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劃破黑夜,元嫵準時地睜開眼,結束了打坐狀態。


    黑牢有著人頭大的窗,此時朝暉穿過窗投入牢中,給陰冷的地板和幹巴巴的稻草打上一層金光。


    透過那小小的窗,元嫵能觀察到外部的場景。


    黑牢地處偏遠,連一絲生活氣息也無,除了獄卒和犯人以外少有人來。她扒著窗戶朝外看,正巧看到兩隊獄卒在交接換班。


    好奇地看了全程,也沒看出什麽門道。或許因為前天剛發生了越獄事件,黑牢看守十分嚴,獄卒們生怕吃掛落,都打足了精神,整個交接過程利落又嚴謹。


    又過了一盞茶不到,元嫵敏銳地聽到了金屬相撞的聲音。隨後,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響起,牢房盡頭的大門被打開,重重的腳步聲從牢房的另一頭傳過來。


    陽光從牢門投入,在地上打下長方形的暗影。一個人站在牢門口,審視著房中的一切。


    見到有人來,元嫵旁邊幾個牢房的犯人頓時站起身,激動地拍打著柵欄,大聲叫嚷起來:“大人!大人!”


    “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而元嫵站在原地沒動。她知道來者非但不會為她們主持公道,反而會將她們推入深淵。


    果不其然,聽見這些絕望的叫聲,來者沒說話,反而是他身後跟著的獄卒大聲嗬斥道:“都給我閉嘴!莫要衝撞了關三公子!”


    而後,又換上一副諂媚嘴臉:“關三公子,這批人都在這裏了。”


    那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頓了頓,人影繼續向前。幾息後,元嫵便看到了那位“關三公子”的相貌。


    長身玉立,容貌俊秀,手持緞麵折扇,身著紫金色錦袍,打扮富貴,看著年紀不大,修為應有築基。


    元嫵目光瞥過他腳下長靴,無聲嗤笑。


    這種靴子以價值不菲的赤犀妖獸皮為底,最近在修真世家乃至凡間達官貴人中都十分流行。


    但有一個致命弱點,就是這種底的鞋走路會發出很大聲音。


    關三公子天賦不錯,修為也不算差,但到底錦衣玉食慣了,沒有什麽戰鬥意識,不知道這樣一雙鞋,在給自己帶來排麵的同時,也會把人拖到無法反抗的險境。


    元嫵不會好心到提醒自己的敵人,而關三對此一無所知,在牢裏轉了一圈,皺眉問他身後的獄卒:“就這幾個人?”


    “男囚那邊還有……”獄卒畏畏縮縮的,看著也很怕這位大少爺發難。


    “即使加上男囚,也不過十幾人。”關三用折扇敲了敲手心,“就這幾人,讓我如何向父親交差?”


    獄卒麵露難色,心下腹誹不已。囚犯豈是天天都有的?這些日子礦山要的人越來越多,且都是一去不回,犯人供不應求,這位大少爺還如此發問,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強權在上,她可不敢表露不滿,隻哈著腰道:“三公子有所不知,這幾日畏懼三家威嚴,鬧事者越來越少,犯人自然也就少了……”


    獄卒拍馬屁的技術顯然不錯,幾句話就讓關三立刻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昂首道:“這還用你說?”


    掃了一眼牢中犯人們,又頤指氣使呼和道:“把人提出來。”


    獄卒連忙應是,掏出鑰匙挨個開門。


    知道關三也不會管她們的死活,犯人們也不再多花口舌求饒,隻沉默地排成一排,跟在獄卒身後。


    手上都帶了禁靈鎖,她們又沒有元嫵的實力和外掛,便等於失去了反抗能力,隻好老老實實地等待判決。


    元嫵混在犯人裏,占了一個中間靠前的位置。為了防止被看出什麽破綻,她一直垂著頭,小心掃視著四周。幸而像她這樣的人不少,她全然不顯突兀。


    關三打頭,獄卒在後,囚犯們各懷心思,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牢門,迎接他們的是清晨的陽光。


    在黑暗中待久了,再看到這燦爛的朝陽便有些不適應,不少囚犯眼睛都被刺激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關三腳步不停,帶著一串人向前走,囚犯們也無法停留,隻好蹣跚地勉強跟上去。


    路上遇到其他獄卒,皆是或尊敬或畏懼地對著關三行禮,而後對她們投來憐憫的目光。


    關三不在意這些小卒,隻是矜持地頷首,帶著眾人沿著小路,經過重重的守備,來到了礦山前。


    看著近在眼前的黑黝黝的礦洞,元嫵眨了眨眼,便聽前方關三公子道:“讓她們下礦。”


    看守礦洞的小卒們齊齊應是,對這個命令毫不詫異,想來這種事都已經曆多次了。他們井井有條地給眾人分發挖礦的工具裝備。


    工具有一把鎬頭和一把錘子。元嫵顛了顛,感覺質量尚可。還有一個小型開放式儲物袋——開放式便是指無需契約認主也可隨便用,此物主要是用來裝挖來的礦石,每人一個,有固定編號,且袋子上有追蹤陣法,杜絕了丟失的可能性。


    讓元嫵有些意外的是,分發給眾人的居然還有一個類似安全帽的貼頭盔,上麵還有著某種螢石製作的“探照燈”。她本以為下去挖礦就是莽,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沒想到三家到底挖礦多年,也有了些防護經驗。


    囚犯們各自戴好帽子拿好裝備,便準備下礦了。


    供囚犯們服役的礦山隻有一個,便是朱鐵石礦。這個礦價值最高,三家不對外開放,牢牢將所有朱鐵石都把握在自家手中。


    礦洞不大,元嫵目測大約有一丈見方,深度未知。站在洞前俯身向下看去,隻覺得這黑黝黝礦洞如同一張大口,正怪叫著要將所有進去的人吞噬。


    元嫵略感不適,但這種異樣並未表現在臉上。


    囚犯們排著隊,如同下餃子一樣,在小卒們的逼迫下接連下井,很快就到了元嫵。


    雖然工具不錯,但在下井和開采方麵,冗城還保留著相當的原始風味,沒有礦車不說,甚至隻有一根鎖鏈通往井下——問就是反正下礦的都是修士,能爬上來。


    元嫵心中一邊吐槽這半科學半神學的挖礦方式,一邊順著鎖鏈小心下井。雖然這下礦方法很不做人,但對修士來講確實不難。


    鎖鏈顫動,上麵似乎又有一個人下來了。


    這礦井也不知究竟有多深,她走了有一會兒,仍未看到地麵,連洞口處的陽光都在漸漸縮小遠去,成了一個微不可查的白色光點。


    在這黑暗的深淵中,頭頂的瑩石探照燈成了唯一的光源。有些慘白的光線下,周圍的土壁泛出一層幽幽的灰色冷光。


    空氣變得有些稀薄了。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時間的流逝也成了難以捉摸的事,隻有手中緊緊攥著的冰冷鐵鏈時不時傳來顫動,昭示著這礦洞下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終於,在元嫵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這條近乎垂直的路走到了盡頭。


    元嫵利落地跳到地麵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和她前世通過圖片和視頻了解到的礦洞差不多,黑黝黝灰撲撲的,還有著深層地下特有的潮濕土腥氣。


    麵前可以通行的礦洞不隻有一條,而是有三條之多,想來也是她的囚犯前輩們挖的。


    來這裏挖礦的都是謀求減刑的人,沒人願意和別人進入一條礦洞,所以這幾條礦洞內應當也是有分叉口的。


    這就有些麻煩了。她該走哪條路才能找到陳家商隊呢?


    還沒想出答案,便聽到那條鎖鏈又是一陣細碎抖動聲。想必是她的下一位“同伴”也要著陸了。元嫵皺了皺眉,她沒有和這些同伴打招呼的想法。


    索性挑了最靠左的一條路,風一般閃了進去。


    她挑這條路並非隨便挑的,而是考慮到了更多。


    陳家商隊一行若是一起被抓,想必也是一起下礦。三個礦洞大小不一,考慮到陳家商隊的平均身高,元嫵覺得他們若是一起走,選擇這個大礦洞的可能性大一點。


    即使是最大的礦洞也不甚寬敞,勉強一人通行,若是更高些的便要貓著腰了。元嫵甫一進礦洞,便將係統內寄存的月常劍拿了出來,又砍斷了禁靈鎖。


    一直被阻斷的靈力得到釋放,便如同即將窒息的人狠狠呼吸新鮮空氣一般舒暢。元嫵將月常劍別在腰間,順著礦洞朝前走去。


    不多時,她又看到前方有了分岔,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更高的礦洞。


    這樣來來回回走了許久,周圍愈發寂靜。如此深的地下,沒有蟲鳴鳥語,又是一片漆黑,單單是站著,便能給人帶來不小壓力。


    忽然,元嫵注意到周圍的黑色洞壁下方摻雜了些許不一樣的色彩。那顏色紅紅的,才慘白的燈光下,仿佛摻雜在石壁裏的血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元嫵知道,那不是血,而是價值挺高的朱鐵石。


    這朱鐵石通體暗紅,又藏在角落裏,不仔細看還真注意不到。元嫵揮舞鎬頭兩三下把它挖下來,放進自己的儲物袋裏。


    雖然她下來主要是找陳家商隊和雲紫晶,但白撿的礦石她可沒有不要的意思。反正也不費時間,就隨手挖了,就當是意外之財。


    就這樣一邊找人一邊隨手挖礦,人沒找著,礦倒是挖了不少。正當元嫵心中懷疑自己猜測是否有誤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聲音。


    是風聲?


    元嫵停下腳步,正待細聽,那縹緲如悲泣的聲音卻如同幻覺一樣,全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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