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的主人孫七小姐匆忙去換了被可樂弄髒的衣裳,再回來的時候穿了一件西式白色小外套,戴了一頂很小的偏頭禮帽,上麵插著幾支土豆花兒,下身是一條很長的裙子。


    恰好話劇也表演的差不多了,演員們正是朗誦著散場的祝福詞,名媛小姐們把座位旁邊立著的大花籃裏的花兒摘下來,扔在那個扮演山東先生的男演員身上,一時之間很有些“擲花如雨”的盛況。


    孫七小姐說了一句收尾的話:


    “就知道你們會喜歡,所以特意加了這場話劇,現在就去前廳跳舞吧!”


    說完了這句,熟練的挽起了張美溪的手,帶她一起走。孫七小姐的身材要比張美溪高壯一些,她一邊往前走路,一麵側身低頭小聲的和她耳語:


    “要不要先去洗手間,補一下妝?”


    神態語氣就像最親密無間的女伴一樣。


    張美溪回頭問了一聲:


    “你們要不要去洗手間?”


    “去呀,去呀。”


    恰好宋小姐走在她的左後方,聽見這一聲招呼,臉上笑容滿麵,心底也像吹了春風一樣的舒暢,加上身後的黃小姐也挽了她的手,讓她一下子覺得自己成了無限接近焦點核心的人物。


    幾人先是去了洗手間洗手,互相檢驗並誇讚了一下衣服,宋小姐因為特別喜歡張美溪,從隨身的小坤包裏拿出一支眉筆,把她清淡的含煙眉改作了兩條烏黑的彎彎柳葉眉。


    黃小姐們都拍手叫好,張美溪也照一下鏡子,發現畫眉之後一下子成熟了一點兒,所以並不排斥。幾人說笑著走去舞廳。


    這個舞場的格局,是做成井字陣的模樣,中間是舞池,靠後一排,是吹拉彈唱的樂手位置,其它的方陣另外擺放著個頭有些大的帶圈藤椅,桌子又設計的極小,像加高了兩層的春凳,桌麵上也沒有幹鮮水果,隻放著景泰藍的美人瓶兒,插著些帶露水的玫瑰花兒。


    軍裝的侍者們動作不算很熟練,托著盤子需要兩隻手,飲料的種類很多,五顏六色的果子露,男子大約還可以選擇白蘭地或者葡萄酒,高腳透亮的玻璃杯七分滿,吃幾口之後可以放回去侍者的托盤上回收。


    這次的座位是混在一起的,並不分男女,青年男女們三五成群是按照家族親朋的關係聚集在一起,表哥表姐堂弟堂妹之類的,隻要親戚介紹朋友,全場的人都可以很熟練的認識到了。


    孫七小姐帶著張美溪幾人在最正位的椅子上坐了,很體貼的問她:


    “我把你介紹給全場人吧,他們一定很喜歡認識你那!”


    張美溪搖頭,孫七小姐臉上帶笑,也並不強迫,自己走去舞池中央,宣布舞會開始。這場舞會的安排非常老套,摻雜著一些舞蹈的表演。第一場舞是藝人們跳的,領舞的一對是白人種,男的穿燕尾,女的穿鋼圈禮服。


    張美溪看了那些果子露,最後選了一杯酸梅湯,色澤金黃,浮著方正的冰塊兒,一眼就可以認出是信遠齋的手藝。


    孫七小姐笑著走過來,介紹了幾位公子少爺給張美溪幾人認識,盛家的少爺們長得好,杏眼含情都有六七分像,其中重點介紹的一位盛家二少爺溫潤如水,長得像極了後世拍攝的電視劇《紅樓夢》裏的寶二爺賈寶玉,巧的是他們的排行都是第二。


    孫七小姐介紹張美溪的時候,用的介紹詞兒是“平安張院長家的千金”。大約是父親這樣的名號非常給力,隱約能聽見身後宋小姐的驚歎聲。


    盛二少爺右手撫胸口,微微彎腰,行的是標準的西方紳士禮。身後又是一陣驚歎,有黃小姐們的聲音。


    張美溪一手抓著酸梅湯,另一隻手提著裙子,還了一個很輕的屈膝禮。因為低頭,驚訝的發現這個盛少爺竟然穿了一雙黑色膠皮鞋,跟他身上的黑色西服套裝有些不搭配。


    孫七小姐掃了一眼張美溪身後的小姐們,大約是沒記住她們的名號,所以含混了幾句,又接著介紹盛少爺的光環:


    “盛二少爺可是滬上四少之首哦,滬上名媛淑女們夢寐以求的嫁人首選!”


    盛二少爺做出一點尷尬的樣子來擺手:


    “其實她們隻是調戲我罷了。現在我已經被嚇的不敢來舞會了,做了一個足球隊兒,平時就是踢球!”


    長相類似賈寶玉的溫潤盛少爺居然是個體育愛好者,所以才穿膠皮鞋啊。


    張美溪笑著回複了一句:


    “體育鍛煉是好的。”


    盛少爺非常有談興的樣子:


    “體育也是可以強國的,隻是小姐們是不喜歡這個的,不知道密斯張平時有什麽愛好。”


    張美溪笑:


    “我在平安的學校裏做教員。”


    盛少爺臉上帶了幾分驚喜:


    “平安學校也有一個足球隊,我和他們打過球那!”


    張美溪回頭看向萬仙兒:


    “他們還有足球隊呀?”


    萬仙兒笑:


    “是那,待遇還不錯的,可惜不是很爭氣,出去了總是輸掉,家底兒都要丟光了。”


    盛少爺接話問道:


    “這位小姐是?”


    張美溪笑著介紹:


    “這個是我的同學萬仙兒,她也在平安學校裏做教員的。跟學生們很熟。”


    盛少爺促狹的衝著萬仙兒眨眼:


    “是負責管理他們裝備的麽?”


    萬仙兒笑著回複:


    “盛少爺的鞋子,穿的還舒服麽?”


    大家的目光這才又一起看向了他的鞋子,其實名媛淑女們目光炯炯,早已經把他的打扮看過了。


    孫小姐看出他們並不認識,卻很能說著上話,也跟著笑問:


    “到底是有什麽典故,說出來我們聽聽。”


    盛少爺滿臉春風壓抑不住,又必須壓抑起來的樣子,擺手說:


    “其實也沒有什麽,算了!”


    萬仙兒倒是並不尷尬,把事情給大家講的明白了。


    “平安學校裏也有一個足球隊兒,打的不太好,學校支持他們給配了最好的鞋子。後來他們跟盛少爺的足球隊兒遇上,把鞋子都輸給人家了。”


    原來是這樣啊,小姐們都捂著嘴巴笑,這個大名鼎鼎的滬上四少之首,竟然隻是個天真愛玩爭強好勝的小男孩兒而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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