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前途渺茫


    當晚,何晉就跟他爸去了高鐵站,九月份,天氣已經轉涼,何晉想起家裏有換洗的衣服,也沒回他跟秦煬那個出租屋,隻是出發前給秦煬打了個電話。


    秦煬簽約娛樂公司後剛接了幾個平麵廣告,這兩天忙著拍攝,跟學校請了假,到現在也還沒回家,聽何晉說要回q市,他一下子緊張起來:“為什麽回去?出什麽事了?”


    “我媽身體不太好,我爸來找我。”何晉不想讓秦煬擔心,隻提了這一句,打著電話時,他已經在高鐵站,他爸在不遠處抽煙,何晉說話很輕,不敢讓他爸聽見。


    秦煬對這個摔何晉頭盔、又在何晉背後留下疤痕的“丈母娘”沒多少好感,潛意識其實也怕這個大boss會影響他和何晉的關係,於是忍不住問:“身體不太好?不會是騙你的吧?”


    何晉氣結:“秦煬!這種事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他現在都已經夠混亂了,秦煬竟然還說這種話……


    秦煬一聽何晉語氣,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對不起,我這不是怕你回去又受委屈嘛。”


    何晉歎了口氣,在沒了解清楚具體情況之前,他也沒心思跟秦煬解釋。


    “你什麽時候回來?”秦煬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可惜他現在工作在身,插翅難飛,否則都想不顧一切地陪著何晉回去。


    “估計一兩天就回來了,我就去看一下我媽,回來還有兩個月的課,要選畢業論文的題,不能缺課太久,放心。”


    隻要會回來極好,秦煬一顆心落了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麽,可能是一朝被蛇咬,總害怕九年前“被拋棄”的事件重演,“那你記住,無論出什麽事,都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阿姨身體不好需要看醫生什麽的,你也盡管挑好的醫院和醫生,經濟方麵的事情先別考慮,有我。”


    這句話總算說得像樣了點兒,何晉心中一暖,說了句“好”,眼見他爸邊抽煙邊瞅自己的方向,趕緊掛了電話。


    父子倆會合後,沉默無言,對於何晉的配合,何父稍稍欣慰了些,但從剛開始,何晉就沒有再提那個同居男孩的事,這件事仍讓何父憤怒、不解。


    “你剛剛,是跟那個男孩子打電話?”何父輕聲問。


    何晉“嗯”了一聲,他爸都知道了,他再藏也沒什麽意思。


    何父噴出最後一口煙,把煙蒂掐了,一臉滄桑道:“何晉,爸什麽都能嚐試著去理解你,唯獨這件事,不行。”


    他爸現在一副“我的態度擺在這裏”的堅定模樣,何晉心中湧起一股酸澀。


    的確,往事的真相讓人遺憾、震驚,母親的病也顯得合情合理,但缺乏對“抑鬱症”了解的何晉還沒有意識到這個病到底有多嚴重,“抑鬱”“抑鬱”,何晉總覺得那是一種情緒病,隻要自己回去跟她媽媽道個歉,和個解,照顧一下他媽媽的情緒,一切都會好轉。


    但他仍然不打算就此妥協,已經品嚐過自由的滋味,何晉很難想象自己再活在他媽媽的控製之下,也不想因為這個病去迎合他媽媽的期望。


    何晉打算等他媽媽好點兒了,他再慢慢跟父母打持久戰。


    “等你畢業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工作,也可以去找你喜歡的姑娘,這爸都支持你,但你不要去做不正常的人。”何父還在試圖勸說何晉回歸正途。


    何晉抬手捂住臉,痛苦道:“爸,你先別說了。”


    他舍不得秦煬,半個月前他在秦煬家吃飯,秦父還拜托自己別傷秦煬的心……為什麽家庭與家庭之間的包容力差別會那麽大?


    回到闊別已久的家,何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家裏還是充斥著那股熟悉的味道,但少了些溫馨,多了些死氣沉沉,餐廳桌上堆著一些被撕了標簽的藥瓶子,何晉掃了一眼,竟有十來種!


    聽到聲響,臥室裏走出來一個人,是何晉的小姨,她高興地小聲驚呼道:“你們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何晉看向臥室方向:“嗯,小姨,媽呢?”


    小姨看向何父,何父一點頭:“我都跟他說了。”


    小姨指著自己的大腦,有些神神叨叨地說:“睡了,吃了那種藥,嗜睡,白天醒著時間也少。”


    何父放下東西,歎了口氣,道:“睡著也好,總比醒著尋死覓活來得強。”


    小姨看向何晉:“晉晉啊,你媽媽不容易,你要理解她。”


    何晉:“……”


    何父擺擺手,對何晉小姨道:“坐了一晚上車,半夜三更的,咱也先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跟何晉擠一擠,你仍然陪你姐。”


    何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小姨說起他媽的那個眼神和語氣,就像是在說一個“神經病”,他真沒想到會有這麽嚴重。


    他趕緊上網查了一下,一查不知道,原來自己對“抑鬱症”的理解實在太淺薄了。


    抑鬱不是“想不開”,也不是“鬧情緒”,也不是“悲觀失落”、“矯情”,而是大腦功能變化,是大腦內負責調控仍情緒、活力和睡眠等物質的“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和“多巴胺”等物質濃度發生了改變,簡而言之,就是管理情緒的機能壞掉了。


    生病就要吃藥,吃了藥才會顯得正常點,否則病人會長期處在一種“陰暗絕望”的心情之下,了無生趣,這就是自殺傾向的最根本原因,何晉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


    第二天,何晉是被一陣輕柔的撫摸喚醒的,恍惚間他還以為自己是在a市的出租屋裏,舒服地蹭了蹭那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回家了!睜開眼睛,何晉看見了一張麵色黯淡的臉,是他媽媽。


    “媽……”何晉趕緊坐起來,叫了她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臉上明顯增多的皺紋,還有那一頭半白的發絲,他記得自己離開時還沒有,顯然,她老了很多,雖然隻有半年,但何晉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心理壓力。


    突然之間,何晉覺得很內疚,很自責,心髒一抽抽地疼,他抓著被子,低聲道:“媽,對不起,我錯了。”


    女人嘴角仔仔細細地打量他,摸他的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半年沒見你,媽快想死你了,媽也有不對的地方,媽跟你道歉。”


    何晉眼眶發酸,這是他想要的理解和尊重,還有他要的和平共處,他抓住他媽的手,歉疚道:“你別摸了,我在呢,我挺好的。”


    女人仍緊盯著他,問他這半年之間的細節,何晉心虛了,絲毫沒敢在他媽麵前提自己和秦煬的事,就說自己離家出走後在同學家住了幾天,後來開學,還扯謊說自己在外麵打了半年工,女人心疼地直掉眼淚,反複跟他道歉,說讓他吃苦了。


    何晉不知道該怎麽圓謊,隻想著能騙過一次是一次,而且,暫時沒看出他媽有什麽地方異於常人,何晉還挺樂觀,他爸也很高興找何晉回來起了作用,但他的樂觀心態沒維持多久,很快就親眼目睹了一次他媽的“病發”。


    那是中午吃飯,何晉提及了自己暑假實習工作的經曆,並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畢業後想留在a市工作的意向,他媽媽一瞬間黑了臉,把碗筷一放,開始說“不行”,她的語速很快,像以往每一次駁回何晉的要求一樣,根本讓人插不上話,說到後來,她雙眼無神地盯著一處,仿若自言自語,到最後,她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怎麽能這麽狠心,這麽不孝!我是你媽!我是你媽啊!你要是離開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還不如去死!”


    何晉根本不知道怎麽應對這種情況,隻能違心地承諾著“我不走”、“我會回來的”、“媽你別哭了”,勸了許久,他媽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最後被他爸哄著騙著喂了藥,才慢慢鎮定下來。


    何晉這才明白,自己實在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


    因為還要上學,不走不行,何晉與他媽媽表麵上化解矛盾後,就坐上了返程的高鐵,並保證接下來的日子裏,一周打一次視頻電話,匯報生活細節。


    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


    回了一趟家,何晉感覺自己像是被傳染了,也徹底抑鬱了,悲觀了,他感覺在這種情形下,自己和秦煬的前途一片渺茫。


    回學校那天,他也不知怎麽了,竟然沒去和秦煬一起租的房子,而回宿舍住了一晚。


    侯東彥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何晉道:“比我想象得要糟糕。”他沒告訴秦煬他媽媽得了抑鬱症,卻告訴了侯東彥,“配了很多藥在吃,但我查了,那藥副作用挺大,吃多了對身體也很不好,現在就靠我爸一個人管著。”


    侯東彥問:“你和秦煬的事兒咋辦呢?”


    何晉本該堅定的,但這一刻,他猶豫了:“我不知道……”


    侯東彥:“哎,照我說,你們遊戲裏玩玩就得了,發展現實能有幾對修成正果的,太不靠譜了。”


    是啊,何晉以前也是這麽想的,兩個男人,現實這麽難,怎麽可能走得下去?可是跟秦煬在一起後,他不知不覺就被對方的熱情和愛意所感染了,他喜歡和秦煬待在一起時被正能量和自信心包圍的感覺。


    “我看一本書上說,那些情啊愛啊,都是多巴胺作祟,不管男女,熱戀期肯定都是昏了頭的,等一過那個階段,冷靜下來,就會發現,其實也沒有誰離不開誰。”


    侯東彥隻是站在何晉的角度客觀分析怎麽樣做對他有利,卻沒想到,自己漫不經心地一句話,卻對何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是啊,從那個八年的等待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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