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周圍一切風景都融合在黑暗中,隻有由白色石頭鋪就的街道在一片黑暗中仍舊顯眼。


    涼風輕輕吹拂過街道,將路邊梧桐吹得沙沙作響。在這片無人區中,刺耳的鑼鼓聲與嗩呐聲擾得鳥雀驚鳴。


    金雪信是音修,雖然平時都用琴作為武器,但對其他樂器也是略知一二的。此時,就由他挎著個臉走在花車的最前頭,奏響這段不知是喜是悲的音樂。


    在他身後,兩名身著曜日製服的弟子一左一右地跟隨著他。他們一人持鑼,一人拿鼓,看著像模像樣,實際上完全不會,主打的就是一個濫竽充數。


    花車平穩,坐上去沒有太多搖晃感。雲嫵坐在車中靜坐,腦中則是整理著從弟子們那裏得來的信息。


    原來那天弟子們正和兔頭人戰鬥著,忽地發現趙思量不見了,頓時亂了陣勢,相繼被捉。


    兔頭人帶他們走了很久很久,路上不斷有其他怪模怪樣的怪物加入,最後赫然成了怪物長隊。它們將弟子們關到一座牢裏,隨即把自己也鎖了起來。


    這些和他們一起被關著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什麽長了手的雲啊,什麽沒有頭的人啊,各種亂七八糟非人非鬼的東西。


    弟子們自是大駭,所幸除了失蹤的趙思量無人傷亡,便湊在一起討論這些事。他們一致認為,失蹤的鎮民們都是被關在這種地方了。


    想通這點後,眾人就開始合計怎樣出去。


    周圍怪物看著就不好惹,雖然沒和他們關在一個籠子裏,但弟子們也不敢胡亂出主意,討論了許久也沒弄出個章程來。


    不知過了多久,獄門忽然自動開了,所有奇形怪狀的東西都傾巢而出向著遠處狂奔,隻剩下弟子們麵麵相覷。


    走不走?


    自然是要走的!!


    可弟子們沒走出多遠,就再次碰到老冤家兔頭人,又倒黴催地沒打過,重新進了牢獄。


    在牢獄待了大概一天,門又開了。


    這次弟子們長了記性,知道街道上總有著各種怪物遊蕩,他們便小心翼翼躲藏著,不敢亂竄。


    即使如此小心,還是有五個弟子被逮住。剩下六個弟子一路閃避,終於發覺路上怪物越來越少。正當他們覺得自己要出去了的時候,迎麵碰上了拉著花車的紙人,又被元嫵解了圍。


    他們以為元嫵坐上花車是要去救同伴,便熱血上頭跟上了。其實元嫵隻是想看看花車天亮後會去到哪裏罷了。


    想著弟子們敘述的經曆,元嫵轉了轉手中的劍柄,仔細思索起來。


    怪物們能被關押,一到固定時間就被放出來,難道是有人馴養的?弟子們兩次被兔頭人抓入監牢,說明這些怪物也是聽“主人”話的。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將他們關起來?


    還有……


    想到某個點,元嫵掀起車簾,朗聲道:“停車!”


    聽到她的話,弟子們都停了下來,馬車也聽話地停下。


    元嫵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民宅:“我去看看情況。”


    弟子們也要跟著她一起去,但元嫵拒絕了。


    這個小院不大,比王家小院略小一些,布局卻差不多。元嫵四處打量一番,確認沒有危險後便輕輕推開門。


    有些老舊的房門發出“吱呀”的輕響。元嫵在屋子裏逛了一圈,發現屋裏竟沒有人。故技重施又查看了幾棟房子,均是空無一人。


    元嫵麵色沉沉地上了車,心中有了想法。


    如果說,幕後黑手在現實的基礎上創建了不同的“空間”。


    那麽,趙思量遭遇兔子人以及她和金雪信遇襲,便都是在夜晚的無人小鎮這個空間中發生的。


    白天的熱鬧小鎮,則是另一個空間。或許由於她們是外來者的緣故,每到夜色來臨,都會被切換到更危險的夜晚小鎮空間,白天再換回來。


    而弟子們被關押的牢獄,則是怪物們的“出生點”,也是怪物們最終的“歸宿”。它或許也是個獨立的空間,隻在夜晚的時候連接夜晚小鎮空間,將怪物向此處輸出。


    而夜晚小鎮空間可能會有很多個,每一個都棲息著一種詭異難纏的怪物。


    那麽怪物又是從何處來?這一切又與白石鎮這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又有什麽關係?


    元嫵想不明白,索性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與弟子們說了,換來弟子們六臉茫然。


    隻有金雪信還配合一下,道:“也不知白日小鎮的夜晚又是怎樣的。”


    元嫵失笑。都叫白日小鎮了,又怎會有夜晚呢?


    可笑著笑著,她卻忽然一頓。她叫這個空間為白日小鎮,隻是因為她沒看到過這裏的夜晚,不意味著此處沒有夜晚。


    正若有所思間,忽地感覺有什麽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東西正在接近。元嫵表情一肅,朝著西邊看去。


    隻見一個幽暗的胡同中忽地拐出幾個人形東西。這些東西沒有頭,也似是沒有骨頭,隻有薄薄的一層,正空蕩蕩地懸空飄在夜風中。


    弟子們見此頓時屏息,差點兒撂下手裏的家夥什就躲。但花車目標太大,那飄然的東西一下就見到了眾人,飄在那胡同口不走了。


    “師姐……這可如何是好?”一個弟子小聲問道。


    “無事。”元嫵讓弟子們鎮定下來。


    對於尚且稚嫩的弟子們來說這東西難對付,但元嫵對付過心髒和紙人,對怪物們的水準有了些估量,倒沒有發怵。


    聽她語氣鎮定,弟子們也回了神,隻是心中仍是沒底。


    紙紮的馬匹速度不慢,沒一會兒就接近了那飄著東西的胡同口。元嫵一手掀起門簾,一手握劍,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幾個東西,待看清那未知物模樣後,心中不禁一動。


    之前離得遠,天色又黑,她隻覺得這東西黑乎乎一團。如今離得近些,她便看清這駭人的無頭人形,竟隻是幾件衣服……


    藍色的,綠色的,粉色的,都是女子衣物樣式,勉強舒展擺成一個人形,輕柔的在夜風中飛舞。


    可這衣服的樣子並不陌生。


    這不正是她打探消息是進過的那家女子成衣店裏的衣服嗎!姓陳的老板還大力推薦這幾款來著!


    這幾個衣服怎麽是這麽個狀態,又怎麽會在此處?


    幾件衣服在街邊排排站,從衣服的正反來看應該是麵向花車的。車軲轆碾過白石路,發出規律的響聲,輕巧地與衣服擦肩而過了。


    而衣服們正對著花車一動不動,待花車經過時,忽地一轉,跟在花車身邊飄了起來。


    “師姐師姐師姐!”弟子們儼然把她當成了主心骨,“這東西,怎麽跟著我們啊!!”


    元嫵掀開側邊窗簾看著幾個很有“淑女風範”的衣服,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這些家夥有攻擊的意圖。


    想起弟子們講的事,便道:“你們不是說第一天抓你們的兔頭人身邊也漸漸多了許多怪物嗎?或許它們要走的本就是一條路,如今這些衣服把我們當成了同類,自然和我們一起走。”


    目的地嘛,如果弟子們所說沒錯,應當是關押他們的牢獄了,那這樣看,路上應當還會遇到其他怪物。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前方竟又多出了一隻黑色的狗;再走了走,天空中又飄來一朵長手的雲。


    又過了一會兒,風越來越大,天空中竟飄起了雨絲。此時,街道上已經產生一條怪物所組成的長隊了。


    元嫵時不時看幾眼車邊飄著的衣服,又聯想到那顆“豬心”,心裏閃過猜測。看來,幾重空間並非全然孤立的。


    這些怪物並非憑空出現,極有可能是白日小鎮所產生的東西;牢獄空間是一個中轉站,負責安放這些已產生的怪物;而夜晚小鎮,大概是用來溜這些怪物的狗狗公園。


    正有了一些頭緒,還沒來得及和弟子們討論,馬車便忽然停下了。


    “師姐,已經到了。”一個弟子小聲道。


    元嫵探出頭,去看外麵的狀況。


    麵前是一座很大的牢獄。隻是和印象中的古代監牢不同,這座監牢是由彩色的不知道什麽物質組成的,看上去讓人頭昏眼花,帶著股奇幻的色彩。


    怪物們一個個進了監牢,老老實實地將自己鎖了起來。


    “未到規定時間,它們應該無法出來吧?”元嫵問道。


    “大大大大概是這樣?”弟子們都不確定。


    元嫵也不管這大概是有多大概,提著劍從花車上一躍而下:“被捉的弟子們關在哪裏?”


    當務之急是把這些人救出來。


    弟子們也立刻反應過來,指著某個方向道:“在那邊!”隨即朝那處跑過去。


    元嫵立刻跟上。


    在這花花綠綠的地方待久了,她也有些眼花,金雪信那路癡更別提,幾次險些跑丟,最後是元嫵看著他才沒讓他迷路。


    好在沒多遠,她就看到了被關在牢裏的弟子們。準確地說,是還沒被關進去的弟子們。


    由於是在路上被抓,參考他們之前經曆,應該也是參與了此次“怪物遊街”的,隻是位置比較靠前或靠後,元嫵才沒看到他們。


    此時,被抓的五個弟子一臉悲憤地被圈在泡泡裏,身邊是一條鯰魚模樣的怪物,作勢要將他們推進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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