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有腳步自我身後輕輕而來。


    我沒回頭。


    我望著林肯車消失的方向擔憂得忘記了在乎別的。


    腳步到了我身邊輕輕停下。


    有發香和體香在微涼的夜風中悠悠而來。


    “改之,她們怎麽來這裏了!”


    柔柔的,好奇而不解,是春花的聲音。


    敢情她在遠處,看到了些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搖搖頭,沒回頭看春花,對著遠處車水馬龍燈火通明的夜,輕歎道:“沒什麽?她們隻是路過!”


    “哦,那就好,我還以為是上次在公司樓下廣場上她們侮辱青梅時你幫了青梅,被她們跟到這找你報複呢?不過,現在想來,怎麽會呢?那之後,她們不又來過公司樓下的廣場,還當著那麽多人說你和她們是一夥的,那天她們侮辱輕梅和你幫青梅都是你跟她們自導自演的英雄救美的戲,這雖然未必是真,但之後,她們讓你坐上寶馬帶你去什麽金粉帝國happy,卻足以證明她們不但不會報複你,還對你有特別的好感!”


    我沒置然否,別過臉來,問:“為什麽周末不回重慶,楊娜告訴我,她來接我時問過你,你說沒時間,難道,你是在為那使命忙,我不知道那使命是什麽?也不知道那給你使命的是不是青梅,但無論是不是青梅,我都希望你不要太拚命,記住,這世間沒有值得你太為他拚命的人,值得你為他太拚命的人,他就一定不讓你為他太拚命的,你看,你都瘦了!”


    她有些感動,因我不經意流露出的發自內心的關心而感動,她一直渴望能這樣被感動,可我給她得太少。


    她道:“其實,其實,我不是因為忙更不是因為那個使命才不回重慶的,我是因為,因為……”


    我疑惑,道:“因為什麽?”


    她輕歎了口氣,搖搖頭,道:“算了,其實,想想也沒什麽的!”


    她沒看我,望著遠方的夜色,眼神忽然無限落寞而憂傷。


    我敏感的內心,忽然明白了,其實,她不是不想回重慶,隻是她也如我一樣,是從鄉下來城打工的,我回重慶,還有楊娜陪我在那間小小的出租屋裏找到家的感覺,而她呢?走到哪裏不都一樣,隻有無邊的孤獨。(..tw好看的小說)


    微涼的夜色中,她是那麽柔弱那麽楚楚可憐那麽需要一個人給她溫暖。


    我有要伸出手攬住她的柳腰,擁她入懷好好疼她的衝動。


    但我,終於還是沒有伸出我微微顫抖的手。


    我也不能伸出手。


    我不能給她永遠的幸福,我就最好絕了她的希望。


    也許,我真正愛的,除了自己,還是隻有楊娜。


    我道:“我們回宿舍吧!外麵冷!”


    明明是關切她,聲音卻比並不比微涼的夜風溫暖。


    她點點頭。


    她習慣了我對她的忽冷忽熱。


    也似乎暫時滿足於我對她的忽冷忽熱。


    忽冷忽熱,總比從不對她溫暖要好。


    然而,她剛轉身要和我一起向宿舍裏走,就忽然記起件事來,對我道:“可你大概還沒呢飯呢?”


    她這麽一說,我倒真覺察出自己肚子的餓來。


    我道:“嗯,不過沒事,我宿舍裏有幾袋方便麵,我可以用開水泡來吃,你房間裏想必一定有開水的吧!”


    她道:“有是有,可畢竟方便麵沒啥營養,味道也不好,還是出去吃吧!我也還沒吃!”


    我知道她在撒謊。


    但我沒揭穿她。


    她似乎覺察到了我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進一步道:“真的,我本來是打算出去吃飯的,不想正好碰上了你跟那兩個小女孩,由於好奇和擔憂,隻顧站在一旁看,竟一時忘記了吃飯的事!”


    果然,她隻是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一些事情,並沒看到全部,她竟然連寒香和依人跟娟子之間的衝突都沒看見,就更不要說這之前楊娜送我來了。


    我輕輕的笑,道:“好吧!你喜歡吃火鍋的,我們去吃吃壁山的火鍋,看看跟重慶有什麽不同!”


    我們去的火鍋店離公司宿舍樓不遠。


    我不知道壁山城都有多少家這樣的火鍋店,別處的火鍋店都什麽樣,但這家火鍋店比起重慶的“秦媽”或者“家福”之類的鏈鎖店來,規模確實小了不少。


    不過味道還不錯。


    我雖然喝醉過幾次,但我並不喜歡喝酒,可吃火鍋不喝酒,我就實在吃不下,總覺得需要點什麽化淡火鍋的辣味,哪怕是吃的微辣。


    盡管我喜歡火鍋的辣味。


    我要的是山城啤酒。


    我以為春花是不喝酒的,拿著菜單點完菜,我問她還需要什麽飲料,她卻說跟你一樣,就來瓶“山城”吧!


    接下來她沒和我說多少話。


    她眼神中有些幸福又有些憂傷。


    也許,她是在為滿眼都是陌生人的火鍋店裏,有我陪著她吃火鍋而幸福,可又為這幸福的日子不會太多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而憂傷。


    菜上來的時候,她燙了幾個最好的菜,卻沒有自己吃,而是放到我碗裏。


    我滿心的感激和愧疚,想說聲“謝謝”卻沒有說,隻是也無聲的燙了幾個菜又無聲的夾到她碗裏。


    她沒有看我,她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悄悄的閃。


    她忙把酒倒進杯子,也不等我將杯子倒滿和我幹杯,自顧自一仰頭便一飲而盡了。


    接下來,她喝了好幾杯。


    甚至還問服務員給自己再添了一瓶也為我添了一瓶。


    看著她喝酒的樣子,我感覺她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杯杯孤獨,一杯杯感動,一杯杯對未來的惘然。


    但她並沒有喝醉。


    我也沒喝醉,兩瓶啤酒還不至於把我醉倒。


    不過,和她爭著買了單之後,走出酒店,被微涼的夜風一吹,還是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很美妙。


    輕飄飄的腳步,從遠處飄來的隱隱的歌吹,還有春花悠悠的發香和體息。


    我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暖暖的流,我莫名的多了些膽量少了些顧忌,在燈火如幻的夜色裏向春花靠近了些。


    我們並肩而行,惹來行走在夜色中的無數雙孤獨饑渴的眼睛的豔羨甚至嫉妒。


    在他們眼裏,我和春花儼然是一對溫柔體貼的情侶。


    快要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我忽然於遠處如夢如幻的燈光下,看到了一輛奧迪。


    奧迪的顏色,就是滿城燈光忽然熄滅,夜色也並不會比它黑。


    黑,卻黑得發亮。


    那是輛我僅見過一次的奧迪,但我卻再也忘不了它,盡管我記不得它的車牌號,但我認出它卻並不需要看車牌號。


    隻憑一種感覺,一種莫名其妙卻決對不會錯的感覺。


    那就是那晚那個財大氣粗卻長相猥瑣的老頭開的車,那個老頭發現我看娟子的眼神特別,對我分外戒備和敵視,然而,娟子卻上了他的車在夜色中飛馳而去,更在後來告訴我,無論我那晚看到了什麽都最好當沒發生,明明是帶著威脅,她卻還要冠冕堂皇的說成是為我好。


    車門沒有打開,我看不到車裏的情景。


    就是打開,因為太遠,夜色如幻,我也不能看得太清裏麵的情景。


    我停住,望著那輛奧迪想,那個老頭是不是又在車裏等娟子,抑或娟子本來就是在車裏近近的坐在他身邊。


    他是不是真的是娟子的父親,如果是娟子的父親,他和娟子為什麽都要如此神秘。


    以前,我以為他是某家公司的大老板,我曾自以為得亦的認定他是要娟子來朋友的公司磨礪以後好接手自己的家族事業。


    然而,經曆過那天楊娜在重大附近擦掛了人家的寶馬事件之後的現在,我知道了,他並沒什麽家族事業,他不過是有家族事業的人家裏一個看上去位高權重的走狗而已。


    “改之,怎麽了?”


    春花在我身邊,順著我眼睛的方向,對著遠方的夜色道。


    我搖搖頭,道:“沒什麽?”


    春花將信將疑。


    我補充道:“看到遠處那輛黑得發亮的奧迪了嗎?”


    春花道:“看到了!”


    眼神裏更多了些疑惑。


    我沒有說開那輛奧迪的是怎樣的一個老頭,也沒有說那個老頭和娟子的神秘關係,我隻是道:“我是在想,什麽時候我也可以擁有那麽一輛車!”


    春花道:“努力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有的!”


    “真的嗎?人家住別墅開名車玩美女抽一包煙就當我們好幾天的工資吃一頓飯更是勝過我們一年的收入,憑我這連半平米自己的住房都沒有的低收入,也能有輛那樣的車!”


    我冷笑著嘲諷,但我不是嘲諷她的癡人說夢,我是嘲諷自己,滿眼滿臉都是自小在媽媽那耳濡目染來的憤世嫉俗仇富仇官。


    春花輕歎一聲,幽幽的道:“改之,你醉了!”


    我道:“是的,我醉了,很多人都醉了,都不願醒來,隻有醉生夢死,才不會悲傷絕望,《蝸居》之所以禁播,就是因為,它要殘忍的讓如我這般醉生夢死的人清醒,把我們連一點傻子般的快樂也給奪走!”


    春花道:“改之,我們回去吧!天涼,夜已不早了,明天還上班呢?”


    我點點頭。


    一路沉默。


    上樓的時候,我們一前一後的腳步很輕,盡管,她是穿的高跟鞋也走得很輕。


    整幢宿舍樓隻有昏暗的路燈和少許房間窗簾背後透出的隱隱燈光,大家都已入睡或準備入睡。


    夜一片靜寂。


    經過娟子的房間,娟子的門啞然的緊緊掩著,我禁不住又想起了那輛停在如夢如幻的黑得發亮的奧迪。


    娟子究竟是在車裏,還是先前出去就是為了見那個老頭,我看到那輛奧迪時,那個老頭已將她送了回來,此時此刻她正在自己的房間裏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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