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一連幾天,都是航海的好日子,天是寶石一樣的藍,海鳥瘦長伶仃,羽翼卻十分闊大,或者是獨單的,或者三五成群,可以一直飛到雲端去。雲團都是雪白的,和碧海之上的雪浪遙遙輝應,海風溫熱、鮮鹹、輕盈,推移著白色的海浪隻有一寸高。


    太陽有些火辣辣的,裝配了最新款內燃機的遊輪行駛進東海內海後,放開了船速,最高的時候指針能轉到三十二節去。


    小桃子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回發著電報,都是問候報平安,都是固定的格式。等到紫豔兩個熟悉後就幹脆不管,說要去甲板上透透氣去,才過了不一會兒,又笑嘻嘻的回來了。


    她湊近一隻黃銅的冰盆去,用小手絹往自己臉上扇著風,嘴裏抱怨著:


    “哎呀,這個海上的太陽大的,幾分鍾就能把人曬成鹹魚幹了。”


    張美溪笑:


    “鹹魚幹是不至於的,隻不過會曬黑掉皮膚啊,你要小心些,白天盡量不要出去。”


    小桃子歎氣:


    “哎,那還真是做男人的好,黑不黑的也不在意,三少爺在甲板上撈魚那!”


    張美溪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笑著說:


    “那他可是要失望了,這麽快的速度,又是在最熱鬧的航道上,不太可能有什麽收獲。”


    她們的輪船走的是最成熟的海道,從幾百年前就被開墾出來,鄭和下西洋,鄭成功開墾台灣,東亞和南亞的貿易,幾噸的小船,幾千噸的巨輪。往返交通,都是這條海路,要是放在陸地上來比喻,就好像那車水馬龍的十六車道大馬路。在這樣的海路上抓魚,就差不多相當於在繁忙的大馬路上打兔子了。也不是完全沒有,就是概率特別低。


    周三少爺果然是沒有什麽收獲,過了一個小時才走回來船艙裏喝水,臉已經被曬成了黑紅的顏色,腦袋越發顯得又厚又圓,搭配著他高壯的體格,怎麽看怎麽像一隻越長越大起來的熊。


    喝完了水,和張美溪閑聊幾句,又要出去。張美溪製止他說:


    “你就在這裏呆著吧,要想玩,等天黑一些了再出去。”


    周三少爺擺手:


    “天黑了就不好了,我出去是跟著他們學旗語那,幾分鍾就能看見一艘船,學會了正好可以用。”


    他們的輪船上掛了一麵平安的大旗幟,式樣非常簡陋,底部是純白色,上麵寫著簡單的漢字“平安”,就是這麵當年匆忙設計出來,甚至就是侮辱了“設計”這個詞匯的旗幟,這幾年一直五大洲四大洋的遍地開了花,有人類的地方就要伴隨著一些頑固的疾病,這個旗幟的商標,就是拯救和希望的象征。


    和百年前的海盜橫行不同,一戰之後的世界格局基本固定下來,標榜著進入了文明世界的西方和東方國家,簽訂了統一的航海公約,約定了船語,在某些特定的災難情況下,大家有互相救助的義務。


    當然了,隨著航海技術的發達,海難的事故是越來越少了。十多年前泰坦尼克號遇難,那條船用的還是燒煤蒸汽機。


    現在在海路上,內燃機船也開始多起來,遇到最多的情況就是,如果對麵行走的船是印象良好的或者認識的,就會用旗語打個招呼,就像文明社會裏的紳士們,互相遇見了就行一個摘帽禮一樣。在這條繁忙的海路上,往來的各國船隻極多。掛著分屬不同國家不同公司不同勢力的旗幟。


    每艘船都有看順眼的夥伴,也有看見了就心煩翻著白眼兒敵對者,更多的是相遇不相識的擦肩而過,有一件是大家公認的,平安集團的船,是值得行一個脫帽禮(旗語)的。


    張美溪看見周三少爺很高興的樣子,也不願意掃了他的興,所以就笑著說了個好。周三少爺興致勃勃的出去。張美溪臉上的笑漸漸消失,沉默著看書。


    夏天的白天很長,到七點多的時候,天光還亮著,好在討厭的烈陽總算是不再噴火了,躲在西天邊,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大盆,把遠處的海水也映襯成了金紅色。


    張美溪帶著桃子走出去甲板透氣,看見孫督軍府上孫少爺的輪船緊緊的咬在後麵,兩船相距隻有不到百米的樣子。


    孫少爺穿了一身戎裝,船隻飛快的行駛,劃開了兩條白色的破浪,他站在船頭很穩當,如同一座雕像一般。雕像孫少爺的視力非常好,竟然注意到了遠處張美溪的視線,啪的給她行了一個軍禮。


    張美溪點頭,又搖頭。******就是有一樣不好,規矩越來越多,越來越死板。會少了第一代的宗師氣度。她轉身對周三少爺說:


    “去把孫少爺請來這裏。”


    周三少爺非常高興的走去船尾,用已經學習的很熟練的旗語交流起來。半個小時之後,兩條船同步放慢了速度。


    孫少爺坐了一艘快艇,登上了平安的船,一個侍衛都沒有帶。周三少爺領著他去張美溪的船艙。


    這是一間寬大的大廳,點著雪亮的白熾燈,鋪著純色的地毯。一個穿著白底青花雪紡短衫長裙的美貌侍女跪在地毯上煮茶,再走幾步,另有一個同樣美貌同樣穿著的侍女正在撥弄銅盆裏的冰塊。


    張美溪坐在一張寬大的布沙發上,她身後還站著兩個侍女,整個房間裏五個女子,無論是主是仆,居然都是一樣的打扮。


    看見孫少爺進來,張美溪才起身,略微行了個禮:


    “孫少爺,怠慢了。請坐吧。”


    孫少爺行了軍禮,落座,很難得的又說了一段很長的議論:


    “你們平安是有資格怠慢別人的,我看了一下午的旗語,都是很尊重的意思!”


    張美溪本來已經帶著淺笑的臉冷漠下來,連帶著煙雲一樣的眉毛也跟著蹙起:


    “這裏是中國的內海,往來的都是外國的船隻,以為行幾個船禮就很紳士了嗎?隨意闖進別人私宅的強盜,隻要行個禮,就不算是強盜了嗎?”


    一天禮儀的假象忽然褪去,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立刻翻掉了,船隻最重要的是平衡,隻要有一方的心是不平衡的,就翻掉了。


    來自海權意識強烈的後世的張美溪,當然是不平衡的。


    ……


    早睡早起身體好,晚安好夢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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