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古玩是會上癮的,特別還是不差錢的人,自然不願委屈自己,別人有什麽,自己也要有。原本是雅趣,現在卻在媒體的轟炸之下,令大家都把藝術品收藏,誤解成回報率最高的投資渠道。


    像趙新的二叔,自己什麽也不懂,就知道跟風去買,什麽熱買什麽,正是古玩圈裏掘金者的首選“誆騙”對象。趙新以前對這行了解不深,現在一進場就是直接從拍賣行做起,那可以說,每天都在刷新認知。


    他期待地看著乾啟:“小啟,你也知道我在家裏,大家對我好,可從來沒拿我當一回事,現在知道我入股了拍賣行,這是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求到我跟前。”


    乾啟失笑,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了?”


    趙新說:“不怕實話告訴你,每天都觸目驚心,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家裏人買一件東西了,現在一目了然,早過了收藏的好時候。”


    乾啟想了想自己,這一年,他可一件東西沒買!點了點頭表示完全同意!


    他沉思著,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慢慢把興趣轉移,寶珠讓他燒紋章瓷的時候,他覺得了解到背後每一個圖案的曆史意義,樂趣不亞於自己曾經擁有一件東西。而且,自己想要什麽,寶珠一定都能燒給自己,想到這裏,他立時覺得美滋滋地。


    可又覺得哪裏不對,也沒深想,看向趙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事情沒辦法勸,咱以前也不是沒勸過,有用他早回頭了。”


    趙新說:“以前沒入行我不知道也算了,但現在明明一目了然,拍場就是個遊戲場,忽悠大傻瓜,樓市沒套牢,股市沒套牢,擱這套牢來了!”


    國外拍場的東西都貴過國內,在外麵買的東西,先不說假,就算是真的,到想賣的時候,也很難出手,乾啟說:“要不你攛掇他出手一兩件,他那裏假貨不少,到時候不能變現,他慢慢也就死心了。”


    趙新恨鐵不成鋼地說:“他哪裏舍得賣?現在又不是公司缺資金,他急用錢。”


    乾啟愛莫能助,“那就真沒辦法了。人家藏寶樓都修好了,怎麽舍得隨便出手東西,除非是缺錢。”


    “那怎麽辦?”趙新急道:“我不能看著他把公司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這麽散出去呀,又不是散財童子。而且現在生意難做,萬一他將來公司遇上點什麽問題,還不得找我爸借錢?”


    乾啟看著他,驚訝不已,“這才幾天功夫,你已經開始想的這麽長遠了。”


    “那是向誠他舅,才從他家調走一大筆款子,不然我能知道這事。”


    乾啟皺了皺眉,親戚間借錢是個麻煩事,趙新有這顧慮絕對正確,但他一時真不知能做什麽,就聽趙新又說:“他現在買了那麽多假貨,家裏還風光就算了,萬一將來出點什麽事,等他真的知道自己買了那麽多假貨,那還不得氣死過去,人要連自己家人都不能自救,你說還有什麽意思?!”


    乾啟安慰說:“也沒那麽嚴重。”


    趙新家裏親戚的關係一向不錯,乾啟覺得,趙新的二叔除了人傻錢多,人是真的不壞,緩緩說道,“咱們拍賣行開的時日還短,什麽叫人微言輕你知道嗎?要不再等等,等你這裏做起來了,到時候說話自然就有分量,你二叔到時候說不定能願意聽你的,對了……你沒先找他談談?”


    “談什麽談?”趙新一臉鬱悶,“我還沒開口,他就拿出個破瓷片,問我,‘趙新,你知道這是什麽嗎?’”他望著乾啟,“我哪裏知道那什麽破玩意,他就長籲短歎地說,‘家藏萬貫,不及汝窯一片’這是傳世的寶貝呀,你看你還說是行裏人,連這都不認得……”


    乾啟非常不夠意思地大笑起來。


    趙新繼續抱怨,“我好心把拍賣行見過的黑幕和他說,他反倒教訓我,‘你這是同行相輕,以後做事要豁達一點。你們拍賣行太小,征集不到好拍品,不能說別人也征集不到。’你說能氣死人不?”


    乾啟笑的肚子都疼了,擺著手說:“你二叔是個活寶,我真的是沒辦法,要不你等寶珠回來問她吧,看她有沒有辦法。”寶珠年輕,乾啟覺得她也未必勸得住,但她也許有辦法忽悠人家。


    趙新麵露喜色,“寶珠那人不愛管閑事,你到時候幫我說說。”


    乾啟想到上次寶珠見過趙新他二叔,印象好像還不錯,打包票道:“好!等她回來我和她說。”


    趙新心急如焚,好像每多一秒,就看著自己二叔拿人民幣往焚化爐裏扔,催促道:“要不你等會就給她打電話,讓她早點回來,反正你也想她了。”


    乾啟說:“我這昨才回來。”


    “都一樣,都一樣。”趙新拿手機強遞到他手上。


    乾啟推開他的手,“現在他準備去哪個拍賣會了嗎?要是沒有,你叫寶珠回來有什麽用,她在那邊還有事。”


    趙新不情不願地收回手,“那我過幾天去景德鎮接寶珠。”


    乾啟麵無表情地說:“那人最不喜歡別人勉強她,你去壞了她的事,回頭她生氣不幫你,可別怪我。”


    趙新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過來,大概不是怕自己壞寶珠的事,是怕自己搶了他男朋友的工作,訕訕地說:“至於嗎你,小氣,誰還能有本事把寶珠從你那裏算計走。”


    乾啟得意道:“那自然是沒有。”嘴上說不要催寶珠,但當天晚上,還是在電話裏把這事和寶珠說了。


    ******


    兩周後,寶珠從景德鎮回來,趙新已經焦急地快要陣亡了,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她去找他二叔。


    趙總得了信,還和上次一樣,在門口迎他們,過了一年,依舊還認得寶珠,見到她很熱情。


    又對他們三個半開玩笑地說:“聽說你們開了拍賣行,這……二叔醜話可說在前頭,我這裏的藏品,你們千萬別打主意,我絕對不會拿出去拍賣的,不許來遊說我!”


    趙新嘴角抽了抽,就你那東西,拍不拍的出去都是問題,誰稀罕遊說你。


    寶珠淺笑著說道:“就算想拍,我們也沒資質,趙新沒有告訴過您嗎?我們公司沒有拍賣瓷器的資質。”


    趙總立刻麵露同情,“那怎麽不想辦法弄一個?要不要二叔幫你們找找人?”他看向乾啟,“你怎麽也不想想辦法?”


    乾啟不緊不慢地說:“公司太小,還顧不上。”


    趙總搖頭,“沒有瓷器專場,那還叫拍賣行?!”轉身引著他們往裏走,“走,走,咱們屋裏說話。”


    寶珠說:“隔了一年,您又收了幾件寶貝?”


    趙總一臉驕傲,聲音洪亮地說:“也沒幾件,明代官窯的兩件,清代官窯的三件!”


    乾啟看了趙新一眼,難怪他鬱悶,按照今年的行情,最便宜的五樣,加起來也該近億了。


    趙總請他們在客廳坐下。


    寶珠好奇道:“您為什麽對藝術品這麽情有獨鍾?”


    趙總說:“我這是投資!”招手示意工人來上茶,用過來人的語氣說,“現在生意難做你們是不知道,民營企業家有民營企業家的難處,你要弄個批文,章子就要幾十個,送禮,托人,輾轉到最後,利潤低的想罵娘。”他看向寶珠,“你沒聽到,沒聽到哦。”好像生怕汙染了“少女”的耳朵。


    工人輕手輕腳地送上來茶。


    他示意寶珠自便。又接著說道:“可藝術品年年水漲船高,以前我們幾百萬拍得到的東西,現在得幾千萬,你看看,這利潤何止像專家說的25%!”他指著趙新乾啟,“他們和老薛家的兒子關係好,你去問問,現在房地產多難做,股市一進去就是套牢,還是這個藝術品最好,最保值!將來還能留給子孫後代。”他用長輩的語氣勸告道,“你們做拍賣行,以後有好東西也別忘了都自己先想辦法留下。”


    乾啟忍著笑點頭。


    趙新一臉鬱悶。


    隻有寶珠,真誠地點頭,“您果然比我們想的深遠……”


    趙總收到晚輩誠摯的眼神,感到很受用,繼續道:“現在雖然全球的大環境都不好,可是萬一企業資金有問題,隨時出手一兩件,就什麽問題也沒了!”


    寶珠純良地請教:“但如果出手的時候不能賣上價,或是沒人接手,無法變現,那不就得不償失了?”


    “怎麽會不能變現?”趙總的眼睛瞪起來,好像別人說自己孩子長的醜,“我這幾件都是國際大拍賣行拍來的,怎麽會不能變現,小丫頭不知道不要亂說。”


    寶珠忙搖頭,“我不是這意思,國外大拍賣行當然是好,可我們有文物法您知道吧?國外回流的文物,如果入境兩年,一律都要跟著咱們文物法走,想要再出口,送回到國外的大拍賣行去上拍,可就不行了!”


    “還有這事?”趙總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這些國外拍場買回來的東西,可是等於一進門就損失了多一半的價錢,誰都知道,國內拍場和國際拍場不能比。


    寶珠說:“國內的估價都比國際低很多您也知道。”


    趙總立刻心生警惕,“我算是明白了,你們是趙新故意拉來當說客的。”他堅決地搖頭,“這東西的升值空間,以你們的眼光還看不到,不用來勸我。”


    趙新絕望地捂住腦袋,連寶珠也說不動他,這人鬼迷心竅沒治了,就是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牆心不死。


    卻沒想,寶珠笑起來,“二叔您當生意人當慣了,我們才入門,哪裏敢來您這裏班門弄斧當說客。”她一指趙新,“他說他有個表弟,還在外頭讀書,您這麽辛苦,還不是給孩子攢家當,那文物法是真的,您隨便找人問問就知道,您收藏是為了投資,將來總得以變現為目的,要是將來傳到孩子手上,要用錢的時候發現,賣不上這麽高的價,那不是太虧了,好歹家裏還有做拍賣行的人。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趙總沉默不語,心中隱隱相信這事情大概是真的,沒人會編這樣的謊話,過了兩年就不能再拿到國外去拍,那不是太虧了。


    不知多少年後,國內的估價才能和國際接軌。


    他拿過雪茄點了一支,皺眉思慮的樣子,看上去很煩惱,令人覺得有些心酸,寶珠柔聲說:“競拍這東西上癮,到了拍場上,看到別人一吆喝,自己的血都熱了,所有人都看著自己,自己一舉牌,大家都歡呼,特別是最後落錘的時候,簡直是萬眾矚目,自己都能覺得自己變成了英雄。”


    趙總看著她,這女孩說的完全正確,上拍賣會的人,容易上癮就是在此,可以在十幾分鍾之內,最簡單粗暴的用錢砸倒一片人,那種酣暢淋漓,簡直言語難述,他說,“你倒是很了解,這才一年不見,你長進真不小。”


    乾啟扭頭看去窗外。


    趙新傻頭傻腦,重拾希望!


    寶珠繼續柔聲說:“風光熱鬧都是一時的,錢是您辛苦掙的。”


    趙總已經被說動,思量了一會,還是搖頭,“你既然這樣說,我也說句實話,周圍的老板都去,每次收到帖子,身份不夠的人家還不請,所以每次那邊一發請柬,就有人互相打電話來問‘什麽時候去?一起走?’少去一次,別人都會說我公司資金有了問題,兜裏沒錢了……”他看著寶珠,隨手一指遠處的一個罐子,“不夠分量都不好意拍,這事到了我們這圈子,還關係臉麵。”


    趙新心中狂吐糟,這特麽就是上了賊船,想下船還不容易,――得扔的下臉麵!


    乾啟微微歎氣,有點慶幸自己入行晚,沒有上到這艘巨型賊船。


    反而趙總最想得開,他安慰大家,“其實也沒什麽,古玩怎麽說也是不可再生資源,就這麽留著吧,當存銀行,以後我盡量少去。”


    那說了一整還是要去,趙新氣的站了起來,真恨不得直接告訴他二叔,寶珠做的高仿,專家都打眼,人家能來勸他,真不識好歹。


    可這樣說也沒用,入迷的人他有魔障,迷了眼,或者是迷了心。


    趙總因為走得是國際路線,也少關心安城的新聞,他並不知道,寶珠前段時間掀起的小小風浪,畢竟,他並不算業內人士。


    寶珠笑了笑說:“其實二叔您既然要收藏保值,為什麽不在安城的拍賣行拍東西,一樣的東西,比國際拍場價格低很多。”


    趙總果斷搖頭,說:“太掉價,不行!”


    寶珠說:“也不能這麽說,其實您已經有這麽多寶貝,可以說,該有的,您都有了,要不,我給您出個主意,保證您以後裏子麵子比現在都還好看!”


    趙總大手一揮,灑脫地說:“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流沙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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