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八路軍戰士的對麵的碉堡內,是獨立步兵第24大隊最後的一點骨血了。戰鬥一開始,帝國陸軍一等兵鬆下就嚇得渾身發抖,好容易摸到了機槍的扳機,被曹長在屁股上狠狠的踢了兩腳之後,終於開始繼續射擊。碉堡內狹小的空間,十餘挺機槍和兩門迫擊炮射擊的聲音震耳欲聾。這個剛滿18歲從野戰補充隊調來的機槍手頭腦發脹,嚇得要命。這一天以來,他戰鬥得很英勇,從城防被突破之後,他所在的中隊就一直在撤退,他的小隊則負責掩護中隊的撤退,鬆下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打中了多少八路軍,又協助督戰隊打死了多少亂竄的皇協軍士兵。他訝異的看著這些和以前穿灰布軍裝戰鬥方式完全不同的八路軍,他們穿著黃色卡其布軍裝,衝向碉堡,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


    他以前經常想象殺死敵人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他還曾多次與他的同鄉,笠原、小早、渡邊、井口他們談起。現在他明白了,這事簡單極了,可同樣簡單的是被敵人殺死,笠原太短命,他沒來得及發現這事有多簡單就送了命,他是開戰剛剛一分鍾就被從天而降的一顆炮彈直接炸中了,粉身碎骨,連渣子都找不到半點。小早在撤退的時候被打死了,鬆下把他的手指和頭發都切了一點下來,他張著嘴,前額被一顆飛來的子彈打飛了。鬆下不知道渡邊在哪裏。現在隻有井口還和他在一起,他已經視力大傷,操作機槍地他被火箭彈濺射的彈片擊傷,鮮血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隨著一個又一個碉堡的陷落,鬆下已經明白,他們遲早會被打死……


    現在核心工事的陷落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雖然還有一些外圍的火力點在堅持抵抗。但他們也隻能為核心工事爭取不多地一點點喘息的時間。


    整個步兵第24大隊現在隻剩下這裏不到一個中隊地兵力和滿屋子的傷員、屍體,他們遭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機槍、迫擊炮、步槍、火箭彈的襲擊。他們被包圍了,要麽投降要麽被殺,人人都了解這一點。隻有大隊長澄田除外……


    他正在用一挺九二式重機槍瘋狂的射擊著,嘴裏不停的大叫:“堅持,堅持下去……大日本皇軍天下無敵!”


    這是鬆下一生當中最可怕的時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誰將終結他年輕地生命。索命的煙幕在核心工事前麵升起。他閉上眼睛,扣動扳機,讓機槍射出子彈,這仿佛能帶給他勇氣,他不知道自己射中了什麽,但八路軍的攻擊又一次被打退了。


    槍聲暫時停歇了下來,副射手在給重機槍換槍管,清醒了少許的鬆下發現自己進入了另一個噩夢般的世界。核心工事這一層已經擠滿了人,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方大約有30名士兵和遠超此數的傷員和屍體,他們擠得既無法坐下又無法移動,裏麵又熱又暗又吵。傷兵在呻吟。士兵中有九州的、有四國地,還有奔走和北海道的,帝國陸軍兵力的枯竭讓兵源來自一地的傳統也被打破。他們用各地的方言在交談,大隊長不顧傷兵們的叫喊,至始至終,守在射擊孔邊。


    這時,掩體中地鬆下和其他憋得透不過氣來的士兵們聽到外麵在喊著:“繳槍不殺!”


    “日軍士兵們,不要陪著你們的長官送死了……”


    “想想你們的父母,想想你們的老婆,想想你們的孩子。他們也在挨餓受凍……”


    “投降吧……,你們可以活著回日本。”


    大隊長氣得又開始用機槍射擊起來,可幾分鍾後。大隊長換彈板的時候。他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軍部是在欺騙你們……”


    大隊長的機槍釋放出嗆人的硝煙,讓士兵們發出連聲的咳嗽。原本令人窒息地空氣更加混濁了起來,每當大隊長停下來裝子彈地時候,那個大喇叭就開始喊話,用蹩腳的日語讓他們投降,鬆下心裏有一個聲音在狂喊:


    “出去吧,投降吧!我們都能活下來……”


    外麵地射擊已經完全停止了,鬆下知道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大家幾乎同時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麽事情,就連大隊長也一樣。


    核心工事的上方有一個瞭望孔,鬆下在大隊長的默許下爬了上去,看了看外麵的情況,他嚇壞了:“噴火器,他們用了噴火器……”


    遠處的幾個暗堡裏向外噴著火,還有幾個渾身起火的帝國士兵在地上翻滾著,哀嚎著,在滾滾濃煙中,還有一個拚命想爬出來的,他的衣服已經被燒著了,他尖叫著從洞口爬出一半便倒下了,身體掛在洞口上,那是渡邊……


    很顯然,他們的抵抗就是終結在這種恐怖的武器下的,看到痛苦不堪死去的渡邊,鬆下有些羨慕起笠原和小早來。


    他對井口悄悄的說:“但願我們死得比他痛快些。”


    鬆下知道火焰沒法直接射到核心工事內,因為射擊孔可以用鐵板蓋上,他們不像地堡內的渡邊們那樣會被燒焦。但是火焰燃燒的熱量卻會把他們烤熟。


    “射擊!別讓他們接近。”


    大隊長開始叫囂了起來,機槍又開始吼叫,驚慌失措的士兵們開始從各個射擊孔向外傾斜著機槍子彈。但這一切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誰都知道,機槍是不可能不停的連射的,子彈雖然足夠,但槍管卻受不了。而且隻要八路軍把大炮推上來,一切就結束了。


    可能是外麵的八路軍等不了那麽久了吧。煙幕升起,密集地彈雨開始向著各個射擊孔射來,火箭彈也像最開始一樣颼颼的飛來。


    鬆下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了……


    “呼……”


    火龍終於飛了過來,蓋上了鐵板的射擊孔周圍溫度開始升高,一些人驚慌失措,他們又推又抓,叫著:“讓我們出去吧。我們一定要出去!”


    他們企圖鑽到別人的身下,在地上打個洞鑽進去。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周圍的人讓他們動彈不得。根本無法接近地麵。


    大隊參謀長叫道:“聽我口令。一齊呼吸。吸……呼……吸氣!……呼氣……”


    鬆下注視著射擊孔的鐵板由粉轉紅,又由紅轉白……


    角落裏地電台兵在不斷的呼叫:“總部!總部!”


    傷兵們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有人叫喊著:“給我一槍吧……”


    有人喊著:“行行好,讓我透口氣。”


    終於,一個四十多歲地老兵站了出來,叫道:“長官,弟兄們都受不了了。我們投降吧!”


    大隊長吼道:“辦不到,大日本皇軍沒有投降的士兵!我們殺出去,清點人數和武器!”


    “不!不行……”


    從掩體的角落裏開始,漸漸的傳出士兵的叫聲,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殺出去就等於自殺。在絕對的死亡麵前,武士道精神逐漸的不起作用了。


    看著麵目猙獰地大隊長澄田,井口悄悄的對鬆下說:“我們躲在後麵點吧!這個瘋子說不定會殺人的。”


    話音未落,站在鬆下身邊的那個提出投降的老兵就被惱羞成怒的大隊長用軍刀給劈了。鮮血濺了鬆下一頭一臉,鬆下下意識的抬起了手,撤退時撿到的南部式手槍走火了,槍彈正中大隊長地胸口,士兵們都驚叫了起來,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


    澄田仿佛不敢置信的大吼一聲:“巴嘎!”然後試圖舉刀劈過來。這時,士兵們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將手中的刺刀捅向了他們曾經無比畏懼的澄田大隊長和參謀長。


    “我們投降!投降!”


    打倒澄田之後,熱氣已經使士兵們開始昏倒,所有人都看著手持手槍的鬆下,將他當成了新地領袖。


    鬆下愣了半響,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帝國陸軍一等兵鬆下下達了命令:“把門打開!”


    放鬆下來的鬆下看見有人把一支係著白布的步槍從瞭望孔中伸了出去,一個聲音從外麵傳來:“好了,小日本。出來吧!一次一個!”


    士兵們魚貫從核心工事中走出。大口的呼吸著外麵的空氣,照明彈發出的明亮的光線讓他們目眩神迷。每當有士兵放下武器的速度不夠快。躲在掩體後麵的八路軍就向他們地身側射擊,士兵們都高舉著雙手,將衣襟高高掀起,然後走向空地。


    在戰壕裏,收攏過來地日軍戰俘們被八路軍割開皮帶、鞋帶和上衣,還把褲子遮口處的扣子也割開了檢查,然後雙手抱頭趴在了地下。


    鬆下和井口兩人順著戰壕按照八路軍士兵地命令跑向空地,雙手高高舉起,當井口的皮帶被割斷的時候,一個中國士兵用中國話說:“小鬼子,狗日的也會投降?”


    鬆下兩人都在中國的東北長大,都能聽得懂漢語,井口猥瑣的討好道:“狗日的會投降,會投降……”


    當下,周圍的八路軍士兵都被逗得大笑了起來,旁邊一個長官模樣的看不過去了,吼道:“馬上打掃戰場,把這些俘虜帶過去,集中起來看管!給他們弄點水和吃的!”


    鬆下雖然對井口的作為有些不齒,但聽那個八路軍官的口氣,他知道這些人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15分鍾之後,鬆下等人被送到了城外的一個山溝裏,在那裏他們沒人被送上了一碗水和一個窩頭,井口因為一路上討好的表現多拿了一個,現在他在對鬆下說:


    “我們能活著回日本了!”


    隨著核心工事殘敵一百餘人的投降,唐山市區的戰鬥宣告結束,這一仗創造了華北攻堅戰的第一範例,斃傷俘日、偽軍三萬九千餘人,繳獲大量武器、物資。向各方勢力顯現了這支整編之後部隊強大的攻堅能力,也給困守華北各大城市的日偽軍敲響了他們的喪鍾!


    ps:這是今天的,欠賬我會慢慢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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