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03


    兵貴神速固然是兵家名言,可也得看場合,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適用的,至少在今夜這等大混戰中就不怎麽行得通,無他,李貞早就知道一起子兄弟們都派了人手在監視自己所部的行蹤,也清楚侯君集一定會率軍出現在兵力空虛的承天門一帶,不過嘛,李貞更清楚的是——侯君集的主攻方向絕對不會是在承天門,而是另有埋伏,況且,在李貞看來,侯君集這等用兵老手又怎會想不到他若是發動攻城戰,一準會援軍的攻擊,又怎可能不將計就計地先行擊潰從東大街殺來的伏兵,既然李泰想搶功,那索性讓他搶去好了,待得李泰一夥子人馬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再行出手也來得及不是嗎?故此,李貞與蜀王李愔分兵之後,除了最開始的一段路是急趕外,後頭就是悠哉遊哉地散著步,不緊不慢地往承天門而去,果不其然,當李貞率部走出東大街之際,正好瞅見魏王府的兵馬被打得四下逃竄,立時心中暗笑不已,簡直比三伏天裏吃了根冰棍還痛快上不少!


    他娘的老四,看你個龜孫子還敢算計老子,嘿嘿,這回可是將血本都賠進去了吧,哈哈,沒說的,就一個字“爽”!李貞心裏頭得意不已,可臉上卻是淡淡的,甚表情都沒有,也不催促手下加快馬速,隻是慢慢吞吞地率部走進了承天門前的廣場,悠哉遊哉地在離著侯君集所部百米左右的距離上慢條斯理地整頓著隊列,宛若侯部人馬不存在一般,瞧得侯君集心裏頭一陣鬱悶——李貞所部全部是騎兵,機動力強得離譜,若是侯君集發兵攻擊,全軍出擊又追不上李貞所部,光派騎兵去,顯然是去送死,畢竟李貞手下的兵馬有多強侯君集心裏頭還是有數的,無可奈何之下也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李貞在那兒指手畫腳地排兵布陣,心裏頭別提多膩味了。


    嘖嘖,老猴子就是老猴子,還真不是蓋的,這都能忍得住,媽的,不上當?哈,你不攻,老子就不客氣了!李貞故意慢慢地整隊,就是想看看侯君集會不會忍不住出手的衝動,而率軍前來攻擊,可沒想到自個兒這頭磨蹭了好一陣子,卻始終也沒能將侯君集騙出來,沒轍了,該出手時就出手唄,隻不過該如何出手卻還有得講究——是時,侯君集一方依舊是布置成防禦型的圓陣,外圈由近兩千步兵排成三排,內圈則是由四百餘騎組成了一個三角錐形陣,這般陣法,守得穩,攻得出,若是李貞所部冒然出擊,一旦被侯君集的步兵纏住了手腳,那內圈的騎兵即可從內圈沿著步兵陣型中特意留出的空隙一湧而出,從側翼攻擊李貞所部,如此一來,魏王府軍大敗潰散的場麵隻怕就將再次上演。攻確實是不好攻,可還是得攻,不盡快擊潰了侯君集所部,隻怕會影響到李貞的下一步計劃,故此,不但要攻,還得攻得凶,攻得巧妙,力爭盡快擊潰此處的敵軍。(..tw好看的小說)


    李貞將手中的亮銀槍擱在了得勝鉤上,將親衛隊長陳亮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從箭壺裏取出大鐵弓,又抽出了三支羽箭,斷喝一聲道:“全軍聽令:箭上弦,跟本王上!”話音一落,一馬當先地向著侯家軍所在的位置,不過並不是直接殺向敵陣,到了半途突地一拐馬頭,呼嘯著向右而去,與此同時,將手中的大鐵弓舉了起來,斷喝道:“放箭!”隨即以連珠箭法急速地將三支羽箭射了出去,後頭跟著的眾騎兵也有樣學樣,霎那間千餘支羽箭如同飛蝗一般呼嘯著罩向了侯家軍的圓陣。


    正緊張注視著李貞所部動態的侯君集原本以為李貞會仗著血氣之勇,發動強襲,早已下令外圈的弓箭手待命,打算給李貞來上一頓箭雨的洗禮,卻不曾想離著圓陣尚有百二十步的距離李貞所部突然拐彎了,正疑惑間,突地聽到一陣弓弦顫抖聲響起,立時知道不妙,忙高呼一聲:“放箭,快放箭!”頃刻間,早已箭在弦上的侯家軍圓陣中同樣是一陣箭雨呼嘯而出,向著李貞所部罩了過去。


    距離,要命的距離!按理來說騎兵手中的弓都是騎弓,就弓力而論比不上步兵所使用的大弓,雙方或是互射的話,騎兵未必能占到便宜,隻不過李貞所部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沙場好手,人人都開得了硬弓,最差的親衛所用的也是三石弓,就射程而言,比起侯家軍大多數士兵所使用的兩石半的常規弓要遠上一些,不算多,也就是二、三十步的樣子,可問題恰恰就出現在這麽微小的差距上,雙方的箭雨幾乎同時飛了出去,可效果卻大相徑庭——侯家子弟兵全是侯君集一手訓練出來的精兵,而在此地的更是精兵中的精兵,箭術都相當不錯,提前量啥的也都能算個八九不離十,射起活把來也甚有準頭,可這一通箭雨射將出去,除了少數幾十支羽箭落入了橫衝的越王府騎兵隊列中,射死射傷了十數人之外,絕大多數都落到了騎兵陣列的側前方,除了將石板鋪成的地麵砸得鐺鐺作響之外,啥效果也沒有,可李貞所部的箭雨就不同了,那密密麻麻的羽箭幾乎全都落到了侯家軍陣中,頓時射倒了一大片,死傷者的慘號之聲響徹雲霄。


    第一個回合下來,侯家軍便吃了個大虧,可事情卻依舊沒完,但見李貞所部沿著弧形衝了一段,接著再次繞了回來,依舊是同樣的手法,再次將密集的箭雨劈頭蓋臉地射向侯家軍,這一回正自混亂間的侯家軍甚至連開弓反擊都無法做到,隻能是白白地挨了一通胖揍,兩個回合下來,侯家軍死傷慘重,光是死於箭下的便足足有三百多人,受傷的就更多了,再讓李貞多來上幾次,這仗也就不必再打了,坐等著死好了。


    “騎兵出擊!”侯君集自然明白這麽打下去絕對有敗無勝,顧不得那麽許多了,眼瞅著李貞所部正在兜圈子,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出擊令,霎那間本就已待命多時的四百騎兵立刻順著圓陣中特意留出的空隙兵分數路衝出了圓陣,而後合兵一處,邊衝邊調整成錐形騎兵突擊陣,向著李貞所部撲了過去,試圖趁著李貞所部正在調頭的當口,橫向切入其中,將李貞所部一分為二,一旦成功,李貞所部必然處於首尾脫節,前後不能兼顧的尷尬境地,若是侯君集再指揮步兵衝上前去的話,陷入混戰之中的李貞所部即使能勝,隻怕折損也一準小不到哪去。


    哈,媽的,總算是出來了!李貞一見侯家軍騎兵出擊了,不驚反喜,高呼一聲道:“陳亮,爾指揮後軍,前軍跟本王上!”話音一落,隨手將手中的大鐵弓拋到一邊,從得勝鉤上取下亮銀槍,一撥座下棗紅馬,領著前軍迎向了衝殺過來的侯家軍,後頭僅五百餘騎兵立刻緊跟在了李貞的身後衝了出去,而陳亮則率領著後軍方向不變地橫向衝了出去,在不遠處繞了個圈子,從側後方兜向侯家軍騎兵的後路,徑直衝向了正在整隊中的侯家軍步兵。


    殺!殺!殺!血在燃燒!此刻的李貞心中除了一腔的殺意之外,再無其餘,眼裏頭隻有侯家軍騎兵越衝越近的那個錐頭——熟知騎兵戰術的李貞很清楚,三角錐形陣利攻不利守,最強的攻擊就是那個錐頭,要想盡快擊潰侯家軍隻有兩個辦法:一是從側翼突襲,可問題是如今雙方迎麵相向,根本無法迂回進攻,隻能采用第二個辦法,那就是強攻,以最強對最強,隻要能擊破錐尖,插入錐形陣,此陣必破!當然,要想做到這一點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無過人之能者,如何能斬將而入?


    近了,更近了,雖是在黑夜中,可透過月色已能瞧見錐頭上那員敵將臉上的猙獰,李貞暴喝一聲:“殺!”腳下一踢馬腹,身騎合一,手挺著亮銀槍如同離弦的利箭般衝了上去,手腕一抖,亮銀槍輕輕一擺,撩開了敵將刺擊而來的長槍,順勢一送,槍已準確地刺入了那名敵將的胸口,雙手一使勁,槍身一抬,就此將那名敵將拋向了敵軍後陣,砸在了亂軍之中,緊接著暴喝一聲開,槍身抖動間將迎麵刺來的數把長槍振開,人馬合一衝入了敵陣之中,緊跟在李貞身後的親衛隊立刻呼嘯著從李貞所打開的缺口衝了進去,將侯家軍的錐形陣衝得個七零八落。


    “擋我者死!殺!”李貞狂嘯著在亂軍叢中殺個不停,手中的亮銀槍舞得飛快,擋、挑、刺、掃,撩,將衝到身邊的侯家騎兵一一挑殺,頃刻間便已從陣前殺到了陣後,死於其槍下的敵軍少說也有十、五、六騎之多。


    就在李貞衝擊侯家軍騎兵錐形陣的同時,從左翼殺出的陳亮也率部冒著零星射來的羽箭殺進了正自整頓中的侯家軍步兵,如同鬧海蛟龍般在侯家軍陣中剿殺了起來,沒了陣型,又沒了騎兵掩護的侯家軍頓時亂成了一團,隻不過侯家子弟兵確實是強軍,雖是被陳亮衝入了陣中,卻並沒有就此崩潰,還是咬著牙拚死地抵擋著,前赴後繼地衝向陳亮所部,硬是拚上了數百條人命為代價,將陳亮所部的馬速限製住了,無法機動的陳亮所部不得不陷入了苦戰之中,雙方絞殺在了一起,盡管侯家軍傷亡遠遠大於陳亮所部,可也同樣令陳亮所部損失了不少人馬。


    媽的,該死!李貞眼力好得很,一見陳亮所部陷入了苦戰之中,不由地又急又氣,這一千多親衛全是李貞挑出來做種子用的,一旦折損過大,將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有心繼續前衝,直撲侯家軍步兵陣營,卻不曾想已被擊破的侯家軍騎兵殘部那三百騎不到的人馬在遠處集合在了一起,再次向著自己一方殺了過來,若是李貞就此衝入侯家軍步兵陣內,那麽這三百騎騎兵從後頭一包抄,李貞不但無法去救援陳亮所部,便是自身隻怕都難逃陷入苦戰的境地,無奈之下,李貞也隻好咬了咬牙,不理會陳亮那頭的戰事,一撥戰馬,手舉著亮銀槍,高呼道:“跟本王上,殺光他們!”率部在離侯家軍步兵陣營不遠處兜了個圈子,也不管侯家軍陣中零星射來的暗箭,調轉了方向,向著急衝而來的侯家軍騎兵殺了過去……


    醜時三刻,皇城東、北、南三個方向上兀自戰火熊熊,打得熱火朝天,唯有皇城的西邊卻始終處於平靜,絲毫也沒受到戰火的侵襲,這令防守西門的羽林軍將士大感慶幸之餘,也不免有些鬆懈起來——雖因著戰事緊張之故,西門城樓上也有著不少哨兵在往來巡視,可人數少不說,也沒什麽精氣神兒,隻是在應付差事罷了,無他,皇城之西乃是宮女、太監們所住的掖庭宮,還盡是些沒甚品級的低級宮女與小太監,但凡有品級的人物大體上都住在內廷裏,唯有那些個幹粗活的才住在掖庭宮,整個皇城之西也就隻有一座宮門——西門,就是西門,連個正式的名稱都沒有,別名倒有一個——糞門,轉供宮中除糞之用,門小得很,連承天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門前除了順著宮牆蜿蜒而過的金水河之外,也沒有廣場的存在,隻有一座一丈來寬的小橋通往宮外,進了西門便是一大片低矮的石頭房子,道路複雜曲折,還狹窄得很,若是不熟悉地形的話,在裏頭轉悠上一整天都未必能找到出來的路,往日裏把守西門的隻有百餘羽林軍官兵,還都是些得罪了人被貶到此處的刺頭兒,今兒個戰事緊張,派到西門來的羽林軍算是多了些,可滿打滿算也就是五、六百兵力,大多數官兵此刻都在偷著懶,睡覺的睡覺,瞎扯的瞎扯,真兒個在城門樓上巡視的官兵怎麽算也不到百人。


    誠然,守西門的羽林軍是在偷懶,不過卻有著偷懶的充足理由——西門一帶能攻擊皇城的僅有城門樓附近這麽狹窄的十餘丈地兒,來的兵多了排不開陣型,來得少了,又無法登上宮城,再說了,就算是能拿下西門,亂軍進了掖庭宮,也一準是迷失在那些雜亂無章的小道之間,要想順利進入外朝都是件難事,更何況從外朝要衝入內庭,還得通過虔化門這道關卡,故此,盡管皇城之外戰火熊熊,可守西門的羽林軍官兵卻始終逍遙得很,渾然不將皇宮外的激烈戰事放在心上。


    疏忽大意總是要出問題的,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原則,此時亦然——就在李貞率部衝入承天門前的廣場之時,一撥行動詭異的黑衣蒙麵人從西門外的貧民窟裏冒了出來,借著夜幕的掩護悄悄地接近了金水河,無聲無息地滑入了河中,片刻之後,從遠離城門樓的右側河中貼上了皇城的宮牆,緊接著,數名黑衣人順著城牆如同壁虎般無聲無息地往上攀爬著,很快便上了城頭,緊接著,數十道繩索從城牆上垂了下來,六、七十個黑衣人連成串,順著繩子爬上了城牆,相互掩護著向城門樓摸了過去。


    “誰,誰在那兒?”一名百無聊賴地站在城門樓處的羽林軍士兵突然聽到城牆的遠端黑暗中似乎有響動,以為是哪位同僚跑那頭去方便,隻是隨口問了一聲,卻不曾想回答他的是一把飛鏢,被飛鏢正中胸口的那名羽林軍士兵立時慘叫了一聲,從城頭上倒栽了下去。


    “敵襲!敵襲!”數名眼尖的羽林軍官兵這才發現敵人已經摸上了城門樓,立時驚慌地高聲叫嚷了起來,霎那之間西門的寂靜就此被打破了,驚惶失措的羽林軍官兵紛亂地從城門樓裏蜂擁地衝了出來,各挺刀槍向著衝上了城門樓的黑衣蒙麵人攻了過去,雙方立刻戰成了一團。


    高手,全是高手,別看來襲的黑衣人僅僅隻有七十人不到,可全是江湖高手,壓根兒就不是這起子羽林軍所能抗衡得了的,更何況被打發到西門來的官兵本就是羽林軍中戰鬥力最差那一群,別看這幫家夥一副勇氣十足的樣子衝了上去,可才剛一交手,立時就被黑衣人殺倒了數十人,連負責守城的那名羽林軍郎將也被人一刀結果了性命,於是乎,一幫子老爺兵們立時以比衝上去更快了數倍的速度又退了下來,撒開雙腿四散而逃,那群黑衣人也不去追趕逃散了的羽林軍官兵,而是分出十數人衝下了城門樓邊的樓梯,將西門上的門栓卸下,十數人發一聲喊,將厚實的宮門緩緩地推開了,不多會,遠處黑暗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三百餘黑衣人從貧民窟裏衝了出來,沿著小橋衝入了掖庭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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