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就要端午了,這可是一年中為數不多的大節日,對於素來重視傳統的國人來說,端午節可是輕忽不得的,要準備的各項事物那可是海了去了,啥子雄黃酒、掛青用的菖蒲、沐蘭湯的各種藥物等等物事全都得備齊了方可,故此,盡管一夜的瓢潑大雨到了辰時方才消停,滿城上下處處積水,可依舊擋不住人們采購的熱情,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上都擠滿了肩扛手提著各種包裹的行人,到處是一片的歡歌笑語,好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直到一騎快馬從北門外衝將進來,這才讓喜慶中的人們想起了北方如今還正打得激烈著呢。.


    &ldqo;閃開,快閃開!&rdqo;渾身是泥水的驛卒一衝進了北城門,立馬扯著嘶啞的嗓音,高聲地喲嗬了起來,也不管街上的行人是否及時避了開去,就這麽橫衝直撞地沿著北大街向前飛奔,馬蹄過處,激起泥水無數,不少來不及避讓的行人倒黴地被濺滿了一身,於是乎,臭罵聲,瞎議論之聲立時便糟雜四起,然則這名驛卒絲毫也不理會身後的喧囂,一路狂奔地趕到了兵部衙門,不多時,就見留守京師的兵部侍郎盧承慶行色匆匆地走出了兵部大堂,徑直往不遠處的尚書省議事大堂趕了去。


    &ldqo;諸侍中,大捷啊,北方大捷,陛下親率大軍於牛欄崗一戰,殺敵無數,高句麗十六萬大軍飛灰煙滅!&rdqo;盧承慶幾乎是闖著奔進了尚書省議事堂,一見到正埋頭公趣間的輪值大臣諸遂良,不等其開口詢問,立馬興奮地嚷了起來。


    &ldqo;哦?那可是大喜事啊,軍報何在?&rdqo;諸遂良當初也是反對李世民親征最執著者之一,然則一聽到李世民寶刀未老之消息,同樣感到興奮異常,霍然而起,一伸手,緊趕著問了一句。


    &ldqo;啊,在呢,在這呢,嗬嗬,下官光顧著高興了。&rdqo;盧承慶腆然一笑,忙將手中握著的軍報折子遞了過去,口中兀自碎叨叨地念著:&ldqo;此軍報方才送到,下官一接信報便即趕了來,嗬嗬,這等大喜事當得盡快昭告天下,以增端午之喜慶。&rdqo;


    諸遂良根本沒功夫去聽盧承慶的碎嘴,迫不及待地將軍報折子攤了開來,飛快地看了一番,長出了口氣,笑了起來道:&ldqo;喜事啊,著實是件大喜之事,好,很好,此事重大,本官要即刻到東宮一行,盧侍郎隨意好了。&rdqo;話音一落,也不管盧承慶是如何想的,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大堂,高聲喝道:&ldqo;來人,備車!&rdqo;


    諸遂良這麽一走,可把盧承慶給鬱悶壞了‐‐軍報之管理乃是兵部之責,當然了,將相關信息向各方轉呈也是兵部的活計,可諸遂良倒好,得了消息自己跑去找太子殿下報喜,卻把自己這麽個挖井人給丟在了一旁,這算個啥事麽?隻可惜官大一級便能壓死人,更別說諸遂良的位分乃是宰相,著實不是盧承慶如今的地位所能得罪得起的,故此,哪怕心裏頭再有氣,盧承慶也隻好忍了下來,黑著臉,冷哼了一聲,一拂大袖,怏怏地轉回兵部衙門生悶氣去了&hllp;&hllp;


    &ldqo;&hllp;&hllp;小麽小二郎啊,背著書包上學堂&hllp;&hllp;,丫丫,爹唱得好聽不?來笑一個,嗬嗬,乖小丫,爹爹親一個嘍&rdqo;明月公主的寢宮中,一身明黃單衣的李貞正抱著安樂小公主開心地逗著趣,雖說歌喉著實很一般,卻依舊逗得小安樂咯咯直笑,可把李貞給得意壞了,洋洋得意地低頭親了一下小安樂那嫩嫩的小臉蛋,卻不曾想胡子茬將安樂給刺得疼了,小丫頭不幹了,張著小嘴,哇哇一陣亂嚷,登時就令李貞慌了手腳,忙不迭地吹起了口哨,試圖安撫一下,那慌慌張張的樣子讓抱著小李敢的明月公主不禁莞爾一笑。


    &ldqo;嘿嘿,丫丫乖,爹爹,啊&hllp;&hllp;&rdqo;李貞剛說這兒,突覺手上一熱,再低頭一看,得,小安樂竟然毫不客氣地在李貞的手上撒了一泡,這完全是剛才李貞吹口哨的功勞。


    &ldqo;&hllp;&hllp;&rdqo;李貞愣愣地看著舒爽了一把的小安樂,臉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那尷尬的樣子登時就令明月公主笑得花枝亂顫了起來。


    &ldqo;快,給丫丫換了。&rdqo;李貞無奈地搖了搖頭,將尿濕的小丫丫交到了強忍著笑的乳娘手中,看著自己被尿濕的腰腹,自嘲地笑了一下道:&ldqo;還是丫丫乖,知道天熱,這是要本宮去澡堂子裏輕鬆一下呢。&rdqo;


    &ldqo;咯咯咯&hllp;&hllp;&rdqo;一聽李貞竟拿這麽個蹩腳的借口來掩飾,原本隻是無聲笑著的明月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撫著胸口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ldqo;哈,好啊,小月兒竟敢取笑本宮,看打!&rdqo;李貞怪叫了一聲,也不管自己滿手都是安樂小公主的&ldqo;傑作&rdqo;,一伸手,便在明月公主身上亂抹了幾把,而後得意地一笑道:&ldqo;得,這回公平了,小月兒該陪本宮一道去洗洗了,嘿嘿&hllp;&hllp;&rdqo;


    明月公主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濕痕,再一看李貞那曖昧不明的眼神,臉&ldqo;唰&rdqo;地一下子便紅了起來,將懷中不明所以的小李敢也交到了乳娘的手中,揮退了室內的下人們,款款地起了身,輕移蓮步走到了李貞身前,一伸手,環柱了李貞的腰,將頭貼在了李貞的胸口上,輕咬著紅唇,用細細的音調道:&ldqo;妾身是殿下的,一生都是殿下的。&rdqo;


    &ldqo;好月兒。&rdqo;李貞一想起明月公主陪伴著自己渡過了西域那段最艱難的日子,心中的柔情不由地便湧了上來,伸手撫摸了一下明月公主那一頭金燦燦的長發,呢喃地說了一聲,低下頭,靜靜地嗅著明月公主的體香,愛意在無聲中悄然地在寢室裏蔓延了開去。可就在這等無聲勝有聲之際,打攪卻不期而至了‐‐王秉和急匆匆地便從外頭轉了進來,低著頭稟報道:&ldqo;殿下,諸侍中求見,說是前線軍報到了。&rdqo;


    該死的,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在這麽個時辰來了!李貞無限美好的心境立馬被攪得亂七八糟,氣恨恨地看了王秉和一眼,可也沒好意思發作,畢竟此乃緊急公務,王秉和並沒有行差踏錯,李貞萬般無奈之餘,隻好歉然地看著明月公主道:&ldqo;小月兒,本宮&hllp;&hllp;&rdqo;


    &ldqo;殿下,此乃正務,妾身懂。(..tw無彈窗廣告)&rdqo;明月公主知曉李貞從不許後宮幹政,壓根兒就不問軍報之事,一伸柔夷堵住了李貞的嘴,柔聲地說了一句。


    &ldqo;那好,本宮先去了,唔,本宮的晚膳便在此用了,吩咐膳房備膳罷。&rdqo;李貞歉意地吻了一下明月公主的掌心,抬了頭來,笑著吩咐了一句,一轉身便要往外行去。


    &ldqo;殿下,且慢,您還沒更衣呢。&rdqo;一見李貞穿著濕了一大塊的衣裳便要出門,明月公主忙不迭地拉住了李貞的手,緊趕著道:&ldqo;讓妾身侍候殿下更衣罷。&rdqo;


    &ldqo;哦?哈哈哈&hllp;&hllp;&rdqo;李貞低頭一看自己的濕衣,登時便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也再不多說些什麽,任由明月公主親手為其更換了身新衣,這才行出了寢宮,向著顯德殿的書房趕了去&hllp;&hllp;


    &ldqo;老臣參見殿下。&rdqo;正在書房中等候著的諸遂良一見到李貞走將進來,立馬躬身行禮道。


    &ldqo;諸相不必多禮,請安座罷。&rdqo;李貞笑著虛抬了下手,客氣地將諸遂良讓到了客座上。


    &ldqo;殿下,捷報已至,我軍大捷,陛下英明神武,於牛欄崗一役,全殲高句麗十六萬大軍,當真是貞觀以來不多見的大捷啊,殿下請看。&rdqo;諸遂良語氣激動地一邊說著,一邊將軍報雙手捧著遞給了李貞。


    &ldqo;哦?待本宮先看看。&rdqo;李貞心中自是清楚諸遂良之所以對此事如此熱心,一來是為了增進與自己的感情,二來麽,說穿了其實是為了彌補當初其堅決反對老爺子親征的&ldqo;過失&rdqo;,然則心裏頭清楚歸清楚,以李貞的城府,自是不會出言點破此中之奧妙的,這便笑著漫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了軍報,細細地看了起來。


    &ldqo;殿下,而今恰逢端午喜慶,又得此捷報,可謂雙喜臨門啊,老臣建議將此捷報通傳天下,以增喜慶之氣氛,又可揚我大唐之國威,不知殿下意見如何?&rdqo;諸遂良偷眼看了看李貞的臉色,試探地問了一句。


    三路合擊安市城?果然還是要打安市城!李貞臉上雖是笑著,可心裏頭卻是黯然一片‐‐李貞對於老爺子的整體戰略思想壓根兒就不認同,在李貞看來,無論牛欄崗一戰中破敵多少都無濟於事,一旦唐軍踏上了攻打安市城的道路,這戰隻怕有得打了,盡管早已預計到會有這麽一天,而李貞也安排了數處的布置,可依舊無法保證唐軍一定能盡快地攻克安市城,而一旦仗打成了僵持,速勝就已是不可能之事了,萬一再有個閃失,鬧不好還可能大敗一場,當然了,大敗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可無功而返的概率卻是奇高無比,就老爺子那愈見剛愎的個性,一旦此戰不勝而返,對其心理上的打擊毫無疑問將是無比巨大的,問題是如此李貞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此時鞭長莫及,有勁也是不上去,除了心中徒呼奈何之外,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好想了。


    &ldqo;此事諸相自可與房相、蕭相商量著辦好了,有爾等在,本宮放心得很。&rdqo;李貞心中雖焦慮,可臉色卻依舊不變,笑嗬嗬地回了一句。


    &ldqo;那好,老臣即刻去辦便是了。&rdqo;一聽李貞話裏已流露出了逐客的意味,老於世故的諸遂良自是不會多遷延,笑著站了起來,對著李貞一躬身,恭敬地雙手接過那份軍報,便即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之事宜不提。


    &ldqo;安市,安市,唉!&rdqo;諸遂良退下之後,李貞默默地背著手站了良久,苦笑地搖了搖頭,呢喃了一句‐‐安市城所在地理位置太過複雜了些,是個險要之地,易守難攻,守城之將若是個精明能幹之輩的話,要想破城絕非易事,哪怕李貞事先通過程咬金安排了來自安西的工匠營相助,也不見得一準能奏效,至於先前安排李道宗獻策之事,從前番反饋回來的消息來分析,也沒能達到預想的效果,而今之際,也隻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ldqo;來人!&rdqo;李貞默默了良久之後,突地高聲喝了一句。


    &ldqo;殿下,老奴在此。&rdqo;聽到書房裏的喊聲,王秉和忙領著幾名小宦官匆匆從房外行了進來。


    李貞看了王秉和一眼,緩緩地開口道:&ldqo;秉和,爾即刻去禮部,通知紀王殿下,就說本宮之意已決,拔灼之莫賀莫羅可汗乃是我大唐之封,由其繼任薛延陀汗位乃是順理成章之事,大度設狼子野心,竟敢篡位自立,乃是無視我大唐天威之舉,詔令草原各部共討之!&rdqo;


    &ldqo;是,老奴即刻去辦。&rdqo;王秉和一聽便知李貞已下定決心要對薛延陀發難了,也不敢多問個究竟,忙不迭地應答了一聲,領著人便要退將出去,卻不曾想李貞突地又加了一句:&ldqo;即刻請莫、納二位先生來書房,去罷。&rdqo;


    &ldqo;是,老奴告退。&rdqo;王秉和躬身應答了一句,領著人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諸王前番連受重挫,如今都在舔傷口,暗自積蓄力量,自是不敢在強勢已極的李貞麵前使絆子,而李貞也沒打算趁著監國的時機出手對付諸王,故此,京師近來風平浪靜,毫無波瀾,不單李貞本人,便是兩大謀士也都借著這麽個良機好生休整了一番‐‐李貞本人因著是監國太子的緣故,輕易無法走出東宮,可兩大謀士卻無此限製,這不,前些日子,兩大謀士同時跟李貞告了假,拿了東宮的條子,帶了燕十八等人攜手到上林苑裏打了回獵,昨日方才回轉,此際正在崇趣館裏與一幫子新晉的學士們閑聊著,一聽李貞傳喚得急,忙不迭地便趕回了書房,一見到李貞麵色凝重,兩大謀士立馬知曉怕是有大事發生了,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各自行上前去,對著李貞躬身行禮道:&ldqo;臣等見過太子殿下。&rdqo;


    兩大謀士如今越來越堅持行君臣之禮,李貞明說暗示了好幾回了,都不見效,索性也就懶得再計較此時,隨意地擺了下手,沉著聲道:&ldqo;免了罷,二位先生請坐。&rdqo;


    &ldqo;殿下可是準備對薛延陀動手了?&rdqo;納隆與莫離都是當世之智者,雖尚未看過軍報,卻已然猜出了李貞叫自己二人前來的意圖所在,然則納隆較沉穩,而莫離相對隨意一些,這才剛落了座,莫離便笑著率先開了口。


    &ldqo;嗯。&rdqo;李貞對於莫離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一點都不感到奇怪,點了下頭道:&ldqo;北方軍報剛到,父皇親率主力於牛欄崗一戰中全殲高句麗十六萬大軍,如今已下詔三路合擊安市城,算時日的話,此時父皇所部應該已經抵達了安市城,若是本宮所料不差的話,攻城戰隻怕已經開打了,這與本宮事先的推演相吻合,此戰能勝否尚屬未定之事,唔,在本宮看來,即便能破城,沒有半年之功怕也難成,若如是,薛延陀之計劃也就得開始了,本宮已讓人通知禮部,承認拔灼為正統,二位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都了。&rdqo;


    兩大謀士都通軍略,隻不過納隆在這一方麵稍遜一些,而莫離之軍略才幹卻是極強,尤其是在大勢的判斷上,未必就比李貞差多少,此時一聽李貞將情況介紹了一番,莫離心中便已是有了數,笑著搖了搖手中的羽毛扇道:&ldqo;殿下盡管按原定計劃展開好了,唔,若是陛下此番不勝而歸,自是需要一個出氣筒,便拿薛延陀作法也無甚不妥之處。&rdqo;


    納隆與莫離不同,他乃是出自草原部落,當初已開始是為了族人的安危才選擇投奔了李貞,當然了,在李貞的氣概與知遇之恩的感召下,如今已是李貞最信得過的兩人之一,可他的內心深處卻還是不免有著草原之情節,此時一聽李貞已然下定決心要對薛延陀動手,心中難免起了些波瀾,可因著目下的立場之故,卻又不好多說些什麽,隻是麵帶憂慮地坐在那兒,良久不發一言。


    納隆雖不開口,可李貞卻清楚地知道納隆的憂慮與彷徨之所在,這便慎重地開口道:&ldqo;納先生,本宮當年曾與先生有約,當視草原各部為我大唐之一體,本宮始終不敢或忘,旁的不敢說,倘若本宮得掌天下之權柄,定當以教化草原為己任,務求草原各部能融入我大唐之中,成為我大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此將為我大唐之國策,倘若窮本宮一生都未能做到,尚有本宮之子孫接著做,愚公移山,萬折不悔!&rdqo;


    一見李貞沒有忘了當初與自己的約定,納隆心中立時滾過一陣感動,激動地站了起來,對著李貞便是深深一躬,哽咽著嗓音道:&ldqo;臣代草原各部多謝殿下成全了。&rdqo;


    李貞並沒有就此再多說些什麽,而是坦然地受了納隆的大禮,站了起來,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幾步之後,猛地頓住了腳,一字一句地道:&ldqo;給安西傳信,毒蛇可以亮出獠牙了!&rd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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