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張默是縣委常委之一,孫長青因為這個事情對他發這麽大的火,隻能用不正常來解釋。


    王國華稍微動動腦子,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張默隻是一個勁的認錯,如同一個小學生犯錯挨老師的訓。在場的一幹常委,人人臉色都有點不好看。今天被訓的是張默,下一個呢?


    “孫書記,我這就立刻調整。”張默連忙表示改正,但是這個時候另外一個當事人王國華,卻站起來淡淡道:“不必了,我坐哪裏無所謂,隻要不影響大家開會就行。”


    就這麽一句話,會場的氣氛瞬間變了一個味道。孫長青要做什麽?他要告訴在座的諸位,方欄縣他說了算,他讓誰坐哪裏,誰就坐哪裏。之前的位置安排,恐怕不是工作疏忽那麽簡單。王國華當著沒這回事安心坐下的時候,孫長青還以為這小夥子妥協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王國華硬著頂了回來。


    王國華也在散發一個強烈的信號,孫書記可以把別的常委隨意捏拿,但是王國華絕對不是這樣任人捏拿的角色。也就是說,在別人的身上搞那一套可以,在王國華的身上,沒門!


    孫長青拿眼神盯著“不識抬舉”的王國華,看了好一會子,差不多一分鍾的樣子。這個過程中,王國華毫不躲閃的迎了上來,王國華不是要跟孫長青鬥,而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


    “好,國華同誌就坐在那吧,以後開會也這樣安排座位。”孫長青丟下這句話之後,轉移了視線,邁步往主席台走去。眾人心目中原本會異常憤怒的王國華,跟沒事人一樣輕鬆的坐下,剛才的那一場較量,王國華無疑是勝利者。


    “今天這個會議,首先大家歡迎新來的縣委副書記王國華。”孫長青的開場白還是很有意思的,稀稀拉拉的鼓掌聲想起後,孫長青又道:“年輕有幹勁,縣委經過慎重的考慮,決定由王國華同誌分管農業、防汛等部門。大家歡迎國華同誌講兩句。”


    眾人很配合的鼓掌,王國華跟沒事人似的站起來朝眾人致意。方欄縣是個官員都知道,管農業這一攤子不但沒油水,而且麻煩事情還多。另外一個大頭就更不說了,一旦有災情就得衝在第一個,平時還沒啥進項。


    常務副縣長的工作是協助縣長主持全麵的工作,孫長青居然在常委會上做這些安排,不可謂不霸道。反觀王國華在崢嶸偶露之後,便陷入了逆來順受的狀態,讓一直在邊上的朱立國頗為著急。心說你好歹也反抗一下啊,隨便別人捏你?朱立國的著急明顯不在點子上,政府分工本來是他的權利,王國華憑什麽出來爭?這叫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王國華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去較勁,要較勁也是朱立國的事情。


    現在開的是縣委常委會,這個時候朱立國不能把持住尺度,維護自己的權利,別人憑什麽著急上火?王國華的心態很好,分配什麽做什麽。


    “身為一名黨員,我服從縣委的任何決定。今後的工作中,一定努力做好本職工作。謝謝大家!”王國華站起簡單的說了這麽一句便坐下,但是這看似簡單的話卻像一根針,狠狠的紮了孫長青的心那麽一下。


    孫長青很清楚,王國華在提醒他,這是黨委常委會,現在你是上級,但是你也是有上級的。再一個意思,王國華很含蓄的表達了一句話,“別惹我”。雖然很含蓄,但這卻是王國華在低調了一會之後發起的又一次有針對性的反擊。


    孫長青很清楚,不要說省委了,就算是市委想調整他的工作,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那麽,王國華的話可以理解為一種威脅!這就好比某小國有了原子彈,捏在手裏就是一種震懾。更何況,王國華上任的行文,是省委直接下發的。這個事情孫長青沒忘記,今天之所以搞這些動作,無非就是想提醒王國華,這裏誰說了算。


    王國華在承認孫長青這個縣委書記的前提下,進行了有限的反擊,基本上做到了有禮有節。這就讓孫長青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年輕人,今天的故意安排完全沒有達到激怒他的目的。孫長青一直認為,王國華這般年紀就達到這個高度,哪裏是能受氣的人?


    可以說王國華的反擊在預料之中,但方式卻在預料之外。也就是說,孫長青通過這麽一個小手段得到的結果讓他有點失望。王國華做出反應,距離孫長青希望看見的有相當的距離。


    縣長朱立國在分工問題上屁都沒一個,這讓王國華清醒的認識方欄縣的形勢比自己想象的要艱難的多。常委會開了一個小時,就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整個過程,除了王國華說了兩句,剩下的時間都是孫長青再說。


    散會之後,王國華直接起身離開,出來的時候也沒主動搭理誰的意思,王國華倒是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尾隨著他的背後,王國華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準備上車的時候,身後張默氣喘籲籲的追上來道:“王書記!”


    王國華站住回頭,張默過來低聲道:“會前的事情,對不起。”說話的時候,王國華能注意道張默眼神中閃動著異樣,衝他微微一笑道:“事情都過去了。”


    王國華真誠親和的笑容讓張默怔了一下,這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的。追上來表示一下道歉,原本不過是一個形式。不管誰處在王國華的職務上受到類似的待遇,心裏都會不舒服吧。但是王國華居然絲毫沒有這方麵的情緒,這讓張默難以理解。


    臨上車前,王國華又衝張默笑了笑。站在原地,張默突然明白了王國華這個笑容的意思。這筆賬,怎麽都算不到你頭上!是的,王國華就是要表達這個意思。張默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王國華用這種方式表達出對同事的尊重之意,讓張默的情緒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電話打斷了孟雨薇的工作,接聽之後嗯嗯的好一陣才掛掉電話進了裏間,林靜抬頭笑問:“出什麽事情了?”


    孟雨薇笑道:“王國華正是上任新官上任,發生了一些事情。”


    林靜來了興趣,笑問:“說說。”


    孟雨薇道:“先說配車的事情,他拒絕了辦公室安排的皇冠,選了一輛桑塔納。沒想到他討厭日本車。”


    林靜笑道:“瞎扯,你這是沒見識。這裏頭有兩個可能,第一是不合規定,第二是在他混的圈子裏,坐日本車掉價了。你接著說。”


    “剛剛結束的常委會上,王國華和孫長青碰撞了一下。”


    孟雨薇笑著把經過說完,林靜默默的玩著手裏的鉛筆,好一會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孟雨薇悄悄的退了出去,林靜站起走到窗前往外看。


    很明顯,方欄縣有林靜的耳目,這個人就在常委會成員中,這個一點都不奇怪。對於方欄縣的存在的問題,林靜心裏非常的清楚。隻不過一直沒有太好的機會介入,林靜一貫自詡謀定而動。在她認為時機不成熟的時候,是不會去給自己找麻煩的。在林靜看來,方欄縣就像一個膿包,得等它自己爛了,才好出手去擠。這也是林靜兩年來一直沒動秦時月的緣故,另外還一點就是省政協那位前任市委書記,林靜顧忌的東西很多。


    就在林靜想有點動作的時候,新市長來了,倆人之間注定需要一個磨合期,說的難聽一點注定要鬥一下。說不得,林靜隻好讓秦時月這個一門心思鑽營的女人去打頭陣。兩年沒動她,不等於林靜不想動她。林靜從當初的不得用一些人來鞏固書記的位置,到現在必須考慮下一步,無疑現在是一個關鍵點。


    林靜原本以為王國華年輕,去了方欄縣肯定受不了,一定會攪動一番,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如此的接受現實,這讓林靜多少有點措手不及的意思。原先的一些布置,看來需要重新做一些調整了。


    王國華上樓的時候,迎麵走來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昨天上任的時候照過一麵,政府裏頭唯一的女性副縣長。王國華不打算跟她糾纏的時候,這個女人卻主動的笑著招呼:“王書記好,開會回來了?”


    “成縣長好,有事?”王國華站住,笑著答應。這話說的很有意思,沒事就別擋著了。


    成悅原本自信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想來是聽出王國華話裏的意思了。女人做官,有優勢也有劣勢。方欄縣縣委縣政府兩個衙門,一共也就這麽一個副處級的女性獨苗。


    “防汛這一塊,原來是我分管的,這不來移交了麽?”成悅笑的有點勉強,作為縣政府裏排名最末的縣長,她的分管自然都不是啥好部門。


    “到我辦公室去談吧。”既然是工作,王國華的就沒啥可說的。王國華說著邁步繼續上樓,腦子裏閃過的是成悅目光中流露出來的一絲堅毅。


    沒錯,再三確定之後,王國華意識到,這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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