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辭上午的最後兩節課是大課,他前一節課整個人都心不在焉,老師點名時還是李響提醒他,書辭才舉手應了一聲。


    “怎麽了你?”李響低聲問:“沒睡好?”


    書辭搖了搖頭,沒說話。


    給葉尋打過電話後他就有點無精打采的,明明是他衝葉尋發了脾氣,他現在的心情卻很低落。


    想起昨晚的事情,書辭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他大概知道葉尋為什麽那麽說,那個時間點,葉尋多半是想哄他去睡覺,可即便如此,想到葉尋熬夜的時候他卻高枕無憂悶頭大睡,書辭不僅氣對方這個帶著善意的謊言,也在氣自己。


    男生骨子裏都有保護欲,葉尋想護著他,他也一樣想護著對方,要是以後發生什麽要緊事,葉尋也要像昨晚那樣一個人承擔,什麽都不告訴他嗎?


    是不是相識以來,他一直表現得太不成熟了,所以葉尋寧願自己把麻煩的都解決了,也不想讓他困擾?


    書辭的思維一路發散,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道理,前排的夏梓航偶然轉過來,見書辭連手機都不玩了,兩眼無聲盯著正前方發呆,猝不及防被書辭嚇了一跳:“沒事吧你?”


    書辭不回答,坐他旁邊的李響倒是若有所思看了書辭一眼,隨即微微挑唇,麵朝夏梓航:“你看他這個樣子,像不像小白兔要黑化了?”


    “有點那麽個意思。”夏梓航嘖嘖稱奇:“我辭這是怎麽了?需不需要咱們幫忙聯係一下葉家情郎啊?”


    他話音剛落,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夏梓航感覺周圍人的視線若有若無朝這邊聚攏,尤其是女生,一扭頭,就注意到葉尋從教室後門走進來,站在了書辭的桌邊。


    他太吸引人了,不少人都一而再朝這邊看,夏梓航就聽見了幾個女生帶著笑的討論。夏梓航在心裏鬆了口氣,心想葉尋來了,書辭這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應該就能好了,基本上隻要葉尋一出現,書辭就跟病人吃特效藥一樣,什麽毛病都能被解決。


    葉尋問:“我能坐這兒嗎?”


    他是朝著書辭問的,夏梓航正想說你這麽客氣幹什麽,結果書辭遲遲不回答,不僅不說話,眼睛也不看葉尋,氣氛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李響笑了聲:“坐啊,位置本來就是隨便坐的。”


    嗯????


    夏梓航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眼書辭,在葉尋坐下後,後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皮也垂了下來,當了快兩年室友,夏梓航多少明白書辭的一些小動作。


    書辭在緊張。


    感覺到葉尋在身旁坐下,書辭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反應竟然是起身逃跑,隨即他又在心裏罵了一聲跑個屁,明明是他在生葉尋的氣,他為什麽要心虛?


    可他還是覺得緊張,書辭抓過桌上的水杯,想出去接水透口氣,剛站起來,書辭突然意識到他要出去就不得不拜托葉尋讓一讓他,這樣一來,他就要開口跟葉尋說話了。


    他和葉尋說的上一句話,還是那句葉尋你混蛋。


    書辭身子一僵,一時半會兒不知該進還是該退,葉尋從他手裏輕輕順過水杯:“我幫你接吧,都要熱水?”


    書辭遲疑著點點頭。


    葉尋接水回來後,把水杯放在書辭桌上。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書辭一直沒去碰那杯水,知道這回情況恐怕有些嚴重了,他試著跟書辭說話,後者要麽不回應,要麽就點頭或者搖頭。


    快下課了,夏梓航隨口提了句中午吃什麽,李響正要回答,書辭插話:“我們去北食堂三樓吧?”


    見李響和夏梓航麵麵相覷,兩個人都有點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書辭硬著頭皮道:“我想吃焗飯……”


    “書辭,”葉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中午一起吃飯,可以嗎?”


    書辭咬了咬嘴唇,李響和夏梓航都在等他的答複,葉尋就在一邊看著他。


    “好,”書辭點了點頭:“一起吃飯。”


    葉尋在心裏鬆了口氣。教室裏都是人,他不方便在這兒和書辭說吵架的事情,能一起吃飯,借著吃飯的時間應該能把話說開。


    下課鈴響了,書辭慢悠悠地收了書和手機,等李響和夏梓航都出了教室,附近人都走空後,書辭忽然道:“我們分開吃午飯吧。”


    葉尋一愣。


    書辭卻避開了他的視線,葉尋突然意識到書辭之前在夏梓航和李響麵前答應一起吃飯,是因為要護著他的麵子。


    都生氣成這樣了,還不忘替他著想。


    怎麽會這麽乖……


    葉尋一時之間又心軟又心疼,目光不由得落在書辭身上。


    今天的氣溫沒有昨天低,書辭沒穿外套,隻穿了一件很厚的毛衣,半高領的,襯得脖頸線條柔軟又纖長。


    他的視線上移,看見了書辭的嘴唇,因為之前才被主人咬過,顏色有些豔,書辭的唇形漂亮又飽滿,很適合接吻或者啃咬。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葉尋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這都他媽什麽時候了,他還能瞎幾把亂想。


    葉尋穩了穩心神,喊了聲書辭的名字。


    “書辭,”他看著他,語氣認認真真:“對不起。”


    書辭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沒關係,他硬逼著自己不去看葉尋的眼睛,他知道看一眼他估計就要投降了。


    葉尋見他還是不說話,繼續道:“陸見琛說你給我買了早餐,還在樓下等了我半個多小時,可我卻跟你撒謊了,讓你白等那麽久……”


    書辭聽不下去了,他忽然意識到,葉尋可能還沒吃早餐。


    書辭怕再待下去自己強撐出來的冷淡就要潰不成軍了,他打斷了葉尋的話:“我先走


    了。”


    說完他不敢看葉尋,扭頭就往教室門口走去-


    他和葉尋一下午都是滿課,晚上回宿舍,書辭逐漸後悔了。


    他上午離開教室時沒聽見腳步聲,想著葉尋最後可能一直沒出教室,是站在原地看他走出門的,書辭就覺得心裏悶得慌。


    正在胡思亂想,手機震了震,提示有新消息。


    來自葉尋的-


    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我還沒吃晚飯,想去超市買零食-


    你想一起嗎?


    隔了一會兒,那邊補充道:-


    你要是太忙,我就自己去了。


    看見葉尋說他自己去,書辭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很快回複道:-


    等我一會兒,我下來了。


    他下了樓,葉尋就在宿舍的正門口等他,書辭盡量讓自己繃著表情,可在葉尋朝他微微笑起來時,書辭有些怔然,目光不由自主遊弋了片秒。


    他對葉尋的臉真的沒什麽抵抗力……


    書辭正不知道說什麽,忽然聽見葉尋咳嗽了一聲,書辭立即問:“你怎麽了?”


    “嗓子有點癢。”比起白天,葉尋說話時的聲音有些喑啞:“早上在實驗室睡了一會兒,可能冷著了。”


    見書辭欲言又止,葉尋先道:“沒事,不嚴重。”


    男生宿舍離北門很近,北門外就有一家連鎖的大型超市。


    進了超市門,書辭正要往裏走,餘光看見葉尋順手拿了個購物籃。


    想到葉尋之前說他沒吃飯,書辭在心裏歎了口氣,路過放薯片的貨架時,書辭半彎腰,從其中挑了一罐蜂蜜味的薯片。


    “這個很好吃。”


    這是書辭今天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葉尋連忙拿了三罐放進購物籃裏,他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每經過不同種類的貨架都要問問書辭的意見。


    “這個好吃嗎?”他指了指貨架上的芝士麵:“之前看你們在宿舍煮方便麵,挺羨慕的,我們宿舍沒有鍋。”


    書辭見他要去拿芝士麵,連忙阻止了他:“別拿這個,旁邊的冬陰海鮮比較好吃。”


    葉尋啊了一聲,把那一提冬陰功麵放進去後,才裝模作樣恍然大悟:“可是我沒鍋。”


    書辭愣了愣,正不知道葉尋是什麽意思,葉尋慢吞吞道:“能不能什麽時候,我去你們宿舍煮麵?煮好了分你一半。”


    他從小到大都不怎麽喜歡吃方便食品,陸見琛要是知道他為了討好書辭無所不為,已經狗腿到了這種地步,怕是要笑死過去。


    書辭一時半會兒都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驚住了,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葉尋看了他一眼,語氣非常小心翼翼:“不方便就算了。”


    書辭:“……”


    書辭還真不知道葉尋這麽拉得下臉,這種胡話都能說出來。


    葉尋走一路拿一路,購物籃都要被塞滿了,偏偏葉尋還在沒話找話。


    他盯了眼貨架上的盒裝糖,張口就來:“這糖有點眼熟啊,之前在畫室,你哄那個妹妹是不是就是用的這個?”


    書辭有點不忍心看他瞎說:“那是奶糖,你拿的是牛軋糖。”


    根本八竿子打不著。


    葉尋見他又說話了,心滿意足把一大盒牛軋糖都放進購物籃裏:“那行,都是糖,我試試這個啊。”


    葉尋滿腦子都想著讓書辭多跟自己說幾句話,路過一排新貨架時,他又順手從裏麵挑了袋食品,瞄了眼包裝上寫了個特辣,順口道:“麻辣味兒的,看起來還可以。”


    書辭盯著葉尋拿的東西,快憋不住了,他盡量讓自己別笑出來,淡淡道:“好吃,多拿點。”


    葉尋第一次聽見他說多拿點,簡直福至心靈,恍惚間感覺自己得了聖旨,正準備拿個三四五六袋,一不小心瞟到了商品名。


    辣味平菇。


    我操。


    天敵啊?


    葉尋臉色變了變,在書辭的目光下,他硬是忍住了把這玩意兒掛回去的衝動,不慌不忙道:“我最近才發現,菇類還是……別有一番風味。”


    書辭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他微微頷首,像是讚同了葉尋的話。


    直到把購物籃裝滿了,葉尋才走去收銀台。


    回去的時候,氣氛好了一些,快到宿舍樓下時書辭看時間都快九點了,想到葉尋還沒吃晚飯,他正要讓對方快回去吃點東西,葉尋提著一整袋零食的那隻手朝前遞了遞:“給你。”


    書辭一愣。


    “本來就是買給你的,我吃過晚飯了,想找個借口約你出來。”葉尋斂了斂睫毛,垂眸看他:“對不起。”


    書辭大腦當機,一時竟有些失語。


    他已經不記得今天葉尋說了多少聲對不起了。


    “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他看著他,還保持著那個把零食袋往前提的姿勢,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望過來。


    下一秒,書辭腦子都快炸開。


    他第一次,聽見葉尋用那種示弱般的聲音喃喃道:“求求你,別生氣了。”


    他示弱得那麽坦然,書辭卻一下丟盔棄甲,再也沒辦法強裝冷淡。


    他才意識到這樣不理人,葉尋會有多難受,被喜歡的人無視,那種感覺……


    鑽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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