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王少爺一到萬公館,就正好遇見聽差正在打發記者們,為了車馬費的問題爭論個不停。其中有記者還在喊:


    “每人兩塊這個車馬錢我們可以收,隻不過你要求這事就當沒發生,可就過分了。我們明天把強盜劫持了萬公館小姐的新聞發出來,總也能賺到十個八個的稿件費。”


    兩個王少爺聽在耳朵裏,劫持了萬家的小姐這幾個字是特別鮮明的,連忙圍住聽差詢問,這個聽差的頭腦也不算很精光,還在那裏對著兩個王少爺擺手:


    “你們來的這樣晚,事情早已經解決,車馬費也是沒有的,這就請離開吧,三更半夜了這都。”


    這是把他們當成是晚來的記者了。


    兩個王少爺總算看出來事情不妙,直接走了進去以世侄的身份來拜見萬爸爸和萬媽媽。萬家本來是對這門親事抱有很大的指望的。現在看見王大少爺找上門來,一下子就慌了。


    “王世伯,他們都說密斯萬被強盜綁架了,是怎麽回事?”


    “一點誤會,都是亂說。”


    “那現在密斯萬在那裏?小侄冒昧,想見一麵。”


    “這麽晚了,都睡了,改天好啦,哈哈哈。”


    “既然有傳言,總要確定一下,我才放心。”


    “那個其實,她去同學家裏玩了?”


    “同學?”


    “你別誤會,是很要好的女同學!”


    “哦,這個我知道了,是張公館的密斯張吧,她們同在平安做教員的。”


    “女教員的事情不要再提,仙兒已經辭職了,將來結婚生子,我們萬家的家教,女孩子總是會以夫家為重的,絕對不會在外麵招搖惹人嘲笑的。”


    “那個其實我堂弟已經通過了平安的資格證考試,我這次有點小失誤,但也在積極準備下一次,把握很大,如果能娶到平安的女教員,那真是我們王家的榮耀。”


    “哎,你竟然不反對她的工作?”


    “怎麽會反對?其實上我是先喜歡密斯萬,後來才知道她是平安的督考的,並不是有心攀附。”


    攀附!


    王大少爺竟然用了這個詞。


    萬爸爸一時之間有些震撼,他當然是知道山東先生出名,知道平安集團勢大,可是他自己的女兒,他能不了解嗎,又懶散又愛吃,是一朵溫室裏嬌生慣養長大的花兒。他花費了不少錢財才養活到十七八歲,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要找一個寬裕的人家來接手,保住女兒一生富貴,王大少爺是首選!


    萬爸爸默然片刻,才遲疑著說:


    “她也不過是女中畢業,去平安學校裏打些雜工,何來攀附之說?”


    王大少爺說實話:


    “密斯萬在平安學校,是很有地位的督導!”


    這個時候一個聽差走進來回報說:


    “那些記者還在鬧騰,並不肯走,要想壓下他們的口,恐怕至少每人要給二十塊!”


    王媽媽氣的跺腳:


    “二十塊,他們怎麽不去搶!”


    萬爸爸使勁兒給太太遞了個眼色,這個女兒的下家兒在這裏那,千萬不能說漏了嘴。


    可是王少爺也已經十分懷疑了,他又把話題給扯回來:


    “既然密斯萬現在密斯張家裏,怎麽又有她被強盜搶走的傳聞?”


    早個幾十年,大家小姐如果有被強盜搶劫了的傳聞,下場也隻有那麽很悲慘的幾個,改名換姓嫁遠方是最好的,一般的就要出家做姑子了,最差的就要以死證明清白了。民國雖然開放了,這一方麵倒是並沒有改變什麽。


    萬爸爸雖然大怒的時候罵周大少爺是強盜,但是現在卻趕緊掩飾:


    “既然世侄這樣擔心,我現在就去接仙兒回來!”


    萬家的三叔公是非常老道圓滑的,已經給萬爸爸出了個正確的好主意:


    “現在的年輕人,那個是老實的?個頂個的喜歡折騰,我們這些老骨頭,那裏折騰得過他們?既然是被女同學帶壞的,直接找去那個同學的家裏,讓她父母管教才是正理!”


    萬仙兒和張美溪的交往挺頻繁的,所以照顧她的女傭也有張公館的電話住址,萬爸爸已經拿到手裏了,準備去到張公館質問,那樣妙齡的姑娘大晚上的跑出去,畢竟是誰都不放心的。


    王大少爺見萬爸爸這樣說,立刻自薦說:


    “那我陪著萬伯父一起去!”


    萬爸爸帶了兩位王少爺走出家門,立刻懊悔不已,這些記者真是招惹不得啊,請神容易送神難,此刻萬公館的聽差已經沒有辦法了,隻是不停抹汗,反複說一句話:


    “我們小姐沒有遇到強盜,這一切都是誤會。”


    萬爸爸看見這個場景,隻好歎了一口氣,對記者們說:


    “小女隻是跟家裏人開個玩笑而已,我這就接她回來了,不信你們也可以同去。”


    記者們紛紛點頭,跟隨在後,等一出了萬公館,門口竟然還等了七八輛拉人的黃包車,這都是記者們來時乘坐的。


    萬爸爸還要打算坐自己家裏的青篷鋼絲車,結果王少爺大方的說:


    “坐我的汽車!”


    萬爸爸也懶得再客氣,坐了進去。記者們亂哄哄的上了黃包車,車夫深深的彎腰,撒開了腿兒一陣猛跑,跟在後麵。


    天上的烏雲將散未散的樣子,星星朦朧隱約閃爍。上海高檔街區的路燈舍得下本錢,一路都是很明亮的。


    到了張公館的門口,萬爸爸和王家兩個少爺就被門庭的氣派震懾了一下,反複確認:


    “這裏就是張美溪的家?”


    王二少爺今天下午聽朱太太說起張家氣派,還並未放在心上,現在一看,也十分吃驚,他們發楞的功夫,給力的黃包車夫已經把記者們拉到了。


    記者們是識貨的:


    “這不是平安集團張院長的公館嗎?萬小姐在張公館?”


    “不是說有女強盜什麽的嗎?怎麽會和張公館有關係?”


    “這個張家是不接受上門采訪的,他們有專門的新聞發布會,在國際飯店,要了解什麽情況都得去那裏排隊。”


    既然已經到了門口了,萬爸爸也隻好硬氣頭皮,向張公館門口的保安說明來意。


    張家大爺也是忙了一天,才剛剛回來家中休息,本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就簡單派個聽差就能出門解決的,可是聽說是女兒同學的父親,立刻重視起來,打起精神迎接萬爸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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