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站在原地靜靜看著,突然覺得心湖就像是這平靜的池水,被她毫無預警的闖進來,無章法的掀起了陣陣波瀾。


    可是她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無意掀起的漩渦,這種無心,讓一向自信驕傲的他開始有些無措,猛然間,他意識到,原本作為獵人的他不知何時被獵物帶入了迷途,他被獵物的美麗所打動,那獵物卻絲毫不懼怕的望著他,繼續走著它應該走的路。


    在這一場遊戲裏,到底誰是誰的獵物呢?


    雲錦詩彎下身子,纖細的雙臂在水中來回摸索,幾縷柔軟的絲調皮的掙出綠色的絲帶,搭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一滴晶瑩剔透的汗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散著點點光亮,順著額頭滑下來,“啪”的一聲落入水中,漣漪圈圈,不同的水波相互碰撞,輕柔得暈開來,摻雜在一起,分不清了。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


    他一直站在岸邊靜靜地看著她。


    她一直在專注的在水底摸索著。


    沒有人敢說話,也沒有人敢去打破這唯美靜逸的畫麵。


    他從沒有如此仔細的去觀察一個女子。


    水珠濺濕了她寬鬆的袖管,濕濕的貼在纖細的胳膊上,薄薄的料子隱約透出她肌膚的色澤,帶著點翠綠,帶著點嫩白。


    寬寬鬆鬆的裙子也濕了,皺巴巴的圍繞在她修長的雙腿上,顯露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烏已經鬆散下來,遮住半張白皙臉頰,碧綠色的絲帶輕輕在空中飄蕩著,飛舞著,仿佛翩翩起舞的碧蝶。


    她的修眉皺成一團,她的眼簾低垂著,她的睫毛長而濃密,她的唇紅潤而誘人……


    “找到了!”


    雲錦詩突然驚喜地叫起來,直起腰將手中的板指高高舉起,滿麵欣喜的望向宋昱,眼角帶笑,興奮得像個小孩子。


    係在上的絲帶猛然鬆散,烏黑的隨即散落下來,瀑布似的傾瀉而下,那抹碧綠條帶隨風舞動,在空中輕輕打著圈,緩緩地落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麵。


    “滴答!”


    晶瑩剔透的水珠斷斷續續的從她白皙如蔥白一般的纖手上落下來,驚起聲聲悅耳的回音,陽光下,一個通體翠綠的扳指穩穩的安放在她的指端,映著上麵的水珠,仿佛暗夜中的星辰,璀璨奪目,點點星光中,她笑如春風的望著他,眉宇間帶著一抹從未見過的純真奪目的光芒,恍若春回大地,百花競開。


    波光點點,秋意醉。


    望著這抹純淨的沒有任何瑕疵的笑,他猛然失神。


    心裏某個地方不知有什麽破土而出,又痛又甜,將他的心狠狠揪起來又重重的扔下,不知是何滋味。


    水滴依然滴滴答答的順著手腕滑落。


    他的目光迷惑而探究。


    雲錦詩忽然收斂了笑容,不自然的低下眼簾,抿嘴淡淡的說道:“爺,賤妾找到了扳指,能放過小瑤了麽?”


    宋昱凝視她半晌,眼底閃過幾絲複雜的光亮,伸出修長的手,接過了她指端的板指。


    那板指在水中呆了太長的時間,攥到手心時帶著刺骨的涼,那涼意絲絲侵入肌膚,連他的手也覺得涼起來。


    那涼意是來自她的心裏嗎?她的心似乎早已被冰封,他注定再也走不進她的心了嗎?


    輕風吹過,涼意襲來。


    宋昱的目光陡然下沉。


    此時,雲錦詩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倒影和他的疊合在一起,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小瑤突然拾起頭,驚恐的看著臉上陰雲漫布的王爺。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緩緩地,安王卻勾起了嘴角。


    “你想救她麽,本王賣給你這個人情就是。”


    小瑤驚喜地望向安王,又看了看雲錦詩,眼中升出幾絲感激地情感,隨即消失在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如石沉大誨。


    雲錦詩怔怔的聽著,直覺告訴她,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果然,他望著她櫻紅的粉唇,說得曖昧:“那麽,你拿什麽來報答本王呢?”


    那聲音輕輕的,仿佛他拂過臉頰的吻,輕的隻有他們兩人才可以聽得到。


    雲錦詩突然呆住了。


    她突然記起初入魅影的時候,因為沒有完成師傅交待的任務,她被罰跪了整整一夜,那時候,師傅是這樣冷笑著訓斥她的。


    你要記住,你不過是個效忠於皇上,效忠於朝廷的殺人工具,你除了長了一副好臉蛋,一身好武功,還能有什麽,你的身體就是工具,最值錢的也不過是這副身子罷了。


    是啊,她有什麽呢,她沒有名字,沒有父母,沒有尊嚴,沒有自我,從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沒有自己的人生。以前她還有一身的好武功可以抵抗,如今她真的隻剩下這副身子了,現在她就是一個賤妾,一個依附於眼前這個男人的賤妾,一切都是隨著他的喜怒哀樂而變化,她要強顏歡笑將他哄得開心,他輕易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一個人的性命,他一個手勢就可以讓後院的女人們鬧得不可開交,他說扳指在水中,她就要下水來給他找,他一句話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麽要她來報答,她又能拿什麽來報答,她還能拿什麽來報答他?


    身後,依然是漣漪層層,她靜靜站在水中,目光投在水中倒影,笑得諷刺。


    秋風拂過,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良久,她擺出一個嫵媚的笑,勾人魂魄的抬眼看他:“王爺抬舉賤妾了,賤妾的一切都是王爺的,王爺想要什麽隨時都可以拿走。”


    風很淡,她的身體輕微的顫抖著,像是風中瑟瑟抖的落葉。


    他掃到她嘴角執拗的堅持,仿佛在努力保持著最後一點尊嚴,她脊梁挺直的站在水中,嫵媚的眼中殘存著尚未退去的傲氣。


    他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沒有任何回答,他轉身走了。


    一片片火紅的楓葉輕輕落下,在空中打了個圈,急急的墜落到了地上。


    他的身影越走越遠,白色的身影被吞沒在火紅的背景中,仿佛落荒而逃,又仿佛孤寂無奈。


    臉上虛偽的笑容在他轉身的那刻垮了下來,她淡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訝異,也有些困惑。


    “雲姐姐……”


    小瑤站起身來,羞怯的望了雲錦詩一眼,抿著唇道:“謝謝你。”


    她在水中站了很長時間,烏懶散的搭在腰間,身旁的水麵上,碧綠的絲帶輕輕飄蕩。


    雲錦詩並沒有看她,俯身撿起絲帶隨意紮在頭上,帶著水珠的得帶打濕了綢緞般的,艱難的邁動腳步上了岸。


    “雲姐姐……”小瑤追上她,有些局促的說道:“小瑤當時也是被逼無奈……”


    腳步猛然止住,雲錦詩靜靜的轉回身,疏璃般的眼眸平靜無波,她看了她一眼,冷漠疏離。


    小瑤被這個目光驚得無法動彈,看著她漸漸離去,濕了的裙裙隱約散出一層霧氣,緩緩將她圍繞起來,烏微揚,隨意紮著的祿色帶在空氣中隨風飛舞。


    眾人們早已散去,池潭邊隻剩小瑤自己怔怔站著,望著雲錦詩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肯離去。


    雲錦詩回房換了套衫子就去了書房,宋昱早已坐在那裏,孫新站在他旁邊,見雲錦詩進來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投向皺眉看書的宋昱。


    雲錦詩靜靜的站在了角落裏。


    時間流水一般的逝去。


    宋昱拿著書的手卻動都不曾動一下,眼前的一頁已經看了快慢歌時辰。孫新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的提醒道:“爺,要換本書麽?”


    微挑劍眉,俊眼一眯,宋昱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什麽?”


    孫新突然有些結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道:“爺,你要喝茶麽?”


    宋昱沒有搭話,目光掃過角落裏的雲錦詩,轉頭對孫新說道:“你去廚房端些點心來。”


    孫新不由得微微一怔,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開口,也不敢遲疑,快步出去了。


    暗香湧動,花瓶裏的雛菊似乎已經開始凋零,一片花瓣緩緩落下,掉落到了花幾上。


    宋昱掃了雲錦詩一眼。


    隻見她低垂著眼簾,靜靜地站在角落裏,臉上平靜無波。


    他輕咳一聲,淡淡的開口道:“你過來。”


    雲錦詩微微一怔,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清風徐過,無聲又花落。


    宋昱抬眼看了她一眼,將書放到桌上,十指相扣,交錯在一起放到桌上,緩緩道:“為什麽替她求情?”


    自從中午那件事以後,雲錦詩總覺得他們二人的關係有些尷尬,現在,他出聲詢問,語氣淡然,沒有絲毫的不自然,她心中倒也鬆了口氣,福了福道:“她曾經照顧過賤妾一陣子。”


    宋昱聞言目光一冷,掃了她一眼,似乎要從她的麵容上探尋出什麽,她忘卻依然低垂著臉,濃重的陰影遮住眼底,看不出情緒。


    隻是“賤妾”兩個字讓他皺了皺眉。


    “伸出手來。”他淡淡開口。


    雲錦詩警惕的偷眼看了看他,略帶遲疑的伸出了手。莫非自己極力想隱藏的身世被他看出了破綻嗎?


    宋昱無聲的挑了挑眉,手疾的將她的手抓在掌中,雲錦詩本能的往回收,他卻拽的緊緊地帶向懷中。


    她的手細細長長的,掌心白皙剔透,十指尖尖。


    他的掌心溫熱,將她的手包裹在裏麵,仿佛蓋上一層薄被。


    宋昱突然從袖中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手鐲,他看了她一眼,緩緩地套在了她的腕上。


    雲錦詩不由怔住,詫異的看他一眼,卻見宋昱的目光放在她的腕上,抿著唇說道:“一直帶著,不許摘下來。”他抬眼飛快地掃了她一眼,微皺眉頭:“聽明白了?”


    白衣錚錚,他黝黑的眼眸恍若悄悄溶化的春雪,流淌著萬般柔情。


    (小雲最近犯花癡了,看了電視劇版的泡沫之夏以後又想起了高中時候看泡沫之夏的小說的情形了,嗬嗬,好喜歡洛熙啊,這一章就姑且讓我花癡一回吧,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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