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園十六號黃四舅舅公館,是中西合璧的建築,前後花園,三層小樓,主子六七個,仆役八九個。在繁華的上海灘,勉強能擠進三流的世家裏。


    日常間過日子,黃四舅媽也知道白米麵粉的價格。黃小姐們置辦衣物化妝品,也會算計下零用錢的多少。人的願望是無窮的,所以黃太太小姐們總也有些求之不得的奢侈品。


    黃家的六姑張太太過來借住之後,情況就有了很多的改變。黃小姐們撒撒嬌,很快得了一架鋼琴,德國貨,請上海灘西馬路十分有名氣的瞎子調音師挑過音色。其實細微的音色差別,懂的人極少。黃小姐們在世交閨蜜裏,能漫不經心的提一句,我們家的鋼琴,總也彈不了幾次,我們母親嫌太吵鬧了。


    黃四舅舅公館冷清慣了,其實吵鬧倒是難得的興旺場麵,六姑太太帶的仆役多,最讓人驚詫的是,她還帶著保安隊,人太多,挨挨擠擠的,鳩占鵲巢。


    黃四舅媽高興:


    “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多熱鬧!”


    張太太也喜歡熱鬧,在洋輪上宴請了老親們,又四處看地,準備蓋房,安居上海。張美溪站著看試管坐著寫論文也是勞累,正好分一些時間出來奉承她母親。


    工作起來勞逸結合,有張有弛,才是長久之道。她安慰自己,就算累死,才能改變多少?這是有道理的,就算累死,又能改變多少?隻是她不經意間,卻也已經改變了很多。


    在北平的大學裏,同學們互相打招呼,總是會問,你是那個省的,同鄉是親近的。到了歐美留學,就會問你那個國家?日本印度中國,同一國的有同一國的親近。


    金環銀環幫她們大小姐洗頭發。給她通報一些小事:


    “買了鋼琴,廚房裏的小賬總是記在太太頭上。”


    張美溪穿著寬大的袍子,自己用毛巾抹臉:


    “有個大方的姑媽,總是開心的。不要計較太多。親戚們才長久。”


    她洗完澡,穿著寬袖的藍竹布短衫裙下樓,


    黃小姐們坐在客廳裏,拉著她一起說話:


    “表妹穿著這樣素淨,也很好看。”


    “倘若是窮人家這樣穿。就顯得寒酸了,咱們表妹這樣穿,就是一種不炫耀的美。”


    黃家的小姐們經曆了新文化運動的洗禮,是新時代的青年女子,說話開口閉口的是“德先生”“賽先生”民主與科學。各種的話說起來都很有道理。


    張美溪沒有時間在這些小事情上費心,她隻是單純喜歡方便利落的裝束。衣服是小事,她更關心的是土地。總算起來,她們親戚間關係是極好的。


    好歸好。


    張太太選定了要蓋房的土地,又租了一處臨時的洋房,搬出去。


    黃小姐們摟摟抱抱的不撒手。張太太一揮手:


    “都跟著我一起住!”


    這才嘻嘻哈哈的都笑了,總是會搬出去的,親戚家再好,也不用擠在一處。


    張家的賬房彎腰行禮,翻著賬本子報賬:


    “四百兩黃金。”


    張美溪笑著說:


    “也很好,不如一起買了。”


    張太太拍手:


    “多置辦些地總是好的,上海是最太平的。買地最長久。”


    張美溪看著她母親,淡淡的笑,其實她知道,並不長久。華夏大地,沒有長久的地方。不長久也要買,浦東的機械工業基地,很快就會建設起來。


    平安的高校長受了邀請。去東北訪問,發電報回來說:


    “如果願意在東北做一個藥廠,或者隨便什麽廠子,地是很多的,不要錢。”


    張美溪回複了一聲好,請高先生自己做主選地方。竟然是真的有心去那裏發展。


    東北王的地界上。土地寬廣而肥沃,隨便建廠子,不光不要錢,甚至還給一切人力物力的支持。本來東北是日本和俄國爭執的最厲害。


    近幾年,俄國的國內鬧了事情,換了人做主,所以東北問題上放開了一些手,隻為了換取北洋政府的承認,承認俄國的新政權。在流亡的白俄問題上立場堅定。


    新生的政權總是有些弱勢和膽怯,這是極好的時候,可以把疆土的問題再仔細商量一下,東北王竟然並不上心。因為這個時候的華夏也四分五裂,並沒有什麽正經的主子。


    東北王是占了東北,北平的段總統是個玩政治的,也向東北王稱臣,南邊的總統竟然北上,病故在北平。南邊的革命軍亂作一團,最近在公推出來一個光頭的委員長。委員長還嫩,並不算得人心。


    隻有張美溪看的更完整些,她一天時間就能給報評人知桓先生來回寫十多封信,和他溝通土地的問題。來來回回,和百年後的互相發短信差不多,隻不過在這個年代,要跑斷腿兒,她不願意用電話,暴露稚嫩的聲音,知桓居然也沒有任何異議。


    知桓是近期報紙上最活躍的國際問題專家。他在報紙上連載的《美國大移民》十分受歡迎。


    美洲是一片發現不久的新大陸,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原住民是一群印第安人,處於原始未開化的狀態,被歐洲的航海移民冒險家們殺的差不多了。


    一開始的時候英國和法國還對美洲征收大量的稅款,後來北美洲鬧了獨立戰爭,成立了完整獨立主權的國家,總算起來,也才不到二百年。


    北美洲地廣人稀,要做農業,需要大量人勞動力,他們從非洲販運黑色皮膚的人種來做奴隸。在南部地區種地棉花和玉米。


    在北方發展工業,北方的工業徹底發展起來後,需要更加自由的勞動力和市場。所以南北之間又開展了一次戰爭。


    南北戰爭是以北方的勝利而告終,統一起來的美國越來越強大。到二十世紀初期,歐洲發生了世界大戰,美國隔岸觀火,做軍火生意和戰爭貸款,發了很大的財。隱約已經超過了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英國,成為一個嶄新的世界霸主。


    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國民來自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膚色。白色的皮膚和黑色的皮膚是種族時間的大區別。


    同樣的白色皮膚,還分不同的瞳孔顏色和頭發顏色。


    知桓先生在報紙上介紹的很詳細,中國人也有一部分做了美國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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