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九月,要算是最好的季節。九月下旬,天高氣爽,秋季來臨。此時,月平均氣溫變化於17c-24c之間,也是溫涼適宜的時節。如果擱在了太平盛世,杭州說不得又將迎來了一個遊覽旺季,“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中秋賞月、錢塘觀潮、滿隴尋桂等時令活動異彩紛呈。可現如今,剛剛經曆了戰火的杭州城卻是四處斷壁殘垣,戰爭的殘酷由此可見一斑,可伴隨著震天作響的勝利口號正在廢墟上辛勤重建家園的人們,卻像是一股清泉,給這座飽經戰火的城市重新注入了生機,秋風一吹,白雲滿天,整個蘇杭平原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


    現在以杭州為中心,南到義烏,北至餘杭,東臨杭州灣,西抵天目山,這一塊剛剛從日本人手中奪回的國土,暫時便控製在了以潘楊所部210師為核心的杭州戰役集群手中。


    現在一隊美製十輪大卡車,正行進在秋天的田野裏。老遠就能聽見它那有韻節的車聲。這些卡車是一大早從臨安方向開出來的,一大早,它便載著一車子看上去仍舊興奮不已的軍人們向著杭州方向而去。這一車又一車的部隊便是剛剛從戰場上凱旋而歸210師。


    與這支車隊相向而行的,是一列又一列伴隨著騾馬輜重徒步而行的部隊,他們是按照中共和國民政府的協議,接收210師與日軍正麵防線地中央軍部隊。不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停從公路上疾馳而過的卡車,讓這些中央軍官兵們的臉上無不流露出羨慕的神情。現在這支隊伍正在路邊原地休息,給這支浩浩蕩蕩的車隊讓路。


    好容易這列長長的車隊過完,徒步行軍的部隊再一次踏上公路繼續前行。隊列中,士兵們從一開始地羨慕中回過神來,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


    “長官。這隊伍可真威風啊!清一色的大卡車,不知道是哪部分地。”


    “看剛才的旗號。應該是八路軍的210師。”


    “210師?咱們剛剛怎麽給他們讓路呢?團長昨天訓話的時候不是還說他們保存實力,亂占地盤嗎?”


    “放屁!我可是聽說210師都是好樣的,和鬼子真刀真槍的幹,把小鬼子幹掉了兩個師團。”


    “胡說,報紙上說了,那是國軍新三十八師和五十一師的戰果。”


    “你小子也能看懂報紙?怕是聽來地吧。”


    “快走,快走。少給老子扯淡!”


    士兵們正在爭執不下,卻不防斜挎著駁殼槍的連長從隊列後方趕了上來,用小馬鞭在這幾個兵的腦袋上各自敲了一下。


    “政治部的來了,說話給老子小心點!”


    這個連長是第三戰區中央軍某江防守備師步兵一連上尉連長,士兵們說話他原本不想攙合,可他卻不想被政治部的人盯上,現在上麵的宣傳也實在是太離譜了,用這位龔上尉的話說就是――――扯**淡。


    “保存實力?嘿嘿。保存實力能把小鬼子兩個師團連鍋端了?”


    杭州戰區的局麵現在已經被完全控製,戰役後期戰局地戲劇化發展,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從1937年到今天,日軍還是第一次在中國軍隊的戰略進攻中潰退了下去,中國軍隊收複失地的同時。還將戰線向原敵占區大大的推進,這在戰前幾乎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


    一個又一個大捷的消息從前線向後方傳遞。大後方各大城市全都沸騰了起來,張燈結彩地慶祝著。國內氣氛之熱烈,就好像全麵抗戰的勝利提前來到了一般。


    國際上,作為中國抗日力量的代表,抗日軍民名義上的統帥――――蔣委員長的個人聲望,在杭州會戰之後達到了又一個高峰。


    可我們的蔣委員長卻又有了新的煩惱……


    這從他1942年9月25日向遠在太平洋彼岸訪問的宋子文發的那兩封電報就可見一斑:


    “當以全權代表的身份向美國總統羅斯福提出抗議……”


    宋子文此次是去美國爭取更多地美援地,正式身份是蔣委員長的全權代表,昨日宋子文來電稱美國方麵已經同意追加五億美元地巨額援助,而我們的蔣委員長當然不是嫌美援給得太多了而提出抗議。他的抗議是針對他的參謀長史迪威中將的。讓我們看看電文是怎麽說的吧:


    “……對史氏粗暴*涉我國內政一事提出抗議。史迪威在華。如隻對餘個人之不能合作,則餘為大局計。必能容忍與諒解,不足為慮,但其態度與性格對中國全體之官兵與國民成見太深,彼始終認為我全國隻中共潘楊一人能戰,所有各部唯210師一部堪戰,對今日中國**之其他軍民,不隻動輒欺侮**,而且時加誣陷與脅迫,令人難堪。


    而其出言無信,隨說隨便,隨時圖賴,故自史迪威來華以來,在此一年期間,其大力武裝中共,尤以潘楊部為甚,而其餘中國軍隊,無不因彼厚此薄彼而益加消沉和頹喪。”


    電文中說:“彼根本不信中央能作戰,更不信中央能有勝利之望。彼之心理對中央絕無信心,如再欲其指揮華軍,以求勝利,豈非緣木求魚?”


    電文中還說:“然餘為史氏對於一般軍官嚴加勸戒,令與史氏合作,且尊重其意旨,時史氏工作得以順利推進,然其粗暴*涉我國之內政,以總攬美援物資分配之權柄。對中共部隊多方傾斜,杭州一役,幾有可武裝數師之美援武器落入潘楊所部手中,致使其尾大不掉。長此以往,若時時發生此種變故,則有不勝防製之苦。”


    由此可以看出,蔣委員長對他的這位參謀長已經不是一般地不滿意。而是非常的不滿意了?


    其實這也不奇怪,在戰況緊急的時刻。蔣委員長當然可以依靠任何可以給他幫助的力量,但潘楊畢竟是中共的人,210師也還是中共的部隊,杭州戰事結束,新三十八師和第五十一師先後奉命就地修整,唯獨給210師下達了調往後方修整的命令……


    浙江,作為委員長地家鄉。膏腴之地,怎麽能讓共產黨在這裏生根發芽呢?


    為此,蔣委員長多次和史迪威交涉,讓其負責協調,讓潘楊讓出杭州地區,讓中央軍進駐,可沒想到的是遭到了史迪威地斷然拒絕。


    “我認為,讓戰鬥力強勁的210師駐守杭州。更能威懾日軍華中方麵軍。”


    史迪威是一位具有典型軍人性格,性情直爽,說話不繞彎子的將軍,當日中途島失利之後,勸說潘楊決定在杭州進行會戰時,直截了當的發電報與潘楊講條件――――“我給你足夠的支援。你給我足夠的時間。”就是這種性格的突出體現。


    要這種性格地人去奉承一個他認為自私,不值得尊重的人是很難的。尤其是蔣委員長這種明顯是在搶奪勝利果實的行為。因此他在給美國參謀部軍事情報部的報告中敘述對蔣的看法是:“在蔣介石的指揮係統中通常存在的混亂狀態,在很大程度上是蔣介石本人直接造成地,他首先考慮的是由他本人控製最精銳的部隊和物資,以自是他的地位不致於受到威脅。”


    當然了,就算是沒有史迪威的支持,作為原本就看中了這一絕佳根據地的潘楊,也絕對不會將辛辛苦苦打下地地盤就這麽拱手讓出的。這樣一來,矛盾就此激發了……


    蔣委員長知道史迪威的做法之後十分的惱怒,他大罵史迪威是“帝國主義者”。“把我們像北洋軍閥對待”。同時暗中下令前線各部隊部隊長對史迪威的命令陽奉陰違。


    史迪威迅速發現了這種情況。他知道中國軍隊不聽他的調遣是因為蔣介石的遙控,氣得大罵蔣介石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杭州的秋夜是這樣的靜寂。靜寂得就像平靜幽深地湖水一樣。即使在這山雨欲來地時刻,你從外麵也看不出來它有任何不安的征兆。


    可是一位年輕地軍人,卻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他住在杭州原浙江省政府的三層樓上,雖然這裏是鬧市區,但夜晚十一點之後,喧鬧的市聲就平息了下來。往來的汽車、行人都回到了家中,重建家園的人們也回到臨時的居所,稀疏幽暗的街道,似乎也昏昏欲睡,窗外,除了風吹落葉的簌簌聲,幾乎沒有什麽聲音來打擾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是這樣難以成眠。


    自從杭州會戰之後,他就被任命為新建的華東軍區司令員,真是忙得不可開交,原來的杭州戰役集群中,雖然兩個原本歸他轄製的國軍師已經各自歸建,但是他的麾下仍舊有五萬經曆過戰火,有著現代化作戰經驗的美械裝備大軍。無論是對黨,還是對全中國的抗日軍民,這都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而這支力量的前途命運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這讓他不由得暗自感歎:“相對於政治層麵上的角逐,還是喜歡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幹啊!”


    恍惚間,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前些日子的那硝煙蔽日的戰場――――


    1942年8月28日,杭州城內一片陰暗,街麵上除了兵車傷員,沒有什麽行人,幾家店鋪招幌低垂,門扇緊閉,死一般的沉寂。失敗的陰靄如同盛夏的陣雨籠罩在整個杭州城上空,每一個日軍官兵都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城內食品奇缺,士兵早已按照定量供應食品,而且一天不如一天。8月20日起那天的口糧配發標準,每個士兵隻有兩碗稀粥,一個飯團。


    日軍盼望援軍,謠言四起。一個名叫村田正男地少佐軍官在8月21日那天的日記中寫道:


    由於局勢變化莫測,消息閉塞,類似於臨安方向傳來炮聲的誘人傳說紛紜四起。不論聽到什麽消息,人人都如獲至寶――――大家的神經極度緊張。疲憊不堪,因沒完沒了的圍城。心急如焚,毫無希望地等待救援而垂頭喪氣。


    他在8月27日突圍未果之後的日記中,心情更加沉重:


    今天,杭州城被圍已經是五十七日了,我們仍然毫無指望。我們突圍的計劃失敗了,能夠堅持到現在完全是一種奇跡。但是,存儲地物資即將耗盡。杭州城防的抵抗將被粉碎。今日,師團長閣下將派遣我出城促成杭州戰事之和平解決……


    杭州城內地日軍高級軍官中,在人肉盾牌未能得到城外想象中的軟弱回應,換來的反而是更為決絕的戰鬥誓言。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在8月27日下午的防務會議上,一直以來反對突圍作戰的步兵指揮官長古賢一少將聲稱:“我軍地醫藥食品已經嚴重缺乏,官兵減員過大,無法繼續作戰。隻有與中國軍談判,才能使我們有一線生機。”


    各聯隊主官當中,步兵第8聯隊聯隊長森田春次大佐和步兵第61聯隊聯隊長鴿澤尚信大佐均對長古少將的說法表示讚同,但卻遭到步兵第37聯隊聯隊長小浦次郎大佐的強烈反對,他的第37聯隊在27日淩晨的突圍作戰中,近乎全軍覆沒。他的親弟弟小浦三郎少尉在突圍中陣亡,對於圍城的中國軍可謂是恨入骨髓。他陰沉的道:“我軍傷亡雖大,但敵人也傷亡不少,況大日本皇軍自明治維新以來,尚未有與敵求和之先例,如今我們還有數千人,完全可以繼續堅持作戰。”


    長古賢一反駁道:“我們內外交困,彈盡糧絕,況且日本軍人地生命遠比中國人要高貴,還有大量的僑民和婦孺也在我們的手中。我們不應做無謂的犧牲。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生命,而隻有議和才能做到這一點。”


    北野憲造聽後。不免動氣:“議和?難道這是我們所能決定的嗎?隻有天皇陛下能夠決定是戰是和。我們地任務,就是作戰,據報,美軍在太平洋上重開戰事,對我威脅甚大的航空隊即將調走,以中國軍一己之力,已經是力不從心,國內財政經濟十分困難,軍用儲備品全靠美援支撐,後備部隊消耗殆盡,潘楊全仗美國人的援助才能三麵開戰,他們也在泥足深陷之中,隻要我們堅守下去,就一定會以拖待變,破壞敵人的企圖,取得最後的勝利。”


    他走到長古賢一的麵前,反問道:“長古君不認為我的話很有道理嗎?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話,作為一個武士,你一定不會再想議和的吧!”


    不過對於城內糟糕的局勢北野也是十分地清楚,他深知因為淩晨這場不成功地突圍作戰,導致了城防陣地的整個混亂,必須要有足夠地時間才能恢複防禦體係,因而,靈機一動之下,北野決定修書一封,派出一個試探性的軍使,試圖贏得寶貴的時間……


    而開始那位有著寫日記習慣的村田正男少佐則接受了這一“光榮”的使命。


    對於日軍驟然派出所謂的軍使,帶來了所謂的和平願望,沈全方是完全嗤之以鼻的,要知道在中國戰場上,還從沒遇到過主動投降的日軍,即便是第四師團這樣的豆腐渣部隊。


    但是畢竟是茲事體大,沈全方也不敢作主,將情況馬上通過電報發往潘楊所在的集總。


    “哦!鬼子說要議和,這倒是一個奇聞啊!”


    和日軍交手多年,說實在的,別說是其他的指戰員了,就算是潘楊,也尚且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新鮮事,但是一看見北野在信中提出的條件,潘楊馬上就向沈全方回電:“日軍此為假和真戰,拖延時間罷了,你部應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對日軍陣地做進一步的壓縮,以火力控製日軍恢複陣地態勢的企圖,盡量殺傷日軍。”


    但隨後潘楊再度向沈全方去電,指示其將日軍軍使送往集總,出於好奇,潘楊想看看日本人究竟能玩出什麽花樣……


    村田正男少佐在後來的回憶錄中寫道:


    ……當日我被告知午後將會至去到潘楊將軍的司令部,在那裏獲得潘楊將軍的接見,這讓我興奮不已,對於這樣一個強悍的對手,幾乎每一個皇軍官兵都在心目中刻下了一個光輝的形象。尊重勇者,是大和民族的傳統。


    這裏是一座典型的南方鄉間別墅,進門之後,我並沒有看見任何與我想象中符合的人物,一時間不由得茫然了,一個年齡和我上下仿佛的年輕人,卷著一個大喇叭筒紙煙,含在嘴裏,正在和人們親切的談著話,因為天氣熱,他解開了軍衣的扣子,敞著懷,手中拿著軍帽,露出一頭濃密的黑發。他的個子不算太高,但顯得十分靈活敏捷。那一雙眼睛,流露出坦白、直爽、快活,甚至還有一點頑皮孩子的神氣,他同人們好像沒有一點隔閡,對著帶我進入了那個士兵點點頭道:


    “這位就是日軍軍使村田少佐吧!”


    隨後他回過頭來對我道:“少佐先生,請把北野司令官的信函送上來吧!”


    這時,我才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就像是參謀軍官的人就是戰場上令人膽寒的潘楊將軍。


    北野司令官的停戰條件在我看來很無稽,我已經準備承受對方的雷霆怒火,沒想到這個在皇軍官兵中傳說會擇人而噬的將軍,卻慢條斯理的給我寫了一封回信:


    “鬆井師團覆滅,閣下降否?”


    ps:病了,先是感冒,以為沒什麽事,同時工作上忙,也就沒管,結果並發了咽喉炎、扁桃體炎,急性肺炎,折騰得死去活來,可還要堅持上班,因為發案子了,這些天晚上打了針之後,看著電腦屏幕就頭暈,腦袋裏就像漿糊一樣,今天總算是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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