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離線留言


    在負氣說完“我不再逼你”後,秦煬就直接摘掉了頭盔下了線,他怕自己再繼續呆在遊戲裏,會做出像上次一樣失控的事……何晉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傾盆而來,讓他單方麵發熱的頭腦迅速冷卻下來。


    被拒絕了,還是在情人節前夕。


    沒有將錯就錯地向何晉坦白身份,原本就想先用遊戲裏的身份試探一下何晉的接受程度,但秦煬沒想到,何晉會這樣毫不留情。


    這一刻,他才清楚地認識到,無論自己在現實中能被多少人暗戀喜歡,在遊戲裏被多少人喜歡追求崇拜,當遇到屬於愛情,他和所有人都一樣,不享有任何特權。


    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輕而易舉地牽扯著他的情緒,把他耍得團團轉,對方無心的話被自己曲解成甜言蜜語,為之歡欣雀躍,一個人傻瓜一樣幻想著美好的未來,又為對方突如其來的冷漠而憤怒絕望、患得患失……這一切不受控製的發展,仿佛都在嘲笑著他當初的狂傲自負與不可一世。


    與上一次被何晉拒絕時的憤怒不同,這一次,秦煬感覺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他把自己摔在床上,不知道該怎麽做,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何晉。


    直接衝到隔壁破門而入,告訴他自己是殤火?秦煬也不是沒想過,像上次在遊戲裏那樣強|吻他,甚至強|上他,反正他力氣沒自己大,現在又在自己家,何晉膽子那麽小,也不敢亂叫……可那之後呢?該如何收場?先不說秦煬自己也是個處男,根本不知道怎麽樣能讓一個直男從那種事情上獲得快|感,就憑何晉對他“沒意思”這一點,秦煬已經輸了。


    可若不這樣做,就隻能按照何晉說得,隻在遊戲裏曖昧。


    ……好不甘心啊。


    秦煬用雙手捂著臉,指腹蓋著眉骨、摩挲著微微皺起的眉頭……下線也有賭氣的成分吧,他就像個憑腎上腺素行動的無腦少年,自己不爽,也不想讓何晉舒服。


    可沒過一會兒,秦煬就按捺不住了,做出了這種幼稚的事,必然是想看到符合預期的效果,悶了一會兒,他就開始犯賤地期待著何晉發me消息給自己……


    然而並沒有,無論是阿晉,還是何晉。


    秦煬犯傻地等到了淩晨一點,還是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悄悄出了門,趴在地板上,卻見隔壁客房的燈早就滅了。


    ……真的好不甘心啊,先拋棄我的人是你,先愛上的人卻是我,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受這樣的煎熬呢?


    半夜三更,秦煬悄悄摸到樓下,從酒櫃裏隨手摸了一瓶軒尼詩。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五年前得知遊戲即將改版成,意識到小仙阿晉也許再也不會上線的那一刻……現在也一樣,知道這個人就在自己身邊,可他也許永遠都不會喜歡上自己。


    秦煬拎著酒瓶返回樓上,沒有回自己房間,反而對著何晉的房門慢慢坐了下來,借著走廊上窗口灑進來的微弱月光開了酒,秦煬猛灌了一口。


    辛、辣、酸、苦……嗆得他忍不住悶咳了一聲。


    他酒量本來也沒多好,何況是高度烈酒,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容易喝醉,幾口下去,秦煬就有點暈了,腦海中反複回蕩著剛剛不願意去回想的話……


    “對不起,現實的話,我做不到。”


    “如果你這樣做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以後也不玩遊戲了!”


    “這種幻想很好,我現在對你也存有這種幻想,我不想去打破它。”


    “若是現實,說不在乎肯定是假的。”


    ……


    那些話被秦煬反複咀嚼著,道最後,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句——“我對你也存有這種幻想。”


    他像是抓住了重點,心中又有了一些希冀,內心的驕傲被酒精一點點麻醉著,他打開手環,主動點開me,點開那個熟悉的雪貂頭像,一字一句地寫——


    殤火:“阿晉,你說你也對我存在幻想,那你想象過我的樣子麽?”


    想象過我就是秦煬嗎?相同的聲音,會讓你產生過錯覺嗎?


    ……


    殤火:“嗬嗬,可能沒有吧,你那麽理智……”


    被拒絕了兩次,已經不敢自作多情了啊。


    ……


    殤火:“但是我有,我想象過你,我還在夢裏見過你……”


    腦子熱熱的,半是清醒,半是醉意。


    ……


    殤火:“長得很清秀,一米七幾的個子,頭發軟軟的……”


    秦煬發得很慢,每一句話,都隔了十來分鍾。


    ……


    殤火:“手和腳好像也比一般人小,但是很可愛……”


    一句話,一口酒,真假虛實,秦煬已經分不清。


    ……


    殤火:“有時候有點小驕傲,有時候又有點自卑。”


    說著說著,好像就超出了做夢能夢見的範疇了吧?秦煬眯著眼睛,點了“撤回”,剛才那句話已經消失不見,他勾起嘴角,繼續說。


    殤火:“做事認真,字寫得也很漂亮。”


    一絲不苟的筆記,做演講時條理分明的綱要,優秀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發送,撤回。


    殤火:“看起來很溫和,也很容易妥協,其實內心倔強得不得了。”


    不管在遊戲的pk場怎麽虐你,你都會再一次站起來,繼續跟我打。外柔內剛的模樣,有時候也讓人特別想把你從裏到外都揉碎了,叫你徹底服了我……


    發送,撤回。


    殤火:“也有很多缺點,譬如在麵對家人的時候,不夠勇敢……可我一樣喜歡,無論是你的脆弱,還是堅強。”


    發送,撤回。


    ……


    殤火:“你以為,我喜歡的你,隻是自己幻想中的樣子嗎?”


    借著酒勁,秦煬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但所有的留言,在發送後的一秒內都被撤回,包括前麵那些和外表有關的話,秦煬都覺得多餘,全撤了,最後隻留了一句:“阿晉,你睡了吧……”


    是啊,都淩晨四點了,等起來後,什麽都不會看到。


    就像是八年前阿晉離開遊戲,之後自己所有的留言,他都不會再看到。


    秦煬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爬起來,頭重腳輕地回到自己房間,撲倒在上床,終於……能睡著了。


    而另一個房間的被窩裏,正閃爍著手環光幕發出來的微光。


    何晉睜著酸澀的眼睛盯著me對話界麵,上麵幹幹淨淨的,隻有一句話——“阿晉,你睡了吧……”發送時間,03:54,8分鍾前。


    如果不是因為失眠,如果不是耐著性子沒有回複殤火的前兩句話,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殤火竟然會跟他說這些話……


    就連現在,看著空蕩蕩的對話框,何晉都不禁懷疑,剛剛發生的這一切是不是一場夢。


    從看見殤火發來的第三句話起,他就徹底驚醒了……


    然後是第四句,不是驚訝,而是驚恐——手腳很小,這是做夢能夢到的特征嗎?


    一瞬間,何晉就猜道,殤火可能不止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見過自己!


    再是第五句,第六句……他還見過自己的寫的字?是身邊的人?何晉緊張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當殤火提到他的性格、缺點時,何晉從被驚嚇的情緒中,又彌漫出一絲感動。


    殤火開始撤回消息了,何晉更加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任何一條消息。


    ……


    直到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


    那些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已經太多,多到何晉根本不用去裝傻都已經猜到了殤火可能是誰……相同的聲音,身邊的人,範圍實在是太小了。


    他甚至在幾分鍾前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輕微聲響……


    殤火,應該就是秦煬吧?


    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自己身邊,相同的聲音,殤火對自己的好,秦煬對自己的特別……


    第一次在遊戲裏鬧矛盾後,秦煬和殤火同時對自己的疏離冷淡……


    給殤火發消息時,秦煬手環差點被自己忽視的閃爍……


    章宵在秦煬宿舍裏突然說漏嘴的秘密,喜歡的人,在遊戲裏,等了很多年……


    家裏的事,也隻有對秦煬和殤火說過,所以秦煬才會在自己離家出走後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


    可是,何晉有很多地方弄不明白,如果秦煬就是殤火,為什麽他能在做直播時跟自己出去吃飯?為什麽他會在兩人一起玩遊戲的時候發短信邀請自己去跑步?為什麽要同時以兩人的身份發不同的信息給自己?


    ……難不成,秦煬和殤火是雙胞胎?其實是有兩個人?qaq


    不不,這不可能,何晉撇開這個不科學地腦補,分析道,直播節目提前錄製,貌似也不是不可以;信息可以定時發送,手環也有這個功能……


    至於其他無法解釋的細節,隻能匯聚成一個最根本的問題——秦煬為什麽要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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