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各種大學裏的大學生們,能成為閨秀們的春閨夢裏人,自然是因為他們是萬千時代青年中的精英之才。


    作為精英之才,愛情和婚姻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最關鍵的,就是要成就經天緯地的事業,他們參加各種學生組織會,老鄉會,也聚集在一起看報紙,評點時事,甚至於上街遊行的。


    北洋的政府還沒有撕破臉,對他們很恭敬:


    “各位同學有什麽意見,請不要激動,慢慢的說出來!”


    “外爭主權,內誅國賊” “取消二十一條” “青島是中國的”“拒絕歐美列強霸權主義”“誓死力爭” “保我主權” “勿作五分鍾愛國心”“爭回青島方罷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頭可斷,青島不可失”“我們可以宣告死刑了”。


    都是些老套的口號,連那些維持治安的兵爺們都說:


    “學生老爺們說話都是有道理的。”


    遊行結束了,大家都自封了指點江山的棟梁之才,三五成群的集合在一起吃飯喝水謀劃前途。


    口號都會喊,實在的事務誰來做?青年學生們炙熱的鮮血在軀幹之內流淌,他們迫切的需要得到整個世界的認同。放眼天下寰宇,最被世界認可的,莫過於山東先生。


    有一位來自江南的學子,手中拿著一封他同鄉的來信,信件的內容並沒有什麽出奇,信封卻十分紮眼,上麵印刷著鉛字仿宋體,上海平安製藥工程師學校。


    江南學子舉著信封炫耀:


    “這個平安學校,是山東先生出資興辦的,入了這個學校,就能得到先生的真傳!”


    他的同學們紛紛把信封傳來傳去的觀摩,其中的一個一拍大腿兒,說:


    “同學少年們,不要蹉跎歲月。到了老大徒悲傷了,我們去投奔山東先生吧!”這個提議也是有緣由的,古有孟嚐君,門客三千人!


    地位高財富多的人。招納賢良,蓄養門客。有點小本事的人,總也要投靠一個主公,混口飯吃,實現理想與抱負。學成文武藝。賣給帝王家。


    所以這些學生們由一隻簡單的信封引發感慨,他們準備去投奔山東先生,最不擠的,去平安學校讀書也行。聽說平安學校的規矩和北平的師大是一樣的,也是管吃管住不收學費。


    熱血青年,說幹就幹,四個青少年學生速度打包了行李,從師大的東門出發,過通縣,走運河。一路之上,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貧弱孤寡也要扔幾個銅板救濟一下,到天津港口的時候。幾人的盤纏錢就已經花掉了大半。


    他們去打聽了一下,從天津到上海的港口,船資是每人大洋十枚。這也太貴了。幾個青年學生整理了自己的青布學生裝,又擺正了鴨舌呢絨帽。去找船長說話講價錢:


    “我們此去上海,是找山東先生求學的,你看,這個就是山東先生的學生發給我的信件。希望船費上能夠優惠一些。”


    學生手拿信封,隻不過是隨便晃悠了一下,卻不想真的被船長順手接了過去。船長眼睛裏明光閃爍,他伸出手來。手指肚在一行“上海製藥工程師學校”的字體上劃過,臉上帶著笑:


    “是真的。”


    學生們有些意外,也有些底氣和得意:


    “那船費,船費能不能便宜一些,我們是學生……”他們熱血不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談到錢財之時,總也有些尷尬,所以聲音越來越低。


    船長臉上掛笑,很恭敬的行了一個拱手禮:


    “既然這樣,就按五塊錢大洋每人吧,明天早上八點的船,三日後中午可以到上海。”


    學生們開心的謝過,他們口袋裏恰好是隻有這些錢,交錢買了船票,回去臨時的客棧大通鋪,把錢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一共隻有一百多隻銅板了,到了上海找到我的同學郭小壯就好了。隻是我們這三四天的飯錢,就隻能靠這些了。”


    一百多隻銅板也是很有用的,商量過後,幾人出門購買了五十多隻天津大麻花作為路上的口糧。


    第二日,他們扛著天津大麻花,按時登上了開往上海的輪船。


    這艘輪船檔次分明,一等,二等,三等,四等。


    輪船上的船員收了學生們的票,恭敬的引領著他們,甲板上零散的坐了些衣裳不體麵的老少男女,用棉布一層又一層的把腦袋包裹起來,抵擋海風。


    船員介紹說:


    “這些都是沒錢的,講了價錢,隻花了五塊錢就上船了。睡甲板。”


    學生們也隻花了五塊錢,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們目光來回掃視,在甲板上給自己挑選著地方。


    一分鍾過後,學生們坐到了甲板上,衣衫單薄,屁股嗷嗷涼爽。


    船員有些納悶,彎腰和他們交流:


    “幾位先生,我先帶你們去客房,回來後再看風景吧!”


    “還有客房?什麽客房?”


    學生們問。船員看著手中的船票:


    “二等艙!”


    這是一艘三層的客輪,二等艙在船的二層,四人合用一個房間,床板是固定在船壁之上的,有被子有褥子,床品齊全。


    洗漱的架子也是固定在船壁之上,洗臉盆是黃銅製成的,亮燦燦的光暈流轉,四條雪白的毛巾整齊的搭在架子上。


    學生們有點不可思議的互相看看,其中一個問道:


    “這個房間是分給我們的?”


    帶路船員也覺得這波客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再次檢查了船票:


    “是的,寫的很清楚啊,您看,2016,四位。”


    船員說完話,用非常真誠的眼神望著這四位,這眼神是那樣的熟悉。


    學生們互相看看,眨眼交流,他們立刻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被船員們服務了,是要給小費的。


    其中一個學生咬了咬牙,伸手在口袋裏取出十枚銅板來,放到船員的手上:


    “辛苦您帶路,這是茶錢!”


    船員有點蒙怔,低頭看手上的十枚銅板,沒有說話。


    這個時代的,大學生都是體麵人物,聰明人物,他們猜測著,這個夥計是嫌棄賞錢少啊。


    其中一個學生輕微咳嗦了一下,麻利的解開自己的包裹,取出兩隻天津大麻花,遞給船員:


    “辛苦你帶路了,這倆麻花,一點小意思,請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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