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川要走, 愣是沒一個人敢挽留他們。


    大家眼睜睜地看著他抱過不知道在興奮什麽勁、“啊呀啊呀”手舞足蹈的煩煩,牽著溫然的手往外走。


    另一桌上的沈老爺子看他目中無人的囂張樣子, 氣得不行,用扶手拐杖捶地:“混賬、混賬!”


    沈父沈母自己吃自己的, 兩耳不聞其他桌的事,縱容態度明顯。


    沈叔和他的老婆鄧媛對視一眼,鄧媛抬手攏了下頭發, 輕輕點了點頭, 沈叔忙賠笑安撫沈老爺子:“爸, 您別生氣,明川他這肯定是有急事呢,我追上去問問,您別急。”


    沈老爺子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朝他擺了擺手。


    鄧媛笑著招呼大家繼續, 不要在意這小插曲。


    “哎, ”溫然跟著沈明川走到電梯口, 按了電梯,才察覺出不對勁來,“我們那桌不都是都是些長輩嗎, 怎麽會冒出這麽個沙雕來, 明顯就是要跟我們對著幹啊。”


    沈明川嗤笑一聲:“不把我們趕走, 老爺子不會心還想把股份繼續塞給我們怎麽辦?”


    溫然聞言一激靈,原來是這樣,難怪呢, 他就說怎麽會有這麽製杖的人:“那我們走了豈不是順了他們的意?”


    “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我們又不在意,是不是,煩煩?”


    煩煩讚同似的咿呀附和了兩句——吃飽後的煩煩離開人聲嘈雜的地方,就有點困了。


    溫然輕笑,對啊,沈明川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錢,沒必要為了那點錢受這種沙雕氣,幹脆就順水推舟地跑路了。


    老爺子見他們這麽快離場,還招呼都不過來打一聲,讓他在那麽多人麵前弄得很沒麵子,肯定會非常生沈明川的氣。


    這樣子一來,他大概會死心吧。


    想到這裏,溫然突然有點不想生二胎了,其實沈父沈母選擇生一個挺明智的,起碼現在沈明川不用為了家產,而和自己兄弟不和甚至翻臉。


    “明川、小然,等等。”


    正在溫然胡思亂想間,沈叔就追上來了,沈明川小聲說:“馬後炮的來了。”


    馬後炮,這個形容,溫然想笑,可又忍住了,看到沈叔拖著圓滾的身姿三兩步走到他們跟前,氣喘籲籲地說:“你們怎麽突然就走了,是不是誰惹你們不愉快了?”


    沈明川這會兒又跟來了演戲的興致一般,輕笑道:“有人要當著我媳婦的麵說差點做了我小舅子,我不走等著被塞個前女友?”


    “哦,他啊,”沈叔像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一般,“那是就是你爺爺硬要給你們牽線那位姑娘的兄長,他那人說話不經腦子,其實沒有惡意的,你別放心上。”


    沈叔這麽一說沈明川想起來了。


    原來是這檔子破事,難怪敢上來碰瓷,那個姑娘,他確實在老爺子的設計下見過一麵,知書達理的,印象不錯,不知道怎麽會攤上這麽個兄長破壞清譽,也是倒了血黴。


    沈明川一挑眉:“那還叫沒惡意,那小叔是不是覺得要把刀架脖子上才算惡意?”


    沈叔一頓,又笑著說:“今天是他不對,但犯不著為了個外人,跟自家人過不去,走,回去,咱叔侄二人今天好好喝一杯。”


    “外人,”沈明川玩味似的重複這兩個字,冷笑一聲,“哼。”


    要真是個外人,就不會安排在他們這一桌上了。


    能跟沈明川同桌的,還真不叫外人。


    沈叔被當麵揭穿了,有點尷尬,過了一會,又堆起笑容賠笑道:“這事情是叔安排不周到,別生氣,叔給你道歉,啊,還有小然,是叔不好,好不好啦?”


    溫然深深地被沈叔的厚臉皮給無恥到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明明和沈父同父同母,性格卻迥異到令人不敢置信。


    溫然沒有沈明川的懟懟功,對方還是長輩,便充當唱紅臉的角色,笑道:“這又不是小叔的錯,小叔見外了。”


    “這就對啦,都是一家人,有什麽矛盾不能解決的,走走,回去再坐會。”


    “今天恐怕不行了,”跟冷著臉的沈明川比起來,溫然簡直是和風細雨一般,“煩煩他在那麽多人的地方呆著不習慣,我們帶他先回去。”


    沈明川懷裏昏昏欲睡的煩煩聽到爸爸叫他名字,勉強抬了下眼皮子,唔嗯兩下表示存在感。


    沈叔也不是那麽真心要他們回去,話說到這份上,他就不勉強了:“那以後找個沒人的機會再聚,路上小心點,明川沒喝酒吧。”


    沈明川連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他了。


    可在沈叔抬腿往回走的時候,沈明川又突然出聲:“你們家那點東西,我以前不會有興趣,以後也不會有,但如果有人非要自作聰明再搞出點什麽幺蛾子出來,我難保不會因此生出點興趣來。”


    沈叔身形一僵。


    沈明川卻已經帶著溫然走進剛好來的電梯,走了。


    +++


    沈叔走後,三人坐上車,沈明川見副駕的溫然抱著煩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下知道溫然在笑什麽,坦白從寬說:“這個真不算,當初老爺子騙著我跟她見過一麵,什麽都沒發生。”


    溫然當然不至於這麽不講理,又忍不住埋汰他:“小舅子。”


    本來要睡著被他爸剛剛那一聲呼喚醒過來的煩煩:“小、小。”


    “這麽小就會瞎挑撥,”沈明川摸了一把學嘴煩煩的頭,攤手,“我隻有小姨子。”


    溫然笑:“上次你說你需要逃避一場聯姻我還納悶,除了媽誰還能逼你,原來就是這回事啊。”


    沈明川嗤笑:“他自以為能掌控我。”


    老爺子一輩子呼風喚雨慣了,性格非常強勢,隻是沈明川不是省油的燈,不然換做沈明晏,估計就瓜熟蒂落地成了。


    “所以那次小嬸跟倩倩拉關係,也有這個目的。”


    沈明川點了點頭。


    溫然好奇地問:“在你們豪門,聯姻真的有這麽大的效應啊。”


    “怎麽沒有,鞏固關係,把大家都拴在一根繩子上,利益共存。”沈明川一哂,顯然對於這種行為很不屑。


    “豪門水深啊。”溫然感歎。


    “不說這了,”沈明川發動車子說,“你想吃什麽,帶你去吃。”


    “都這個點了,隨便吧。”


    沈明川略微沉思了一下,“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


    溫然以為沈明川會帶他去的地方,肯定是那種非富即貴的高檔場合,不想卻是個比普通稍微精致一點的餐館,裝飾裝潢均和高檔一詞沾不上邊。


    此時已是午後,早過了飯點,餐館裏隻有客人不多。


    沈明川抱著吃飽了飯睡著的煩煩,和溫然一起走進店內,對接待他們的服務員說:“我找廖老板。”


    溫然帶了口罩,服務員看到沈明川眼睛一亮,在他和溫然還有煩煩時間來回掃了好幾下,差點要尖叫出來,又被沈明川冷著的臉嚇回去,忙說:“好,沈、沈先生您稍等。”


    老板是個50歲上下的中年婦女,看到沈明川,似乎怔了一下,隨後熱情地迎出來:“是小沈啊,剛一看到我都不敢認,是路過呢還是來吃飯?”


    “吃飯的,廖姨,麻煩給我們一個安靜點的包間。”


    “有的有的,”廖姨說著,又反複瞧了幾眼帶著口罩的溫然和煩煩,“這......是你的愛人和孩子吧。”


    沈明川點頭。


    “我就說看著有點眼熟,原來是......”廖姨大概感覺到這裏是公眾場合,不方便暴露溫然身份,忙說,“先到裏麵坐,這邊來。”


    餐館的小包間的裝飾清新幹淨,把煩煩抱在嬰兒車上睡好,二人才坐下,廖姨讓餐館的服務員給他們上了茶,又拿了菜單過來,放在桌上。


    “你好些時候沒來,我以為你早把我這小地方忘了,想吃什麽,廖姨下廚房給你們做。”


    “那麻煩廖姨,”沈明川說著,看向溫然,“想吃什麽,你跟廖姨說,不用客氣,廖姨手藝很好的。”


    咦?老板親自下廚麽,這待遇,有點好啊。


    溫然翻了翻麵前的菜單,發現都是很家常的菜,就是那種街邊的小飯店裏麵常有的那些,微笑著說:“酸湯肥牛、韭菜盒子和炒青菜,別的明川點好了。”


    沈明川說:“鹽焗蝦菇、孜然排骨、芙蓉豆腐,再來個湯羹,主食有了韭菜盒子,再來點米飯,喝的來一紮鮮榨果汁。”


    廖姨問:“想喝什麽果汁?”


    沈明川看溫然。


    溫然想了想沈明川的忌口,說:“芒果汁吧,去冰的。”


    “哎,好嘞,那你們稍等啊,我馬上去給你們做。”


    溫然笑道:“那麻煩廖姨了。”


    待廖姨出去後,溫然喝了口水,說:“沒想到你還對這種地方挺熟的。”


    “我小時候天天過來吃。”


    溫然一怔,沈明川小時候,那不應該是在家裏保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麽。


    居然也來這種地方吃,溫然對沈明川的童年充滿了好奇:“那時候你們家裏沒阿姨做飯?”


    “有,以前我父母剛創業,事業忙,又擔心保姆會虐待孩子,把我丟給爺爺他們帶,我挑食,保姆做的菜我大多不愛吃,他們也不會管我吃沒吃飽,從來都是愛吃吃,不吃拉倒的態度。”


    “這麽嚴重啊。”


    溫然沒想到這種戲份居然會在富家子女身上上演,他以為沈明川這種人,必定從小就受盡寵愛,過著像個小王子一般的生活呢。


    沈明川輕笑:“你一定覺得不可思議,我上的小學和明晏上的幼兒園距離遠,老頭子怕餓壞明晏,讓司機接下課從來都是把明晏送回去再過來接我,我每次7點多才能到家,那時他們早吃過了,也不讓保姆重新弄,就熱點剩菜讓我吃。”


    “爸和媽呢?”


    “爸媽不住在一塊,工作確實也忙,自己尚且無暇顧及,哪裏有空顧及我,我又是那種很倔不會訴苦的人,直到我第一次因胃病被送進醫院,我父母才知道我的慘狀。”


    難怪沈明川會跟沈老爺子說不計較不代表不記得,這些瑣碎的東西他其實記得清清楚楚,隻是他自己現在足夠強大,所以沒必要去計較過去那些。


    溫然心疼地說:“你應該早和爸媽說啊,小小年紀就把胃餓壞了,多難受。”


    “爸媽知道後追悔莫及,把我接回家住,又找了學校旁邊的餐廳老板,也就是廖姨給我單獨做午飯晚飯,吃過後如果我媽忙得沒空過來,我就在這裏寫作業等她過來接我。”


    這樣的麽,溫然打量著餐廳的環境:“這裏一定充滿你的童年回憶吧。”


    “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知翻新過幾次,也擴建了好多,以前就是個巴掌大的餐館。”


    溫然聽他說著,雙手撐著下巴,由衷地說:“你真好。”


    環境造人,卻沒把他變成不喜歡的人,這人依舊那麽好,那麽讓他喜歡。


    沈明川輕笑一聲,說:“不在沉默中變/態,就在沉默中滅亡,要不是引發了胃病,說不定我哪天就變/態了。”


    “你不會的。”溫然口氣堅定的說。


    “這麽相信我啊,說起來後來我確實做了件丟分的事情——跟承安一起把老頭子的四個車輪給紮漏氣了。”


    “噗!”溫然想不到沈明川還有這麽調皮的時候,豎起大拇指說,“幹得漂亮。”


    ......


    充滿沈明川童年回憶的飯菜真的很不錯,廖姨的手藝很棒,非要用形容詞的話,大概就是記憶裏媽媽的味道。


    吃完飯後,廖姨還送了個果盤,鮮切的芒果、獼猴桃,還有車厘子、紅提、聖女果等,都是帶酸的水果,解膩剛好,貼心到無可挑剔。


    沈明川的童年碰到這種細心至貼心的人,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二人吃水果的時候,廖姨又敲門進來,笑眯眯地問:“吃得合胃口嗎?”


    溫然點頭,由衷地說:“特別好吃,您手藝真好。”


    “你們吃得慣就好,我就瞎擺和擺和,許久沒做,都手生了。”


    溫然看她也是,作為老板娘,她應該早不需要親自下廚了,是因為顧客是沈明川,才有此榮幸。


    沈明川說:“廖姨你坐吧。”


    “哎,”廖姨也不客氣,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摩挲著手上的東西,“我那個女兒,就是特別喜歡溫先生,不知道溫先生可不可以給簽個名,還有我們店裏的小姑娘們,都可喜歡你了。”


    溫然剛剛看她手上熟悉的“工具”,就知道她此番進來的目的了,“當然沒問題,舉手之勞。”


    廖姨一喜:“那就麻煩溫先生啦,多謝多謝。”


    溫然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有的是可愛的小本子,有的是好看的信箋,都是全新的,應該是剛剛他們在吃飯的時候特地出門去買的。


    “都是姑娘嗎?有說要寫什麽話的嗎?”


    “都是姑娘,話倒沒說,你給簽個名就行,不用太麻煩。”


    畢竟不是很熟,廖姨有點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太久。


    那他就隨意發揮了。


    從廖姨的店裏出來,已經快下午三點了,沈明川問他:“你剛寫了什麽,寫了那麽久。”


    原本隻要一分鍾不到簽完的名,溫然愣是寫了十來分鍾,沈明川表麵不動聲色,內心其實對內容挺好奇的。


    隻要是溫然寫的,他都想看。


    “就給她們送了一句祝福或者一句話什麽的,一時間想不到那麽多話,就寫了有點久。”


    沈明川失笑:“這麽認真,這是累死自己幸福粉絲啊。”


    “以前我也沒這麽走心的。”


    隻是因為這次的,麵對不但是他的粉絲,還是和沈明川息息相關的人,他的用心,其實也是給沈明川麵子。


    他的企望,不過是沈明川走到哪裏,他都可以成為他的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vivo手機用臉開鎖的功能,我敷著麵膜居然也是可以的!


    謝謝以下小夥伴的地雷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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