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那片密實的小樹林,置身於喧鬧的人群之中,早桃才鬆開了謝晚桃的手。(..tw無彈窗廣告)


    “我真是不明白,你就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她皺著眉頭看向謝晚桃,“說起來,今天倒的確沒鬧出什麽亂子,似乎算不得什麽大事,可女子的名節……罷了,我跟你絮叨這些做什麽?我隻問你,那人為何要擄你?”


    謝晚桃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頭望望四郎,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今兒是麻煩了哥和姐,在你們麵前,我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這事……”


    她將那冰塊臉幾次三番尋到她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刻意略去了綢緞莊一節,末了,歎口氣道:“依著我的性子,吃了這麽大的虧,自然是不想放過他。可是……算了吧,一來我未曾受什麽罪,二來,我瞧他,也是不得已。”


    “依你所言,他擄了你竟是為了迫陸滄現身?”早桃眉頭擰地愈緊,“鬆花坳裏住的都是些武人,陸滄自然也不例外。我瞧擄你那人好眉好貌的,氣度亦是不凡,不似軍營中人,他尋陸滄做什麽?”


    “這我哪兒知道?”謝晚桃攤了攤手,“總之,回家之後,你倆別把這事告訴奶奶,隻跟她說我是貪玩忘了時間便罷。”


    “什麽?”早桃登時柳眉倒豎,“你腦袋裏進了灰了?原本是你被人擄劫,受了委屈,若這樣說,豈不還要受罰?”


    “我心裏都有數,總之你們不要說。”謝晚桃可憐兮兮地拽了拽四郎的衣角,又抬頭望向早桃,“算我、算我欠你個人情。”


    早桃盯著她瞧了半晌,沒有說話,片刻,冷哼一聲,甩手走了開去。


    謝晚桃望著她的背影,無奈地笑了一下。


    找到了謝晚桃,謝家諸人自然都大鬆一口氣,立刻回了鬆花坳。


    許是因為已經天晚的緣故,萬氏並沒有急於發作她,而是讓馮氏給她煮了一碗麵,看著她踏踏實實地吃下了,便打發她回了西屋休息,第二日早晨,收了早點攤子,這才將她叫到上房。


    屋中隻有謝老爺子和萬氏兩個人,見她進來了,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坐吧。”萬氏淡淡地衝她招了招手,“昨兒個看你實在累了,有些話,我沒來得及問。今日少不得,便要弄個清楚才是。”


    “哦。”謝晚桃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撿了一張椅子規規矩矩坐下,雙手疊在膝上,似乎有點怯怯地瞟了謝老爺子一眼。


    謝老爺子卻好像是沒瞧見,手中握著一卷書,自顧自看得津津有味。


    萬氏將兩個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微掀眼皮:“我聽你姐說,你是一個人跑到林子裏玩去了,故此忘了時間?”


    謝晚桃點點頭:“嗯,是的。原本我隻是在旁邊賣首飾的小攤子上東瞧西看,不經意間忽然發現一隻尺來長的小豬,胖乎乎,圓滾滾的,煞是可愛。也不知怎的,我就跟了上去,一路隨著它進了林子,玩得興起,就忘了時間了……”


    “是麽?”萬氏輕輕笑了起來,就連謝老爺子,也忍不住從書卷後頭探出頭來,疑惑地看了謝晚桃一眼。(..tw無彈窗廣告)


    “真的就是這樣。”謝晚桃睜大了眼睛,言之灼灼道,“奶奶,四丫知道自己這次是闖了禍,不僅帶累著大家為我擔驚受怕,還麻煩坳裏的叔叔伯伯下山找我,雞飛狗跳的……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萬氏麵上的笑容斂去,稍稍坐正身體,聲音裏多了兩分威嚴的力量:“四丫,我和你爺爺今天叫你來,不過是想從你口中得到一句實話。我們相信你不是那起不知分寸的孩子,可若你還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那便任是誰也幫不了你。”


    “可是,這真的就是事實啊!”謝晚桃揚起臉來,很急切地道,“昨天的事,全是我不對,奶奶如果要懲罰,四丫甘心領受。”


    昨日在那密林之中盤桓了一整個下午,始終不見陸滄的身影,她心中的失望,絕對不亞於那冰塊臉。陸滄不來,自然有他的理由,她隻是不明白,難道他就真的那麽放心,連一點擔憂都沒有?鐵了心地不和那冰塊臉見麵,就算她謝晚桃被人擄了,也可以置之不顧?


    她並非沒有怨氣,隻是在謝老爺子和萬氏麵前,她始終覺得似乎並不應該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原因也很簡單――萬氏已經對陸滄頗有成見,若知道此事是因他而起,那便保不齊又是一場爭鬧,何必呢?倒不如她自己把罪過扛下來,受些懲罰了事,也省得再有麻煩――反正她估摸著,謝老爺子和萬氏,也不會怎樣重罰她。


    “四丫,那個……”謝老爺子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擱下手中書本,“你是知分寸的孩子,無論此事當中有什麽緣故,你大大方方說出來,你奶奶和我……”


    “真的就是這樣了。”謝晚桃仍舊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四丫是長大了,也有了想回護的人和事了。”萬氏含義不明地微微一笑,歎息了一聲。


    “我沒……”謝晚桃抬頭想要分辯,卻被她一揮手打斷了。


    她似乎也懶得再跟這小孫女廢話,用手撫了撫鬢邊的一絲亂發,“那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你貪玩雖不是大事,但累得山坳裏一眾叔伯都跟著你忙亂,這便是犯了大錯,既犯了錯,就必然要有所懲罰,否則,你哥哥姐姐們該作何感想?老謝家,不能亂了規矩。”


    謝晚桃聞言,便從椅子裏站了起來:“我都明白,不會埋怨爺爺奶奶。”


    “今天你就去挨家挨戶,去跟昨日去尋你的那些叔叔伯伯道歉,打從明日起,你便在後院耳房禁足半月。想必你昨日也玩得很愉快,也該好好兒地收心養性一番,自個兒想想清楚。我這樣處理,你可有異議?”


    “沒有。”謝晚桃睜著一雙星眸直直望著她。


    萬氏仿佛很疲累地歎了口氣:“那就這麽辦吧。道歉的事,我會讓二丫和三郎陪你一起去。你住在後院耳房之中,每日也會有人給你送飯送水,不會餓著凍著。若再沒有其他事,就出去吧。”


    謝晚桃應了一聲,對著謝老爺子和萬氏又道了一聲“對不起”,轉身從上房走了出來。


    自這天之後,那冰塊臉整個人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再沒有出現過。謝晚桃在耳房禁足,一直沒有和陸滄見過麵,對那冰塊臉的動向,更是一無所知,不過想來,那在樹林之中空等的一整個下午,終究是讓他死了心了。


    雖然覺得他有點可憐,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接下來這段日子,謝晚桃不必再在這件事上勞心,可以將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和早桃……


    話說回來,她和早桃,真的還有必要爭鬥下去嗎?


    那日在平元鎮,早桃明明心急火燎地來找她,在回去的路上,還不止一次地對她軟聲安慰,反反複複詢問她可有受傷。然而回到月霞山之後,她卻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神態,問三句答一句,愛答不理,時常露出想要將謝晚桃生吞活剝的表情,仿佛山下發生的那一幕,隻存在於謝晚桃的臆想之中。


    可無論如何,那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也讓謝晚桃察覺到,早桃並非想象中那般決絕,和自己相同,她心中也同樣充滿了矛盾與糾結。既如此,與其將力氣都放在姐妹間的爭鬥之上,倒不如想辦法查出塗善達究竟有何所圖,或許,弄清楚了這一點,她和早桃之間的仇恨,也就不存在了。


    她可以對塗靖飛置之不理,可以將兩人過去的一切,隻當作一場並不怎樣美好的幻夢,但與早桃之間,如果還有轉機,她沒道理什麽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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