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三團三營搞了一個和潘楊預想中的訴苦活動一般無二的活動,這一訴苦才知道,幾乎所有戰士都是苦出身,出身貧寒的,在家裏受盡了地主老財的欺負折磨,大部分解放戰士,也就是偽軍大部分都是被抓丁抓過去的,都挨過軍官的耳光和皮靴,重的皮帶馬鞭也挨過不少,而到了這邊來之後,不僅僅沒有挨過打,還經常受到幹部的照顧。這樣一對比,一訴苦,效果馬上就出來了。


    當地的子弟兵和挺縱老戰士也站到了台上,訴說了他們自己的出身,大家都是苦人兒,這關係馬上就融洽了起來。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潘楊這個時候已經插不上什麽話了,看著那些在台上台下抱頭痛哭的幹部戰士,潘楊知道,這些明白了為什麽要當兵,給誰當兵,為誰打仗的士兵是不可戰勝的。


    齊宇、孫波兩人聞訊趕來之後,也無比感慨,以往一直做政治工作的齊宇聽過陳欽的介紹之後,不斷的點頭道:“這個好,這個好!這個要在全軍立刻推廣,還要整理出經驗向集團軍總部和中央匯報!”


    潘、齊、孫三人圍在一起商談了整整一夜,最後決定在全軍進行一次以一個月為期的整訓,同時發動全軍在整訓期間全力展開生產自救運動,還下令“狐記”在其控製的商行能力許可地範圍內,向根據地輸入糧食。隻要是能吃的全送來,在這一個月整訓過後,潘楊就要有大動作了。


    至於訴苦運動,潘楊那邊開了一個頭之後,齊宇這個政工出身的參謀長立刻就開動起了腦筋,他決定從國軍、偽軍、我軍三方麵的對比開始進行教育,然後主要突出民族矛盾。淡化階級矛盾,將戰士們的滿腔怒火引導到日本帝國主義身上去。以訴苦的形式,引導戰士們挖掘造成他們苦難的根源,再結合深入地紀律教育,搞一次轟轟烈烈的整軍運動。


    次日,心急火撩地齊宇就將縱隊以下各級旅、團首長召集起來,迅速將任務布置了下去。


    陳欽的心裏沉甸甸的,雖然在三團進行的訴苦大會十分的成功。但是他們旅的解放戰士最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意味著任務最為艱巨,訴苦運動是在三團首先搞起來的,整訓剛剛開始,他便帶著政治部宣傳科地科長,來到了三團,準備聽取他們經驗。剛剛坐下,已經被提升為三團三營營長的戰鬥英雄羅龍兵就迎了上來,告訴他,在當晚訴苦之後,戰士們都去休息了,那個有名的“解放戰士”韓秋成就趁著其他戰士不注意的當口背著個包袱出了營房。趁哨兵不注意就往外邊跑,連裏的指導員以為他要開小差,就跟了出去,誰想他跑到了一個山坳坳裏麵,打開包袱取出了木牌牌,又擺上了香燭紙錢,磕上三個響頭,然後便又是哭爹,就是喊娘的,對著山溝開始訴說了起來。指導員原本不想露麵。可韓秋成的哭訴讓指導員想起了自己的血淚史,當下忍不住了。跑出去和韓秋成哭成了一團,兩人抱頭痛哭了大半夜之後,指導員才明白,他平時在連裏邊表現不好,屢次鬧事都是他帶頭煽動,他怕把自己地苦處說出來得不到同誌們的同情,這才一個人晚上偷偷的出來,跑到外麵來哭的。


    “好啊!我們這就去二連,我們都去聽韓秋成訴苦去!”


    聽說刺兒頭韓秋成都被感化了,陳欽的心情格外的好,從營部出來,就往二連去了。


    陳欽一行趕到二連駐地地時候,訴苦會正在進行當中,輪到韓秋成發言的時候,還沒開口,韓秋成的眼淚就跑出來了,戰友們各式各樣的遭遇早就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那段傷痛。


    韓秋成是河北人,家中有父母,還有一個***,父親給地主家當長工,母親也給地主家幫工,自己稍微大了一些之後也給地主家打短工,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一家人在一起也能勉強過活,日本鬼子來了之後,飛機扔下的炸彈炸死了母親,父親在逃亡的途中也被鬼子的流彈打傷,最後沒醫沒藥,活活給疼死,跑到河南之後,為了活命,他就帶著妹妹在一個小礦上挖煤,常年在礦井下扛活,工作的時間長,工錢又少,兩兄妹苦苦掙紮著,但為了妹妹不至於餓死,他還是咬著牙堅持下去,可日本鬼子又來了,礦廠又被鬼子給“征收”了,兩兄妹再次跑反流浪,沿路乞討相依為命,一次乞討回來,兩兄妹正在路邊抱頭痛哭誰料到來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國民黨兵軍,不由分說地就把他給抓了丁,可沒過多久,這支雜牌軍部隊就打著曲線救國地旗號,投靠了日本人,開到武漢接受了改編。


    韓秋成泣不成聲的說:“現在我還記得,當時那些大兵把我抓走地時候,我妹妹又哭又喊的情景,她給他們磕頭,可他們不理不睬,還用槍托砸她的背,現在也不知道我妹妹在哪裏,幾年過去了,她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說到這裏,韓秋成再也說不下去了,嚎啕大哭了起來,嘴裏大聲喊著:“妹妹啊!我的妹妹啊!”


    在場所有的戰士全都流下了眼淚,陳欽也不例外。


    哭了一會之後,韓秋成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抓起槍對天上一舉,大聲道:“現在我明白了,是日本鬼子讓我這麽苦,是漢奸、偽軍還有國民黨讓我這麽苦!我也明白了為誰當兵,給誰打仗,我手裏的槍要打誰!以後我要好好打仗,為我的父親母親報仇,等打完了鬼子,我還要去找我的妹妹!”


    會場上頓時響起了震天的口號聲:“為了我們的兄弟姐妹!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然後就是熱烈的掌聲。


    從上到下,從幹部到戰士,不管是來自南洋的華僑,還是從川中,從江西,從浙江一路走來的老兵,也不管是鄂中根據地土生土長的子弟,還是剛剛“解放”的俘虜,大家都有自己的一本血淚史,都是苦出身,都是被日本鬼子逼得國破家亡,同樣得出身,同樣得遭遇,把所有人的心緊緊的連在了一起,他們往日深埋在內心深處的悲慘記憶,此時此刻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韓秋成講完了之後,幹部戰士門一個又一個的走上台去發言,聲淚俱下,痛哭流涕,內心處那一段段悲傷的情感,就像火山爆發一樣,無法阻擋。


    如果說在此之前,挺縱是因為不斷的能打勝仗,為能夠跟隨一個戰無不勝的將軍而歡心鼓舞的話,那麽現在,在此之後,整個挺縱裏就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情感――――複仇。


    一場使整個挺進縱隊精神麵貌為之一變的整訓教育運動,就在這樣“句句血,聲聲淚”的控訴中轟轟烈烈的開展了起來。


    當整訓第一階段成果匯報上來之後,重新架設好的,溝通了鄂中和延安聯係的電台就將整訓工作匯報到了延安。


    主席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那份長達十二頁的電報,偉人的眼角也不自覺的濕潤了,很顯然,他也被感染了。良久,他把剩下的半截煙猛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團濃厚的煙霧,狠狠的掐滅煙頭說:“好,訴苦,訴什麽苦?就是訴日本帝國主義給中華民族帶來的沉重災難,訴苦,就是訴漢奸走狗、賣國賊給予廣大勞苦人民的壓迫之苦,訴苦,就是要清算那些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親日派。通過訴苦,通過這樣的教育,才能達到提高我們部隊戰鬥力的目的。”


    說完,他再度點上一支煙,然後轉向身邊的自己的副手說道:“恩l,這種教育形式非常的好,激發了同誌們的階級感情,但還要深入下去,把訴苦當作一個切入點,讓幹部戰士們徹底認識到帝國主義的侵略本質,自覺的拿起武器,和一切反動派作鬥爭。”


    認識帝國主義的侵略本質是從算帳開始的。


    三旅五團的戰士丁濤邊說邊算:“我們村有三百多口人,有六千多畝地,一畝地能產兩擔多大米,我家租了有三十多畝水田。”其他戰士幫忙算了算,三十多畝水田一年能有七十多石糧食,“交了五成的租子之後,除開種子,牛工,能留下二十擔,但因為靠近漢口,鬼子每到收獲的時節就來征糧,地主是個大漢奸,自己一毛不拔之外,還幫著鬼子征糧,結果交了各種各樣的公糧,捐稅之後,一年一家五口產下七十多石糧食,卻連一粒大米都舍不得吃,一年上頭全靠吃山地裏的紅薯、雜糧過活。”


    一算,大家就都明白了,丁濤辛辛苦苦幹了一年,漢奸地主剝削了一半,鬼子又搶去了一半,侵略就是掠奪!


    鬼子占領武漢已經六年,丁濤一家就被侵略者掠奪了一百八十多石糧食,這些糧食都變成了侵略者繼續侵略我們的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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