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牢記本站域名“”,或者在百度搜索:三聯文學網】枝杈深處站了不少人,十四萬人被撤進樹幹裏。瞭望台發出信號,一切正常。


    歐泊深吸一口氣,調節腰上的反重力腰帶,待會兒當反叛軍衝進腳下的城市時,他將帶領五十人從高達百米的樹枝上跳下去,憑借反重力技術在空中滑翔,同時射出鋼索網,利用電磁槍癱瘓掉入侵者的戰鬥力。


    跟隨他出戰的清一色都是女孩。


    “跳呀。”有女孩催促道。


    “快點跳!”又有女生笑了起來:“你不是傭兵麽?”


    歐泊:“說是這麽說……別催好嗎!讓我作下心理準備……”


    耳扣裏傳來雷蒙的聲音,問:“怎麽了?試跳一次看看。”


    要從上百米的地方朝樹海上跳,歐泊心底湧起一股本能的恐懼,他抬頭深呼吸片刻,一名敢死隊員嘲笑他道:“喂,傭兵小弟,你在怕什麽!”


    雷蒙的聲音在他耳邊笑道:“你恐高?”


    歐泊按著耳扣道:“我我……從來沒跳過,讓我準備一下。”


    雷蒙:“跳,我接著你。”


    “踹他下去。”敢死隊員道。


    歐泊馬上變了臉色,說:“別!我自己跳!”


    一群女孩在旁邊大聲數:“一——二——三——”


    “我為飛翔而生!”歐泊悲壯地吼道,張開雙臂,跳了下去。


    呼呼的風聲刮著他的外套,五十名敢死隊員跟在他的身後跳了下來,長著翅膀的綠騏在空中翱翔,夜晚四處都是紛飛的光團,他們就像飛鳶般掠過樹海上空,經過弧形路線掠過埋伏區高空,歐泊感覺自己的心仿佛都飄了起來,忍不住刺激地大喊。


    “啊——”


    地麵越來越近,他飛速衝向底下的人群,雷蒙追了上來,與貼地滑翔的歐泊共同狂奔,喊道:“我在這裏!放心!”


    歐泊衝向地麵的一刹那,雷蒙敏捷轉身,把胸膛朝著他,歐泊張開雙臂,在落地瞬間兩人互相一抱,衝力帶得彼此同時翻滾,在地麵滾了兩圈,摔在一處。


    其餘敢死隊員落地時俱是矯健打滾,借一個就地翻滾消去衝力,呼啦一下散向兩側尋找掩體。


    “謝……謝謝。”歐泊第一次做這種練習,沒有雷蒙接著多半要摔個嘴啃泥。


    雷蒙道:“再去試試。”


    歐泊沿著氣根上去,這次帶了把電磁槍,反複練習從樹幹上躍下直到落地期間的突襲。


    足足五六次後,歐泊學得很快,已經可以雙手持槍,控製自己環回翱翔,並同時持槍朝下射擊,落地時也利落了不少。


    雷蒙則整理好武器,準備出發前去營救人質。


    “你能行麽?”歐泊道。


    “當然。”雷蒙戴上自己的露指手套,說:“等我的好消息,你在這邊小心點。”


    歐泊拍了拍雷蒙的臉,雷蒙笑了笑,伸手用力摩挲歐泊後腦勺,把他腦袋朝自己攏,兩人額頭抵著摩挲片刻,雷蒙提著e7上車,小型磁懸浮車在黑夜裏打了個轉,飛向遠方,一頭紮入樹海。


    “你們剛新婚?”一名敢死隊員問道。


    歐泊邊檢查武器邊過來,說:“還沒登記呢,戰後辦事處沒開門。”


    天色全黑,夜漸深,熒燈花的光芒昏暗了許多,歐泊在樹幹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開始行動的時機,敵人還沒有來,一旦靠近後,高處的崗哨會報警。


    微風下有不少小情侶牽著手,坐在一旁小聲說話。女蘿星以女孩居多,大部分都內部消化了,也有女孩之間親昵戀愛的,就像烈星的傭兵不少喜歡同性結伴一樣。


    歐泊看著她們,總感覺男性女性就像不同的種族一樣,十分好奇。


    “你們烈星都是男人結婚嗎?”有女孩問道:“男人和男人過日子,會不會經常打架?”


    “對啊。”一名膚色黝黑,健美的女人摘下帽子,甩了下一頭瀑布般的長發,說:“你戰友長得挺吸引人的,情人就不多嗎?你會吃醋不?”


    歐泊恬不知恥地說:“很抱歉女士,你猜錯了,事實上他在男人堆裏沒有我這種型號的受歡迎呢,我才是美男子啊。”


    “你沒他有風度。”一名少女遺憾地笑了笑,朝他露出兩顆小虎牙:“也半點不紳士。”


    歐泊道:“哦,紳士無非是耐心的狼,可能你們的審美眼光不一樣,我們……呃,比較注重外在的東西,很多男人不會太注意對方的風度,相處起來比較粗魯,男人眼裏的帥,和女人眼裏的帥是不一樣的——”


    那健壯女人道:“所以像你這種濃眉大眼的家夥,更令男人心動?”


    歐泊道:“可……可能,不過我和他在一起是因為對方的……內在,嗯,是這樣。”


    女孩們都笑了起來,都覺得歐泊很有趣,歐泊問道:“你們呢?我覺得你們的審美確實和我們不一樣,是這樣。”


    健壯女人是她們的隊長,她聳了聳肩,說:“我倒沒什麽關係,主要是眼緣。”


    “歐泊!”熟悉的聲音響起。


    歐泊馬上起身,喊道:“暮樞!”


    暮樞從遠處狂奔而來,大喊道:“歐泊!”


    歐泊跑過去,兩人緊緊擁抱,歐泊道:“溫蒂說你不在這裏!”


    “我從另一個村子過來的!”暮樞喊道:“太好了!又見麵了!”


    他緊緊抱著歐泊,兩人分開後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暮樞躬著身疾喘,仍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聯係我在的避難所,我馬上開車過來了!好樣的!歐泊!你這麽厲害了!”


    歐泊笑著拍他的臂膀,說:“你也不錯啊,你過得怎麽樣?”


    “嘖嘖嘖。”


    女人們集體起哄:“到處留情!小心回家被你男人揍死!”


    “喂!”歐泊憤怒地澄清道:“不是這樣的!”


    暮樞道:“吉安帕!!你們別欺負我朋友!”


    女兵們大笑起來,暮樞道:“別管她們,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走。”


    暮樞顯然是來過不少次女蘿之母的中心區,兩人在夜色下走著,距離他們上次分別已過了將近兩個宇宙年,彼此都長大了不少。


    歐泊再碰上故友,說不出的高興,說:“我想執行完任務去找你,她們告訴我你住的村落在很遠的地方,過來有危險,容易被叛軍發現……”


    暮樞笑道:“我的車開得很快,沒事。”


    歐泊色變道:“你一路衝過來了?!太危險了!怎麽能……”


    暮樞道:“我也是經過傭兵培訓的,戰友!”


    歐泊:“那不一樣,不過好……你可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知道了,囉嗦。”暮樞笑道。


    他把歐泊帶到樹幹旁,推著他上去,女蘿之母光是樹身就占地足有近五公裏方圓,他們離開枝幹部分,循著不太明顯的樹身上的台階上去,歐泊道:“這是什麽地方?”


    暮樞伸手下來拉他,說:“跟我來就對了,別問。”


    “你們要去禁地嗎?!暮樞!”一名巡邏的女兵遠遠道:“你不能帶外人去禁地!女蘿之母會生氣的!”


    “他是我的朋友!”暮樞朝她喊道:“他不是外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曾經和我出生入死的!”


    “算了。”歐泊說:“去喝杯酒怎麽樣?”


    暮樞說:“沒事,走。這裏我小時候經常來。”


    歐泊心想暮樞倒也說得不錯,當年他差一點點就成為傭兵了,一起上課時接受的那些新兵訓練,確實隻能用“出生入死”來形容。


    他們走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順著巨大的樹幹攀爬上去,整個星球仿佛都睡了,唯獨淡淡的螢燈花在黑夜裏發著光。邊走邊交談中,暮樞說了不少事,包括整個女蘿星的動蕩,人類在這裏的生存,歐泊才知道兩年前那次共和國的投資確實斷了許多人的生路。


    暮樞就是在那時搭乘航運船前往烈星,想找份糊口的差事,他的家裏並不有錢,當生產科技大範圍引入應用後,許多人都失業了。


    “你的家人呢?”歐泊說。


    暮樞道:“我弟弟們都在,爸媽也沒事,我用你給的錢,加上自己的一點積蓄,在西邊租下一小塊地,反叛軍來了,現在都沒了。”


    歐泊道:“親人安然無恙就好,能奪回來的,相信我,我和雷蒙就是為了這個而來。”


    暮樞笑道:“我相信你們能辦到,你以前就總是告訴我,隻要有信心,什麽都能辦到。”


    歐泊自嘲地笑了笑,說:“我現在發現,有許多事,就算信念足夠,也很難辦到。不過我還是會努力。等內戰結束以後我再給你投資點,我現在有不少錢了。”


    暮樞忙道:“不用,夠了,朋友,我有信心能把農場經營好。”|


    暮樞拉著歐泊的手,把他拉上最後一個梯子,從洞口拉出來。


    麵前豁然開朗,天際繁星滿布,它們鑲嵌在天鵝絨般的夜幕上閃爍不定,和風吹來,赫然置身於女蘿之母的最頂端,腳下悠悠大地一覽無餘,千萬年的樹海在春風裏沙沙作響。樹葉群裏閃爍著星羅棋布的微弱白光。


    仿佛天上與腳下都是星空,發光的綠騏張開翅膀,在夜風中翱翔。


    歐泊忽然什麽也不想說了,兩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過了很久很久,歐泊才說:“真美啊。”


    “等下次再出太陽的時候。”暮樞說:“這個星球上所有的女蘿樹都會開花,包括女蘿之母。”


    “會很壯觀?”歐泊說。


    “很漂亮。”暮樞說:“到時候帶你去賞花,喝酒。”


    歐泊笑了起來,暮樞走到枝條邊緣坐下,這裏地勢狹隘,歐泊坐過去,兩人並肩坐在枝杈上,眺望遠處的自然夜景,樹海猶如連綿起伏的黑色生物,有什麽在葉子與枝條卷起的風浪中低低嘶吼。


    “待會兒我們從這裏跳下去。”暮樞說:“你會飛嗎?”


    歐泊注意到暮樞也係著反重力腰帶,說:“你也會?”


    暮樞說:“每個人都會,我們在秋天的收獲節裏都會爬上女蘿之母的最高處,朝樹林中翱翔,飛來飛去。”


    歐泊讚歎道:“太美好了。”


    “歐泊,我吹首歌給你聽。”暮樞說。


    歐泊看著他,暮樞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堅果殼,吹起音樂。


    那音樂古樸儉素,隻有三個音,然而一吹出來後合著風與樹葉的潮水聲,竟是千變萬化,忽低忽高,忽長忽短,在燦爛的星空下回旋,猶如乘著風飛翔。


    樂聲停。


    “再來一首。”歐泊說:“好聽極了。”


    暮樞道:“在女蘿之母的最高處,每個夜晚裏隻能吹一首歌。”


    歐泊:“別這樣嘛——”


    暮樞道:“真的!再吹下去,森林就會醒了,吵醒森林的孩子,一輩子也沒辦法走出它的懷抱,我還想去斯芬克斯找心愛的女孩結婚呢。”


    歐泊道:“你要結婚了?對方是誰?”


    暮樞道:“現在還不知道,你呢?”


    歐泊說:“我打算和我的戰友在一起,他現在去營救人質了,等回來之後介紹給你認識。”


    暮樞點了點頭,說:“聽起來不錯,我以後想娶一個女孩,照顧她。”


    歐泊道:“叫什麽名字?”


    暮樞說:“沒有名字,小山鎮有個來自斯芬克斯的女人,她精通茶葉和香料占卜,她的戀人是我們女蘿有名的祭司,會用樹葉通靈。”


    歐泊啊的一聲,想到燧衍的母親們。


    暮樞說:“她告訴我,我的伴侶在斯芬克斯星,讓我五年後去找她。”


    歐泊點了點頭,說:“她什麽都知道?”


    暮樞笑道:“大概,很多人都相信她們,你想嚐嚐女蘿之母的乳汁麽?”


    他要去摘一縷嫩芽給歐泊吃,歐泊馬上阻攔了他,說:“別!這個是毒品!”


    “偶爾一次不會上癮的。”暮樞說:“別大劑量服用就沒事,我也吃過幾次。”


    歐泊有點兒猶豫,說:“不好,你真是個損友。”


    暮樞小聲道:“別的人想吃還不行呢,隻有在女蘿星出生,長大的男孩才有資格上到最頂上,她更疼愛男生,摘一點她不會發火的……”


    歐泊問:“隻有這裏有嫩芽麽?”


    暮樞:“到處都有,母親的身體有一半成了化石,那些偷獵者割她還活著的樹皮,把她割得傷痕累累,偷走乳汁……這裏,隻嚐一點,一起吃。”


    歐泊要阻止他卻來不及開口,暮樞已經找了根枝條,折下兩縷嫩芽,斷口處閃爍著淡淡的白光,他把嫩芽喂給歐泊,示意他咀嚼。


    歐泊:“……”


    暮樞閉上眼,咀嚼嫩芽,歐泊學著他輕嚼,汁液滲入舌根,刹那全身一陣顫栗。


    那是生命的味道。


    歐泊從來未曾感受過如此澎湃的生命氣息,仿佛整個靈魂與天空,大地,樹海融合在一起,女蘿之母的乳汁化作數以億計的分子進入他的體內,令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寸精神世界都被綠色的風卷過,徹底洗滌。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欣喜,它令人忘卻了所有的煩惱,腦海中隻有浩瀚的天空與翻卷的葉浪,青草與植物氣味直接經過他的嗅覺神經徘徊不去。


    “不能吃多。”暮樞道:“容易上癮。”


    歐泊睜開雙眼,剛才隻差那麽一點點,就要投入女蘿之母的懷抱了。


    歐泊道:“很幸福。”


    歐泊仍在回憶方才那磅礴的生命感覺,他的靈魂在女蘿之母的乳汁下欣欣向榮,什麽挫折與煩惱都不重要了,一生中經曆過的衝擊,隻有戀愛時眼前一片光明的美好能與它相比。


    “讓人覺得。”暮樞說:“活著很美好,但吃多了就會什麽也不想做,覺得現實世界裏很沉重灰暗,和女蘿之母的乳汁帶來的感受完全相反,於是就會逃避現實,不停地吃這個。”


    “對。”歐泊笑道:“剛剛那一會兒我全身都活起來了,每一個地方都在瘋狂旺盛地活著。”


    遠處響起一連串哨音,示意反叛軍來了,它們正在二十公裏外。


    歐泊道:“走。”


    “跳!”暮樞道:“一起。”


    兩人牽著手,撲向茫茫夜色,帶著風聲,外套呼呼狂飛,劃了道弧,繞著女蘿之母的樹幹旋轉,飛向他們的埋伏點。


    女蘿之母發出藍光,整個森林在那一刻醒了。【快速查找本站請百度搜索:三聯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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