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局促不安,聲音細細的道,對不起。


    沒有看她。


    但我分明感覺到她如蘭的呼吸,吹在我臉上不再均勻。燭影晃動,她的手一定在顫抖。


    她沒對我的歉意說半個原諒的字。她比我還慌亂,更多的是她比我聰明。


    此情此景,沉默比說什麽都好,彼此可以在沉默中感覺到曖昧,也可以感覺到距離。相反,如果她說了,無論說的什麽?都隻會增加我們的尷尬,亦或是引誘得我更加放縱。


    我沒有尷尬,亦沒有放縱,但卻極為後悔。後悔自己沒能像她那樣無論心跳有多厲害,表麵卻當什麽也沒發生。我那句對不起的話實在不該說出口,我那不是明擺著在告訴她,我的肘闖入了她的禁區,我的每根神經都感知到了她衣服下那高聳的**?!


    我便更加局促了,手跟著顫抖,以至於很簡單的事也複雜起來,一個普普通通的插座,也花了好長段時間才拆開。


    果然如我所料,插座本身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那根零線,竟然不堪忍受,掙脫了接線端子的束縛。


    它如我一樣,渴望自由,但它不如我明白,有時我們是不能自由的。如果我隻顧自行其事,就會辜負媽媽多年的期盼和等待。它的自行其事,已在很長一段日子裏,給我的楊娜姐姐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


    我寧願被它暗罵暴君,也不縱容它的自由。在我心裏,它的自由比起楊娜姐姐的方便來,實在算不上什麽。


    我把它重新壓在了接線端子下,並且把螺絲旋得很緊,不再給它翻身的機會。這一刻,我覺得我是如來佛,它是孫猴子,我一翻手,它就被壓在了五行山下,至少五百年。


    我把插座重新裝好,臉上便浮現了得意的笑。不是因為覺得在楊娜麵前做了多麽了不起的事而驕傲,而是在整個過程中我嚐到了玩物於股掌中的快感。雖然那隻是根零線,沒有力量,不懂反抗,隻在我的想象裏才有生命力。但玩物尚能如此,那麽玩人呢?我終於明白,那麽多人拚了命也要往上爬的原因。


    楊娜感激的道,都弄好了?


    然後從我身邊輕輕站起,捧著蠟燭走向客廳。


    我知道她是要去客廳打開那些開關,我其實應該過去幫忙,就算不幫忙,也可以在她爬上凳子,翹起腳尖,將手高高舉向那些開關時,看到她拉長的身子怎樣使得衣服悄悄上滑,露出肚臍下那潔白光澤的一段。如果她在合好開關,從凳子上下來時,又不小心險些跌倒,再次因驚嚇而把手搭上我的肩頭尋找依靠和安全,我便可以重溫當時沒來得及好好體會的剌激和竊歡。我更可以假借扶她之意,把手摟上她的楚腰。


    但是我沒有跟她去,我站在原地。不是內心又起了什麽愧疚因而怯步,而是我覺得,跟她去了即使感受再好,那畢竟是客廳,怎敵得她的臥室?


    如果這世上真有桃源,那麽我覺得是楊娜的臥室。


    楊娜的臥室,曾是怎樣讓我魂牽夢縈的地方啊。我既然走了進來,怎麽舍得輕易離開?更怕跟她離開了,再沒勇氣也沒借口重新進來。


    不久以前,還暗責自己太過緊張,以至拆一個普普通通的插座都用了那麽長時間,現在卻後悔做得太快了。如果不是那麽快,楊娜還蹲在我身邊,紅袖添燭,吐氣如蘭。


    楊娜啊!你可知道,我是多麽喜歡那感覺呢?雖然什麽也沒發生,隻要你近近的在我身邊,對於我也是無上的幸福。你為什麽要那麽急,要讓那美妙匆匆而去呢?是不是那不在你身邊的什麽人,讓你懼怕了那美妙?在你,越是美妙將來回憶起來就越是痛苦?


    可在我,越是美妙越怕它短暫呢。我多麽希望你能停下,雖無夜雨,卻是巴山,我渴望和你剪燭西窗。即使相對無言,默坐到天亮。


    姐姐,隻求你給我一點點洞房花燭的虛幻。


    可電燈卻亮了,楊娜也從客廳進來。捧在手裏的蠟燭已吹滅,青煙和蠟香一起縈繞。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蠟光?


    舍不得,我還是得最終離開,經過她身邊,和她擦身而過,走向臥室門。插座已修好,我還有什麽借口留下?


    她笑,臉微紅,柔聲問,弟弟不坐會?


    我停了停,終於還是走了。臥室裏的燈光雖然朦朧溫馨,我卻更喜歡滿室燭影搖紅。我是怨恨她破壞了那美妙如詩的氛圍,我是真的再找不到勇氣,回到她身邊,離那張讓我忍俊不禁的床那麽近。


    但我還是忍不住偷偷瞟了瞟那張床,仿佛那張床也有感情,我是要和它生離死別。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眼,也許真的從此我就再走不進楊娜的臥室了。


    但我知道,從此,那張床將夜夜入夢。楊娜的臥室會更讓我魂牽夢縈。


    我注意到,那本《安妮寶貝作品集》還在,隻是離枕有了一點距離,沒有任何有意遮擋的意思。枕下那先前隱隱露出一角的不知是什麽的東西,不見了。


    果然,先前我在客廳裏有意滯留的那段時間裏,楊娜把它藏到了她認為隱秘的地方。


    我疑心那個地方,就是組合櫃裏的某處。


    我回到自己的臥室,寬衣躺下。聽她從臥室出來,去浴室把水嘩嘩的衝遍全身。又聽她走出浴室,回到隔壁,將吹風呼呼的吹向潮濕的柔發。


    我後悔莫及,如果我不去修好隔壁的插座,她此時不應該是在隔壁,而是在我的臥室,與我相隔咫尺。她的體香和發香,都會被吹風呼呼的送進我的鼻孔,倏的鑽進內心,傳遍全身。還會有幾縷秀發,柔柔的撫過我的臉頰。


    我因此猶豫,明天是不是還要買回把鎖,把浴室門上那把壞的換下來?


    就是不換,要發生那晚的豔遇都難上加難。如果換了,就更是不可能了。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把我嚇了一跳,驅走了我內心那些邪惡的念頭。


    是媽媽打來的。


    我沒說我第一天上班就遭遇了怎樣的不快,反是用了一大堆謊言去描述新生活有多麽讓我欣喜若狂。我是不想讓媽媽擔心我。雖然她大多時候都表現得與我疏遠,但我知道她內心對我極是疼愛。


    她打斷了我的話,依然是不容我違抗的語氣,見過老板的女兒了嗎?一定要讓她愛上你。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把電話掛斷了。我有那麽多疑問,她卻不給我半點提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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