嘩的水響聲。“不許進來,我在給曉琳洗澡。”


    走到門口的王國華停下腳步,看了看這個房子的結構。地方不算大,三室一廳,估計也就是八十幾個平米的樣子。這種小戶型現在還是很流行的。


    主臥在正中,隔壁的一個房間裏放著曉琳簡單的行李,床單和被子都是新的。看來這是曉琳的房間,王國華不由的擔心起來這裏的隔音效果。劉玲辦事的時候,叫聲可不小。


    回主臥等了一會,聽到隔壁一陣笑聲,王國華也懶得過去攙和。見桌子上有電腦,便過去打開這太所謂的586,遺憾的是電腦裏頭隻有一些文檔和賬目,一個遊戲都沒裝。王國華連上網絡,胡亂轉悠了一圈。這年月QQ還沒出現,想聊天要進聊天室,說實在王國華對聊天室的適應能力始終很差。


    看了一會新聞門開了,包著一條浴巾的劉玲進來,衝王國華笑道:“這孩子可真懂事。”


    說著話,劉玲很不負責的走到衣櫃跟前,扯下浴巾。王某人對著背影揭竿而起,不自覺的起來站在身後時,劉玲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低聲道:“別,孩子在隔壁,等晚上吧。”


    晚上,好吧,那就晚上。問題是到了晚上,母性泛濫的劉玲在隔壁陪著曉琳,王國華等的都困了,幹脆先睡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國華做了一個夢,夢中在泡溫泉,然後王國華就醒了。屋子裏開著昏暗的燈光,適應了一下就看清楚劉玲跪在身前,抬頭衝王國華一笑道:“我想要個孩子,我們得抓緊一點了。”


    劉玲似乎更願意在上麵,練過武的腰肢搖擺起來幅度很大,產生的摩擦力和吸引力相當的給力。不過這種姿勢對於劉玲而言,可持續性不強。也就是幾分鍾的樣子,劉玲便趴在胸前,口中喘著粗氣,低聲道:“不行了,頂的太狠。”


    這句話造成的後果是嚴重的,成功的刺激了王國華走向亢奮的狀態。王國華坐直起來發狠的時候,劉玲飛快的往嘴裏塞進去一支手,發出嗚嗚的嗚咽。很快陷入**中的劉玲,搖曳的更加激烈,胸前一對白兔跳躍的幅度讓王國華又行將逃逸的感覺,忍不住張嘴咬住,真一下似乎打中了劉玲的要害,這個女人戛然停止了搖擺和扭動,緊緊的抱著男人的脖子,不可抑製的抽搐抖動。一股熱流從私密處噴湧而出。


    ……………………在人事處辦理完手續,王國華不緊不慢的下樓。不想太高調的王國華拒絕了言禮孝過來招呼的舉動,王國華甚至還跟言禮孝說,在省委裏頭大家當不認識為好。


    應該說有言禮孝帶路,事情辦起來會很輕鬆,但是也回錯過一些東西。比如說辦手續的時候,人事處那位處長,從最初的不太搭理,到拿到王國華的檔案後的表情變化。王國華在省委內部名聲不顯,但真並不妨礙人事處那一位處長對機關內部的認知。檔案上寫的是二十八歲,級別是正處,還有過主政紅杉區的經曆。這些對於一個機關人事處的處長而言,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王國華拒絕了人事處方麵派人領路的好意,信步下樓來往東側的大樓走去,三樓是督查室的辦公室。王國華案例先去主任辦公室,也就是林副主任的辦公室。巧的是林副主任的辦公室門關著,敲門之後沒動靜,王國華隻好自己走向督查室的大辦公室。


    辦公室裏還算安靜,兩排辦公桌,一共八張桌子。中間留著很大的空間,王國華一眼望去,隻有三個人在桌子上,兩個女的一個男的,這三位都挺年輕的,比王國華都小的樣子。


    兩個女生的桌子前後挨著,前排的一個正在回頭跟後麵一個說話。另外一排的第一張桌子上,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青年,一邊埋頭寫著啥,一邊還抬頭插嘴道:“那電影我也看了,情節很一般,米國大片都這樣。”


    “你懂什麽,星戰前傳這種大片,國內想都不要想的。我覺得很好看。”右手邊第一排的女生很不高興的打擊了一句男生的插嘴,跟對麵的女生又道:“聽說了沒有,體育館要搞一個演唱會,京城來的很多歌星都要亮相,票很不好搞呢。”


    “我不去,跟幾萬人擠在一起,渾身臭汗的有什麽好玩的?”這位回了一句,一抬頭看見站門口的王國華,不自覺的笑了笑道:“同誌,你找誰?”


    “這裏是督查室吧?我來報道的!”王國華笑容可掬,順手從口袋裏摸出煙來,發現兩女生頗為鄙視他這個習慣性動作的目光,又笑著收回去。


    “看你的年齡,剛分來的研究生吧?”第二排的女生說著站了起來,笑著伸手道:“我叫孟潔,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你稍微等一下,謝主任也該來了。”


    “啊,我是研究生的學曆,也是剛分來的。對了,主任不是姓林麽?”王國華覺得有必要搞清楚,別鬧了烏龍。


    “美不死你,剛來報道你還想見督查室的林主任,等著謝主任來吧。”第一排的那個女生很不客氣的說了一句,眯著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打量著王國華道:“我看出來了,你在家夥野心不小,剛上班就想著排領導的馬屁往上爬。”


    這女生長的一般臉蛋能有個六十分就算是把一些優點放大的結果了,倒是後麵那一個挺秀氣的,個子不高,小巧玲瓏的類型,人的性子看著也柔柔的,有點小家碧玉的意思。


    “別聽高娟娟瞎說,當初我來的時候,她也是這麽說我來著。我叫張國勝,以前沒少被真兩個女的欺負,以後我們要團結起來,跟督查室的黑惡勢力做堅決的鬥爭。”左手一排的男生倒也有趣,過來伸手一番自我介紹。


    大家都是年輕人,王國華也沒有絲毫的架子,跟這幾位握手之後報上姓名,真就算是認識了。左等右等的也沒見所謂的謝主任出現,王國華陪著三位聊了起來。


    這三人的心機比起王國華那可差老遠了,沒一會督查室的情況就弄明白了。林主任是辦公廳的副主任,這邊的辦公室基本不出現,基本上是一周出現一次。具體哪一天沒規律。督查室有兩個副主任,排名靠前的那位一般都是正處級,相當於常務,日常主持工作的就是這一位。前些日子,這位副主任調走了,新來的也就是王國華還沒完成報道。另外一位副主任姓謝,暫時管著這一攤子,還有三個督查專員,眼下還在外頭跑動。空出來的這些位置,都是跟著下去跑動的科員,有科級的也有副科級的。這三位在督查地位最低,就是一半的科員,啥級別都沒有。平時這三位都是打雜的,現在多了一個。


    謝主任為人嚴肅,不苟言笑,最近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沒事就衝大家發火。三個督查專員跟謝主任平級,也不歸謝主任管,所以倒黴的都是一般的科員。孟潔善意的警告王國華要當心。王國華很配合的表示,一定小心應付。


    說了一會,那個高娟娟突然一拍腦門道:“不對啊,沒聽說督查室缺人啊。前幾天還有人去找我爸爸,想著走關係安排子女進省委,我還插嘴說可以來督查室呢。結果我爸爸還訓我了,說什麽督查室已經超編了之類的話。”


    王國華一聽這個便笑著打岔道:“高娟娟,令尊是哪一位?別以後見著了不知道,在領導麵前失禮了。”


    張國勝酸溜溜的低聲道:“高副秘書紮個唄,還能有誰?我們都知道,你不用每天都提醒一下。”這話說的有水平,酸味也夠重的。


    很明顯,高娟娟屬於那種愛顯擺又沒啥心機的家夥,當即衝張國勝揮拳道:“張麻子,我什麽時候天天都提醒了,亂說話小心我揍你。”


    張國勝哼哼道:“注意點你的形象,你不是哭著喊著要作淑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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