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丫頭桃子睜開眼睛就嚇了一大跳,玻璃窗外明晃晃的,今天是大姑娘重新讀書的日子,自己竟然睡過頭了?


    可是轉頭又看了房裏擺的西洋大掛鍾,上麵的數字卻是還不到六點的樣子,難道是掛鍾壞了,外麵靜悄悄的,也沒有人叫,小桃子推醒身邊酣睡的杏子,匆忙穿了衣服出門一看,哈,昨晚上竟然下了一場薄薄的雪。


    張美溪洗漱完了,就穿了一件白呢子的厚風衣,帶了小丫頭桃子杏子,去父親大書房背早書。


    這個時候張家大宅早已經熱鬧了起來,大宅裏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都被掃的幹幹淨淨,張美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濕潤的空氣,穿越過來三個月,這是第一次見雨雪,這個地方可是在是幹的很。


    到大書房的時候,也才早上七點鍾不到的樣子。


    可書房的門已經開了,張美溪走進去,冷不防的一頭就撞到了一個標準的民國小學生,這個小學生十來歲的年紀,穿的是一身黑青布料新樣式的中山裝,戴了頂同色的帽子,背了個同色的書包,長得白淨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睛,靈動至極,像是照見人心一樣。


    張美溪看了小男孩那雙眼睛,就覺得心髒被被撞了一下似得,煩躁起來。


    然後才想起來,這個男孩是父親一位世交好友周伯父的兒子,那個周伯父前年已經故去了,他的遺孀周太太帶了三個兒子寄居在張家。周家大少爺在濟南府的講武堂讀書,這個二少爺和三少爺在讀縣城的小學堂。


    張老太太的白事,張大爺還借了周家三少爺周叔豪做幹兒子,給老太太打靈幡,比起前些天每日一直跪在自己身邊的敦實憨厚的老三,這個老二好像聰明的過分,一看就讓人討厭。


    張美溪也知道,這種印象是原主留下來的,張家大爺曾多次誇獎過這個和原主同齡的周家老二,就讓原主有些吃醋了。


    但是後來張家並沒有借用這個老二,而是借了一臉憨厚的老三做義子,這是什麽原因那?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這個周仲康彎腰拱手,一連串兒的道歉的話不要錢一樣說了出來。


    才十歲的年紀,這個舉止做派和情商,都有點兒逆天了啦。


    張美溪自然不會和他過多計較,回了一個標準的民國萬福禮,略微說了幾句客套話,就進大書房翻書去了。


    這個周家二少爺周仲康因為自己在讀書上有些過目不忘的天賦,縣小學的那點兒功課根本不夠學的,所以每隔三兩日就來張家大書房選幾本書看,這個都是張家大爺允許的。


    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就撞到了張家大姑娘,雖然是通家之好不用避嫌,以前也見過幾次,可這次張家大姑娘卻顯得格外不同,守著孝隻穿了簡單的月白衣衫青布長裙,外麵還穿了件呢子大衣,中西衣裝搭配的和諧一體,清爽的兩根小辮子上隻係了兩根白頭繩,小小年紀舉止有禮言談有度,讓人覺得格外清爽。


    尤其就是那一雙煙眉,他以前早就在書上看過,似蹙非蹙含煙眉,本來並不知道什麽叫含煙眉,可是一見這個張家大姑娘,立刻就明白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需躬行,果然沒錯。


    周家二少爺周仲康,這個年僅十歲的聰明男孩兒,隻是發覺自己在讀書一事的認識上又有了質的突破,卻還不知道自己的心髒已經被那似蹙非蹙含煙眉輕輕劃了一下,終生難以治愈了。


    張美溪雖然是隻有十歲的小女孩身體,可本身確有著成年人的靈魂,又自己知道所處的年代是何等凶險慘烈,所以一但決定開始讀書,那簡直就是廢寢忘食了。


    當然她的重點不是書房裏的那些老舊過時的大部頭,而是翻閱整理了所能找到的所有時文報紙,摘抄重點,和自己前世記憶的曆史一一對證。


    張太太見女兒每日都去大書房呆上一整天,三餐都要人催著,十分心疼,然而她發現女兒忽然就長大了一樣,吃的穿的對她已經完全沒有吸引力了,隻好在各種西洋新鮮玩意兒上下功夫,引逗她。果然還是有些效果的。


    此時的大姑娘雖然已經開口閉口都說著,要守孝啊要簡樸啊的古怪道理,但是把西洋產了腳踏自行車送過去,她就立刻收了,小巧的西洋金銀懷表送過去,她也每天貼身戴著了。


    和張太太拚命的拖女兒後腿兒不同,張家大爺對女兒每日在大書房用心讀書還是很滿意的,並且還及時向老太爺做了匯報。


    張老太爺擺脫了每天麵對姨娘的尷尬和煩惱。在自封的養老院裏住的十分開心,對自己孫女最近的狀態也很滿意,笑著對張大爺說:


    “其實自從溪兒和我爭論老太太的喪事要從簡,我就覺得這個孩子開始長大了,不管對錯,她是開始動腦子想著家裏的事情了,如今她自己要努力學好,我們更要加把火,從明天開始,家裏的帳,也讓她學著看吧。”


    學看賬,隻是輕飄飄的三個字兒而已,可是平安縣老張家這個北方山東土財主的慣例,什麽東西,都是成堆成山的。


    於是小山一樣的賬本壓過來的時候,張美溪有了一種奇怪的聯想,這家夥,是想把自己的腰給壓彎啊。


    藍天白雲,風裏夾雜的涼意一天多過一天,秋收冬藏,今年秋糧入了倉。冬天也早早的到來了,對濟南府平安縣的縣民來說,這要算是能過得去的一年。


    天是太旱了,也沒下多少雨,到入冬才下了一場薄薄的雪,可全縣多是水澆地,糧食少收了一半,可地主老張家減稅了啊,更有一樣,紅薯喜旱,收獲就格外的大了,那種田的老手,看著田地裏起獲出來的紅薯,都有些驚心的感覺,個頭太大、數量太多了些。


    半年瓜菜,半年糧。農民千百年來不都是這麽混下來的嗎?


    要是有那手頭寬裕些的。不必往縣城走,隻是張家大宅邊上的門市走一趟,就有極好的洋花布扯回來,做冬衣做棉被,花樣多的都能挑花了眼。


    小丫頭桃子和杏子在大書房裏分吃完了張家大宅裏最後一份冰吉利,張太太說,天太冷,以後不讓吃了。


    兩個丫頭吃完了,就頭抵著頭,用賽璐璐的墨水鋼筆摘抄賬冊,兩個小腦袋上隻梳了簡單的小辮子,簡單的紮了白頭繩,沒看見連姑娘都不帶珠花了麽,她們自然也要跟著學,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張太太伸手拍了拍琴蓋子,咚咚響,對這架省府剛送來的西洋大鋼琴的用料滿意極了;李姨娘踮著腳扯了絹絲手帕,在洋玻璃窗格的窗棱子上抹了一下,沒有灰,她對今天的鬆風院裏的衛生滿意了。


    並不是每個人都順心如意的,大姑娘張美溪就埋在大書房的賬本堆兒裏,感覺自己的小嫩腰兒都被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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