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熱鬧的季節,如果心情好,會發現連空氣都是熱鬧的。


    同一城市的另一端,與賈承悉和陶念晴的清晨完全不同,室內冰場,此時人聲鼎沸,這些年輕男女,好像都不用睡覺似的,一大早就驅車紛紛趕至這裏。


    此刻,這裏正在舉行一場重量級的冰球賽,說比賽有點不確切,因為最後無論結果如何,也沒獎杯可以拿,說重量級,也不在於選手的專業背景,而在於他們的身份,全是安城家世顯貴數得上號的人物。


    冰麵上,男孩子們都在用衝刺般的速度飛馳,穿著專業的冰球服,隔得遠,防護裝備又多,要是不看號碼,有時候都不知道誰是誰,這是很考驗技巧和平衡力的運動,在歐洲,美國都非常流行。在安城,那更是小眾,這幾年才興起,最早就是歸國的海龜公子們玩,不知不覺,這運動就有了很多附加價值,大家都覺得,這是見過世麵的紈絝,才懂玩的遊戲。


    於是來看的人越來越多,隻要想到冰球服下,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人物,看台上的女孩子們,都能立時尖叫起來。


    在又一陣尖叫聲過後,寶珠忍不住揉了下耳朵,雖然大家的熱血也感染了她,可說到底,她是一個喜靜的人,心裏隻惦記著,今早又不能練字,得挪到晚上了,可晚上自己大概也沒空,那是不是要攢到明天?


    可明天自己能有空嗎?


    她有種身不由己地茫然,她的左右,各站著一個女孩子,長發瓜子臉,是時下最流行的樣貌,高度更是鶴立雞群,穿著平跟鞋也有一米七,寶珠穿著高跟鞋,才和人家一般高,這倆姑娘是特意來陪她的,元青和元花。


    但此時她們已經忘記了初衷,眼睛死死的盯著冰場,看著那花樣翻覆的速度,覺得眼睛不夠用。


    元花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元青,到底有幾局?什麽時候休息,我緊張的已經不行了?”


    “一共才6o分鍾,還分三局,每局中間可以休息15分鍾,這才……”元青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差兩分鍾就能休息。”


    “我的天,才一共12個人的比賽,也能這麽精彩。”


    “你覺得應該多少人?以為踢足球呢?”


    元花轉頭來問:“那踢足球是多少人?”


    元青也不知道,“我就是那麽一說,你這麽較真幹什麽。”


    “每隊11個人,一共22人。”寶珠幽幽地添加答案。


    元青元花往中間一看,這才想到,早把這小姐忘去了九霄雲外,想到周達的吩咐,連忙亡羊補牢,元花問道:“甄小姐你喜歡看這種運動嗎?”


    不怎麽喜歡……可乾啟在場上,寶珠說:“……還好。”


    “那您平時最喜歡看什麽比賽?”


    寶珠覺得這問題難到她了,想了一下說:“……大概是鑒寶比賽吧,可惜沒有。”


    鑒寶比賽!


    元青和元花對視了一眼,愣住,覺得這個陪人的工作,真的比在夜總會裏兼職難多了。


    元花心思活,想到馬上要中場休息了,一拍手說,“咱們還是趕快下去吧,等會不是有休息嗎?”


    倆人說著,就開始往看台下去,剛從門裏出來,這局就到了休息時間。


    寶珠在場上看著,一時沒看到乾啟是哪一個,但乾啟已經看到了她,腳下一蹬飛馳而來,那速度像能令人一飛衝天。寶珠忍不住要後退,他卻猛地腳下一橫,冰刀劃過冰麵驟停,冰麵上刮起一層冰霧,動作帥氣地人神共憤。


    元青元花趕緊識趣地讓地方。


    寶珠看他臉上都出汗了,低頭拿出手絹來,“我給你擦。”抬手伸過去。


    乾啟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攬腰就抱了起來,在冰麵上連著旋了好幾圈,“好玩嗎寶珠?”


    寶珠頓時頭暈眼花,被放到地上的時候,有點找不到北。


    “剛剛我進球你看到了嗎?”乾啟興奮地問。


    寶珠點頭,“那個看到了,就是有時候找不到你。”她實話實說,速度太快。


    乾啟笑起來,伸手拿過她的手絹,抖開說:“給我綁上。”他伸過來左臂,“這樣你等會一下就看到我了。”


    寶珠看著那淡黃色的手絹,有種輕柔地情愫劃過心間,她接過來,輕輕綁上他的左臂,乾啟卻覺得太溫柔,“使點勁,別一會掉了。”


    她說:“別用力和別人去衝撞。”手上用了力,緊緊地綁住一個死結。


    “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這兩年都沒和他們玩過了。”乾啟滿意地晃了晃手臂,“我今天就是為了你看我,記得一會看這個找我。”


    吵架事件,顯然深刻地教育了乾啟,有時候對寶珠說話一定要夠坦白,吃醋就說吃醋,一定不能婉轉地說:“你生的太好,令我沒有安全感。”


    想她多陪陪,直接拉著來就行,千萬別說成:“咱不差錢,你別隻奔事業。”


    因為他發現寶珠是不懂的。這令乾啟分外迷茫,隻看這樣,她就像個沒談過戀愛的少女,可這少女曾經追過別人很多年,難道她也忘了?


    當然,堵心的事情忘了最好,他高興她忘,最好忘的一幹二淨。


    拉起寶珠的手說:“一會你還有個任務,想想咱們中午去哪兒吃飯。”


    寶珠心中一跳,她一大早就被接來了這裏,昨晚鬧到半夜才睡,她還沒機會和乾啟說,她今天中午約了榮耀鈞談事情。


    想到不要影響隊員的情緒為好,她說:“好,我想想。”


    第二局又再開始,趙新跑過來,“快,快,小啟該你了,我陪寶珠。”


    乾啟看了他一眼,“昨天的賬和你慢慢算。”冰刀在冰麵上一磕,幾下滑遠歸隊了。


    犯了錯的趙新,今天被小團體勒令自我反省,自己罰坐了一早晨,也不讓他上場玩,此時對上寶珠,心依舊怯怯的。


    寶珠也知道他被罰的原因,心中略不忍,柔聲說道:“趙新,誠實是一種很難得的品德……但你以後會遇上很多表裏不一的人,所以,不用任何時候都說真話,也可以選擇保持沉默的……不能沉默的時候,就盡量說不傷害他人的話。”她語氣溫柔,像個姐姐。


    趙新沒想到寶珠會主動安慰自己,為了安慰自己,她寧可承認自己表裏不一,感激地看著她,保證似的語氣說:“我以後絕對不亂說話。”


    寶珠身子一轉,“我們去後麵坐。”走到後麵的木長椅上坐下,趙新跟過去。


    寶珠看著場上的乾啟,慢聲說:“其實你和小啟性格很像,本性純善,但因為從小被人捧著長大,所以在為人處世方麵,就少了顧忌。”


    趙新驚訝地不知該說什麽,除了對乾啟,他可從來沒見她和別人說過這麽多的話。


    寶珠平時覺得這些是乾啟的朋友,就刻意保持著距離,但現在趙新是自己拍賣行的人,所以覺得很有必要提點一下他,繼續說道:“其實你們都已經不小了,應該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人生,”她看向趙新,忽然笑道,“要思考一下自己想成為什麽樣的男人,三十歲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後看子敬父。你今年二十四歲,起步剛剛好,古玩圈是個很曆練人的地方,你在這裏待幾年,能看到人生百態。”


    趙新忙點頭,“寶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說句淺薄的話,我現在還看不到你看到的東西,你那天給我書的時候……我回家也想過,以你的見識和閱曆,”話一出口又覺不對,寶珠和他們一般大,說見識閱曆比他們多,也不合適,又改口道,“反正我知道,就像小學生,老師讓他學習他也許不愛,可長大就知道了。”


    寶珠側頭笑起來,趙新其實也蠻好玩的。


    趙新望著她,此時突然發現,也許寶珠並不是單純的因為自己參股,才讓自己去拍賣行,他長這麽大,一直混混沌沌,現在周圍人都漸漸有了事情做,隻有自己還是閑人,說沒壓力是假的,可讓他去家裏的公司他又實在沒興趣,說道,“古玩也挺有意思,真的,我爸總說,文.革的時候,值錢的文物都被砸,有文化的人都被拉去鬥,小啟最初搞收藏的時候我還笑過他,但我現在也發現,好的東西就是好,就算被錯誤的估計過價值,還是有被人追捧的一天。”


    寶珠點頭,“這個世界很殘酷,人也要懂得發現自己的價值,不想被不如自己的人壓過,就隻能把自己變得更優秀。要不隻能一輩子孤芳自賞。”


    趙新也真的想做出一番成績,誰不想得到別人發自內心的尊重,但是他們的拍賣行,現在前景真是暗淡,不由問道,“那寶珠你有辦法了嗎?拍賣行這樣沒有上檔次的拍品也不是辦法。”


    寶珠對場上抬了抬手,乾啟比賽空檔還不忘盯著她,她看著乾啟的方向說,“別擔心,我都想好了,到時候不行,我把甄寶齋的東西拿過來,咱們先應付著。”


    趙新傻眉楞眼地看向她:“你這點子就是多,可你那兒的都被拍了,你店裏賣什麽?”


    賣什麽呀?寶珠心思一活,猛然有了主意,看向他說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這倒是個路子,反正都是民窯的小東西,那就讓趙老三找我們平時的賣家,多收集點,咱們拿過來拍,反正和賣東西一樣,也算產業一條龍。”她眼神晶亮,終於仿佛找到走出困境的出路,“怎麽樣?”


    “那個……”趙新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那就先試試吧。”


    寶珠轉身看向場中,“我覺得這辦法太好了!”說話的語氣信心滿滿,好像已經看到拍賣行特立獨行,在這混亂的古玩市場獨辟蹊徑,少有的喜悅浮上臉頰,她得意地說:“趙新你放心,總有一天,你會揚眉吐氣,走上人生巔峰,迎娶到單明媚!”


    趙新一怔!也跟著笑起來,有點傻氣。


    “其實寶珠你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挺在意的吧?”


    寶珠說,“是啊,所以你應該讓小啟謝謝你,這事如果是以後才讓我知道,倒黴的就不是一個人了。”


    趙新笑容一僵,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但覺得背後寒氣直冒,聽從直覺,那還是當成真的好了。反正他已經很怕寶珠了,也不多這一樣。


    ******


    致祥居


    榮耀鈞合上電腦,站起來拿過椅背上搭著的西裝,對小武說:“下午你在這裏,我可能晚點回來。”


    小武從電腦上挪開視線,“你要帶寶珠出去?”


    榮耀鈞穿上衣服說,“我帶她到盛世去看看。”


    小武明白了,今天盛世有拍賣,大概想看看那邊培訓的成果,笑說道:“你現在對她可是越來越上心了。”


    榮耀鈞扣袖扣的手微頓,沉思了片刻,低沉著聲線說道,“大家認識一場,她一個離過婚的人,這樣拚也不容易,能幫的地方,我就幫幫她,反正也是順手。”


    小武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坦白的說出來,而且話中的意思,和自己一直猜測的也有些不同,越發猜測不到他的心思,其實以前總拿寶珠開玩笑,但那也真是個玩笑。可現在已經一年過去,寶珠也進了古玩圈,他們就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榮耀鈞穿好了衣服,拿起桌上的手機,“有事打我電話。”


    小武看他出門,門都合上半響,他才突然想到應該問什麽,幫忙可以,可你是真的隻是幫忙才好,不然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呀!


    ******


    黑色的奔馳轎車緩緩地停在酒樓外,乾啟側身來看著寶珠。


    寶珠轉身拿過自己的手袋,“一起去吧。”


    乾啟搖頭,“我不去,我怕自己忍不住想毒死他。”


    “又說傻話。”寶珠敲了一下他的頭,柔聲說:“開業那天,他送了兩個人來幫我們培訓,我原本那天吃飯是要謝謝他,結果被某個大少爺攪了局,早前他拜托我放了李尚明,答應作為交換,幫我拍兩個高仿瓷,還好我東西沒拿給他,等會我告訴他這件事就算了,我們不欠他的。”


    乾啟心花怒放,沒想到寶珠現在對自己這麽體貼,還給他解釋。


    寶珠低頭,佯裝檢查包裏的東西,一直以來,她默許著乾啟的很多行為,給他別人絕不會有的自由,以為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原來,還有以前的甄寶珠作對比,那自己的態度,就顯得太漫不經心了,她抬頭,有些委屈地看了乾啟一眼,其實她沒有談過戀愛,一起為了將來努力,是她曾經以為最大的誠意,可這人,偏要和自己談什麽戀愛。


    乾啟接收到她的眼神,一下緊張起來,柔聲問:“怎麽了?我就是隨口說一下,我沒介意,真的。”


    “不是今天吃飯的事。”寶珠說:“我隻是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很多事情如果不注意過程,很有可能,興高采烈到了最後,發現努力的初衷沒有了。”


    乾啟指著自己的眼睛,“寶珠你看。”


    “什麽?”


    “這種表情就叫茫然你懂嗎?你說話下次能不能再直白一點,像你對趙新那樣。”


    寶珠打開車門,立在車側說,“我就不願意!”甩上車門轉身進了酒樓。


    乾啟打開車窗笑著喊道:“我在這裏吃著外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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