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抱過?


    “好渴……”忽然起身的離洛,頂著滿頭亂發,不由分說向我要水喝。我命令人打來一杯清水,端著杯遞到他跟前。他連我的手一起捧起,將水“咕咚”“咕咚”喝了,再意識到不對勁,將我的手推開,好似很扭捏的樣子。


    和那邪佞野蠻,威風霸氣的鷹野王相比,眼前的他,倒顯得很清新,也很陌生。連眼眸,都不是森冷刺骨,或是深情以對,而盛滿了驚慌和無措。


    “離洛……”我叫了他一聲,他好無反映。反麵推開我的手,躲到角落中。縮著個身子,一副酣態樣。笨笨的被被子圍住腳,恍惚剛開通人世之眼,他喃喃地問:“你是誰?這是哪兒???”


    “你不認識我了?”我忽然一驚,剛欲走近前。他卻躲我躲的急,生怕洪水猛獸,把他吞吃入腹。本便俊美撩人的容顏,複蘇後掛有紅潤,亦是個難得的極品美男子,渾身散發著星辰光輝……


    不過,邪佞森冷退掉的他,倒不像個離洛。似一隻受傷的兔子,拚命躲避危險,連眼神都清澈見底。瞧了瞧身上的衣物,又瞥了瞥我,有些羞澀的紅臉,搖了搖頭,“不認識,記不得了。”


    “那你知道你自己叫什麽嗎?”


    “不知道……”他又搖了搖頭姓甚名誰都不知,他僅是記得渴了要喝水,餓了肚皮要去討食,其餘這些記憶一如砒霜的毒被衝刷盡。


    “離洛……”


    “不要靠近我。”他對危險,倒是很警惕,哪怕善意的靠近,他也會怕的縮起肩來,躲的越隱蔽越好。


    這般的離洛,像個小可憐,等等別人抱一抱來安慰。既然不叫我,我也無奈地聳起肩,沒有記憶更好,省的記起從前的罪孽和癡傻,我也落下個清閑。如今在人們的印象中,鷹野王已死,那便正遂了天意……


    “好,我不靠近你,你別害怕。”


    “我……好餓……”


    “雲替他準備點飯菜。”我忙命令人去為他接風洗塵,終於從常年的黑暗中脫離,即使?了記憶又何妨?人生數十載,二十年的記憶沒有,還有另外二十年,希望,這是他的一個開始,從此好好為人,別再傻的傷人傷己。


    見他那般狼吞虎咽,毫無心計的樣子,我心念,不重生也不行。如今推他去當王,根本狼入虎口,有去無回。


    “哎,經典橋段。”言情小本中,經常有的記憶片段。如今,也被我攤上了一回,覺得似乎沒有那樣淒慘。離洛經曆生死,失去記憶。而離歌斷了臂在,成了半殘。這兄弟倆的帝王命,也是坎坷。尤其情路上,哎,愛愛恨恨又如何,到這步田地,隻覺得前塵一切皆是萬般癡的產物。


    “青兒,他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丹蘇仔細端倪半響,從他的舉止中透視十成十的真實性。


    “那是他作孽的結果!”風流端起一杯茶,玉被精致,輕巧夾入指,如一縷清風飄逸,帶來滿室暗香……


    “活該!”蕭然僅是這般說道,對他而言,沒有同情之心之說。之前那般對待,如今失去記憶是最好的下場。尤其,能叫他重活,懂得,如此從頭來,總歸真正付出才能有收獲……


    花骨朵在一邊,又開始有了玩具。這個試驗品醒了,那便證明他果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功德碑上,又是落下一筆。“是我救的你哦。”花骨朵自我介紹,“所以你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哈哈。”


    “你救的我?”離洛不解擰眉,英氣逼真再現。去了華飾,去了雄風,卻依舊有那令人癡迷的魔魅之氣。


    “恩,恩……”


    “要什麽報答?”他一無所有,連自個是誰都不知,如何報答。


    “繼續做我的試驗品。”花骨朵笑眯眯的要求,大酒窩掛兩邊,十足的脫俗誘惑,叫人難抗拒他的請求。


    離洛點點頭,揉揉太陽穴回道:“好!”


    便一句好,道明他的擔當。


    從前的他,不知是誰?麵對眼前的一個個,都那般陌生。未來的日子他麵臨的是龍潭,還是虎穴孰知?


    “離洛……”


    “你叫我?”


    我點點頭,衝著他笑。向以往,我絕不會這般對他笑。如今拋卻恨意卻也對他燦爛而真誠一笑。“沒錯,我是在叫你,離洛!”


    “我叫離洛?”


    “是,離開的離,洛陽的洛。”我記得我當初還嘲笑他的名,離婚了,落單了,才叫什麽離洛。如今一聽,覺得這個名,帶著幾許的詩情話意,有些如秋風掃落葉的憂傷,倒不失為令人動容的好名……


    “那你又是誰?”


    “我?我是這軍營的將軍,艾青青。”


    “艾青青?”他皺了皺眉,眸中漾起疑惑,似乎聽著熟悉。半響,他抬起頭和我對視問,“你是我誰?”


    “我……是你的將軍!”是前妻,也是敵,不過我自動將他抹了。如今講這些,無縫是自討無趣。


    “我是你的部下?”


    我清咳兩聲,應了一句:“是!”


    “你是火頭軍。”蕭然忽然替我回答了,給他編了一個極好的身份,重生,便的從低微的開始。軍中閑人少,除了能打仗的,便是能幹洗的,他長的魁梧,修長,高大,蕭然便冷酷給他安之。


    “我是燒火做飯的?”


    “對!”


    “可我不會做飯……”抖了抖雙手,看這一雙手,似乎不像是生火做飯的。可他實在記不起,究竟之前他是誰?


    硬著頭皮接受這看似並不出彩的身份,“難道是我忘了?”


    “沒關係,忘了便忘了,跟火頭師傅學兩天便想起來了。”


    “哦……”


    聽完蕭然給他安的火頭軍身份,我忍俊不禁。他真是頭腦好使,轉的也快,平日冷冰冰一個人兒,偶爾講兩句,也挺是逗樂子的。


    畢竟軍中不養閑人,不能叫他去打自己打下的天下,隻有當火頭軍最為合適。真好奇,這鷹野史上最偉大的王,掄起大勺子做飯的模樣,哈,一定爆人吧?


    “離洛……”


    “恩?”他適應的可真快,正應那句“既來之,則安之”。既不記得那便隨遇到而安,總歸活著便好。


    “你先好好休息……”


    “好!”


    我率領大眾離開那個帳篷,心中很是複雜。,這男人,到何時都是稱霸天下的料。瞧他的適應能力,瞧他什麽都記得卻不嚷不喊,不鬧也不叼的安靜,便知這是成大事者該有的冷靜自持……


    看著我離開的背影,離洛漸漸消除了恐懼感。咬了口饅頭,不知為何竟勾起了一抹令人迷惑的邪笑,燦爛如花,漫山遍野的綻放……


    那鷹般的眸,明亮的眼眸,由真實的混沌,開始變的有色彩。“這個女人,我是不是,曾經抱過?”他喃喃自語……


    自從離洛醒了,軍營更是熱鬧了。


    這個鷹野的王,聞名遐邇,誰人不知?士兵們見他,也得故作不認識欺負兩下,自覺得驕傲。


    能騎到鷹野王的頭頂,叫他掃地,做飯,豈是一般的榮耀?花骨朵也常常將他當成試驗品,泡什麽毒蛇,毒蠍藥酒。再時不時刺他的針,以疏通他的血管,令他早日恢複那大片喪失的記憶……


    離洛也是上進,處處絢麗奪目。武功恢複的快,林子中的樹被他劈開一片。而且為人不似從前那般陰狠,開朗不少。


    拋了王的身份,不必兢兢業業為國操勞,說說笑笑的人緣也混的好。尤其肯幹,紮實,能擔當。邪氣中帶著傻氣,這個離洛,可直追相爺在士兵們心中的人氣……


    眼見他的日夜蛻變,越來越有行情,我也唯有勾唇豔笑。這個離洛,可比從前執迷不悟的他,可愛多了……


    “將軍……”我剛進時,他正燒灶中的柴。諾大驚人的鍋中,正熬的菜粥,嗅著那香噴噴的粥,我驚奇發現,做火頭軍也蠻有潛質,他進步神速哪!他行了個禮,便用大勺將鍋中的粥攪了攪。


    “你在煮菜粥?”


    “是呀,我發現關內的菜很新鮮,適合煮粥。”


    “好香啊,我能不能先嚐一口?”剛喂過小雲兒,我也餓的前胸貼後背,聞那粥這般香,難免嘴讒上了。


    離洛點點頭,將鍋蓋打開,用大勺給我舀出一碗。再湊著熱乎乎的碗將粥遞到我手心,笑著說:“趁熱喝,粥涼的就沒有這種滋味了。”


    “好燙啊……”


    “我幫你吹吹。”離洛接過碗,替我將粥給慢慢吹涼了,“現在喝試試應該不會再燙到將軍了。”


    我用勺舀了兩口放入嘴中,咀嚼那菜葉,總覺得比往常的香。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離洛的菜粥便是人間美味。


    從未料到,那野蠻成性,驕傲縱橫的鷹野王。如今能捧著碗,像捧著一顆心般對我這樣的忠誠!


    不是我心跟不上,是世界變化果真快。從前我是他的妃,任他摧殘。如今我是他的將軍,他替我賣命。自然的柔情,流露的美好,從骨子裏滲透的絕無雜質的關懷,令我明白他為何討喜?


    離洛呀離洛,你也有今天!我真想仰天大笑,斥他惡到頭終有報。報應來的,是一個這樣優質有安全感的男人!


    “將軍,好不好喝?”


    “好喝!”我抿抿唇,笑的甚為燦爛。粥好喝,他的心更是可貴,對他的恨,隨這段的相片,慢慢的變淡。


    “那我再給將軍盛一碗?”


    “不用,我怕變成豬啊!”


    “哈哈哈,將軍的身子骨單薄,怎麽都變不成豬。”說罷,他又替我端了一碗,給我吹涼了偷偷地告訴我,“將軍是第一個品嚐我菜粥的人,所以,給你盛兩碗。”


    聽完,我笑了。我還成了他第一個試驗品,不過這粥,確實熬的很好。火候適當,菜粥結合的好,尤其調料下的好,吃到嘴有種特別的味道……


    他靜靜在一邊,看著我。眸底,總有那若有若無的憂愁,牽扯著周遭空缺的東西,他不屑。可這般的熟悉,他難忽略。


    凝視著我,心口總有時莫名的痛,像被細小的針刺傷。尤其見我笑時他打心眼的開心。見我不語,卻又有種堵塞……


    半響,他鬥膽湊近前,問我:“將軍,我能不能冒死提個要求?”


    “你說呀!”


    “我能不能抱抱你?”


    “呃?”


    不等我下命令,離洛驟然將我箍進懷中,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就是這種感覺,很懷念的感覺。”


    “離洛……”我驟然推開他,給他濃濃的警告。身份忘了,可對我的心他似乎漸漸地自個揀了回來。


    “將軍,我是不是抱過你?”


    “咳咳……”我拚命的咳,避開他的詢問。看樣,惟獨對我的感覺,他是這世也忘不了了。我該如何作答?是,不僅抱過,也還要過?討厭過去一切,討厭悲慘的往事,討厭那彼此迷茫的東西!


    “將軍……”


    “沒有!”我冷冷回道,“你是我的兵,我是你的將軍。我有夫君,也有兒子,何時被你給抱過?”


    聞言,他有些沮喪,旋即擠出抹苦澀的笑。“或許是我多心吧!”他繼續去攪那鍋中的粥,向盆中盛。我將碗放下,轉過身便離開。他變了,不代表我也變。他討喜了,不代表我也愛。我艾青青,說是有情真有情,說無情也忒無情……惟獨情字挑的很,不能將同情錯當成了愛情……


    “哇……”小青雲哇哇的哭,折磨的路青霖白了幾根發。你要不要過來抱抱我們家雲兒?


    在我懷中磨磨我前胸……


    娘親,嘿嘿,


    “小東西,再不聽話,餓著你哦。


    “不看好他,”我責備他如何當爹的。


    小青雲果真不再哭,時不時還抿開一抹甜甜的笑,像是對我撒嬌娘親好漂漂,他揮著小手,對我示好……


    “你又不聽話!”


    娘親不要不氣哦,不要氣。他張了張嘴,奈何不會講話。隻有笑,拚命衝我笑


    他扁扁小嘴,想哭……


    橫起眉,“哭,娘可不要你了。”心疼的路青霖忙湊近前拍他。“寶貝乖,來爹爹抱。”


    “你又哄他。”


    他“哇”一下便哭了出來。


    你,不理這個狠心腸的娘。


    “相爺,你過於溺愛他了。”


    “我的兒子,我溺愛他有何錯?”


    “你也不怕將來他脾氣古怪,不聽勸解?”


    “不怕!”路青霖鐵了心腸對他兒子千依百順,好似我是後娘一般。半響,他挑起笑半開玩笑似道:“你有個未圓滿的夫君有個勾魂的情人,還有個小花骨朵調教,還有一群排隊等你的貴賓。而本相,隻有這個寶貝兒子……”


    “你在吃醋。”


    “未然!”


    “相爺,兒子都替你生了,我難道還對你不住?”我斜了斜眼不再和他辯解。他溺愛兒子是出了名的,以兒為天,以兒為金。酒可以不喝,政事可以不處理,惟有兒子不能半刻的不寵……


    有這般的好爹爹,是我雲兒的福,也是我的福……有他一個爹,省我不少的麻煩,叫我也有清閑的空檔查一查這軍營中哪奸細。我可未忘我的雲兒如此早產下來的?那株藏紅花,幕後那隻黑手。


    “把人帶上來!”我冷冷地命令。


    半響,一個男人被強行推跪到我身前,滿頭冷汗。“求將軍饒命,屬下也是被逼的。他們逮了我的父母,威脅我若不按照他們的做,便殺了他們,我……”


    “是嗎?”


    “將軍體諒我一片孝心的份上……”


    不等他講完,我拍了拍手掌,一個微年長的老者被帶了上來。“請問他有父母嗎,族長大人??”


    “沒有,全材將他養大的,根本沒有父母……”


    他是孤兒。盯著眼前這個對我謊話聯翩的笨蛋,


    “你還有何話說?”


    “是不是紅蓮對你塞金條塞你的手軟”


    “將軍、將軍饒了我吧,我也是一時貪財……”


    “押下去,斬了!”


    “將軍……”


    “如此見錢眼開,敵我不分的士兵,我艾家軍中不缺。”我饒有聲勢地下了死命令,將那個一直潛藏在軍營的奸細鏟除。路青霖緩緩勾起笑,慢條斯理地讚道:“我們的艾將軍果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竟查的比本相快。”


    “你是孤軍奮戰,我有左膀右臂.”我的夫君們,個個都是我的臂膀。助我橫掃天下,助我刀光劍影。“早產時,我不是叫丹蘇散播我難產而死的消息?這個男人,愚笨的來探虛實,便被暗中盯住。一月多,他和紅蓮的來往越來越密切,上次我故意散播要偷襲赫蓮的消息,紅蓮遍撤軍駐紮,防我防的銅牆鐵壁……難怪,紅蓮能知我的一舉一動,軍中布了這麽一個眼線……”


    “好,好,精彩!”


    “相爺又諷我?雲兒,你咬他!”


    小青雲果真湊近路青霖胸前,咬了一小口。再笑眯眯地向我討功……路青霖不服,撥了撥小青雲的臉問道:“雲兒,你這小沒良心的。爹爹待你如何,比你娘親待你好。你竟咬我,不咬她……”


    “他可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自然向著我。”


    “可哄他的一直是我!”


    我笑,堂堂的相爺,如今也變的狼狽。栓他,真是金山,銀山,雞公山,也不好用。隻有一個小寶貝,便栓他栓的牢牢。想不到,平日對何都默不關心,一副天崩不關他事的相爺,惟獨對兒子束手無策……


    “相爺是嫌棄雲兒煩你煩的多了?”


    “那倒不是……”


    “若是你煩了,我大可轉讓。”我聳聳肩,故意和他戲謔。“雲兒最不缺的便是爹爹了,他幹爹一大把,隨便選一個升級親爹,倒也不是不可。”


    “艾青青----”


    “恩?”


    “本相播的種,為何叫其他人揀到香?”路青霖當仁不讓,對我橫眉豎眼,很是不滿。敢把他兒子讓他人,便是鬧的驚天動地,產要叫我知路相爺真正的魄力……“本相連酒都能不喝,誰敢和我比?”


    “哈哈,你別激動,我說著玩的。”


    “別和本相鬧玩,你去找他……”他指了指從帳篷中出來的離洛,見他拎著把大斧子,直奔關外的青山林。我蹙起眉梢,不解他幹嘛拎個大斧子,不是為了砍樹,便是為了砍人哪……


    “離洛想幹嘛?”我納悶地啟唇詢問。


    “這你不該問本相,去問他……”


    “你帶雲兒,我過去看看。”我對離洛總是不放心,不知這個悶葫蘆到底賣了什麽藥?總覺得,這個家夥的記憶失的不徹底……


    “你小心……”路青霖謹慎叮囑我。


    “放心,即使他清醒了,那斧子也絕不會砍向我。”頂多是砍向他自個,這點自信我倒是有的。見他奔進了青山林,我尾隨而去,好好的粥不煮,他去林子做什麽?真是越來越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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