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韻


    寶珠抬起頭來,看了看桌上的時間,已經十點。


    竟然這麽晚了,她略微愣神,自己最近睡的好像越來越晚,換做以前,自己九點不上床,就有瞌睡來找了。


    她把桌子收拾好,給趙新留個紙條,趙新有事,五點半就已經離開。


    寶珠在紙條上寫下,讓趙新多買一張辦公桌擺在這裏,以後她可以用,現在看來,她一時半會還離不開這裏,倆人總是共用一張桌子也不是長久之計。


    想了想,也沒別的事。


    關了燈,鎖上大門,她在電梯裏整了整衣服,扯上來身上的大圍巾,擋住臉,準備出門叫出租車回家,又一想,自己還沒吃晚飯。


    這附近沒什麽晚上可以用餐的地方,寶珠想著,不知在什麽地方可以吃飯。


    可以去吃烤肉!


    念頭一閃而過,她伸手拉起圍巾,擋上臉,不願多想,想有什麽用?


    推開樓下的玻璃門,如同舊年來臨,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冰涼清冷,瞬間裹上自己,她的心,立時揪扯成一團!


    幹燥而寒冷的風,冰冰涼的夜晚……猝不及防地,想到去年此時,平安坊上,他出現在長街盡頭,眾星捧月般的耀目,她怔在那裏,記憶如同開了閘,一個個落雪的日子,從心中滔滔而過,甜蜜心酸的令自己幾乎無法呼吸,隻想落淚。


    忽然間,她眼神一滯,記憶中的身影正靠在車門邊,一樣的黑色大衣,一樣的耀目俊氣,她有一瞬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感,隨即,所有的眷戀,懷念,酸楚,甜蜜,都變成了一種――氣惱!


    有本事一直在外麵別回來!


    她抬腳就走,卻被他衝過來一把拉住,頭上的圍巾落了下來,寒風立刻吹上頭發,心中一股邪氣無處發泄,她用力甩開他,“別動我!”


    乾啟愣住,“你怎麽這麽晚才回家?”他在這裏等了三個小時。


    寶珠狠狠一推他,“要你管!”竟然是從來沒有過,完全不講理的樣子。


    乾啟伸手拉住她,“你怎麽了?”


    要你管,寶珠還想推他,看到大廈一樓值夜的保安,她收回了手,乾啟連忙拉著她,把她硬拽著塞進車裏。


    寶珠說不清自己心裏現在是什麽感覺,生氣,惱火,卻更多有種可恥的歡喜,他一走就是六天,自己有什麽好歡喜的,這種歡喜令自己連自己都氣惱起來。


    也不管乾啟往哪兒開,她心中堵著一團,各種煩悶,鬱悶,沉悶,前麵的玻璃裏,偶爾映出他隱約開車樣子,一如既往的帥氣,半點沒憔悴,看樣子日子過得還不錯,她的心中越發惱火。


    乾啟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開,心裏亂糟糟地空白茫然,怎麽寶珠比那晚還生氣……拐過大街,兩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他才想到,自己不該拐這裏,這裏有夜市。


    不止如此,前方還停著半閃爍的消防車,過不去了,乾啟慢下了車速,一位消防員走過來,拐到駕駛側,乾啟打下車窗。


    消防員看了看這紫紅色的賓利,說道:“前麵著火,路口放了牌子,你沒看到?”


    乾啟從前窗玻璃凝神望去,才發現右側店鋪在冒火,他說:“不好意思,剛沒注意。”


    “那你就等會吧,這條路沒辦法掉頭,火勢已經控製,一會就能通行,”消防員說完又向後走,給後麵的車裏打招呼,他們在路口放了牌子,怎麽一個兩個都不看。


    後麵車上的人,鬼鬼祟祟打下車窗,露出周達的臉來,他小聲說:“我們知道,知道,等著。”看著消防員離開,車窗一點點升上,他對旁邊的薛利說,“跟蹤真是不容易,明明看到他開錯路,也不能提醒,還要跟著瞎胡走。”


    薛利給向誠發著短信,看了一眼前頭,順便發了地址過去。


    消防車車尾的黃燈一閃一閃,右邊的店鋪二樓,還有火苗躥出來,寶珠看著,黑沉沉的天,那火光燃的有點囂張。


    旁邊傳來惱人的聲音:“你吃飯了嗎?”


    不問還好,一問有沒有吃飯,寶珠就生氣,那天他走,她以為他隻是想一下,轉頭就能想通,沒想到他還想到國外去了……她不介意,那是在趙新麵前。


    賬都攢著呢!


    她不是會輕易動氣的人,但不知為何,此時壓都壓不住,心裏還不斷冒出些荒謬的問題,像是他去了哪兒,和誰在一起……這哪裏是自己應該問的問題,寶珠煩悶難耐,伸手拉開車門。


    乾啟還在醞釀怎麽和她說話,一沒注意,人就走了。


    他連忙下車,從車尾繞過去,截住人行道上的寶珠,“你去哪兒?”


    寶珠伸手猛一推他,“不用你管!”


    乾啟竟然被推的退了一步,這完全不可能,寶珠可是戰五渣,他被“力大無窮”的寶珠驚住,“你為什麽要生氣?要生氣也應該是我生氣。”


    “你喜歡生氣回家生去,別和我說!”寶珠錯身而過。


    乾啟一把拉住她,“你講不講理?”憋了整整一周的火氣,以為以她的聰慧,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究竟為什麽生氣,可等了六天,整整六天,她連個電話也不打。真是越等越失望,越等越窩火,但還是壓著火說:“那天的事情是你不對在先,你為什麽要生氣?”


    寶珠瞪著他:“明明是你不懂事,亂發少爺脾氣,想了一個星期還沒想通?你無藥可救!”


    乾啟也瞪著她,“我們說好自己人吃飯的,可你為什麽問都不問我,就請了他?”


    “隻是吃頓飯,你魔怔了?!就在這上麵糾纏。”寶珠抬手直想打他。


    “對你是小事,對我不是你想過沒有?!”乾啟緊緊盯著她的眼,一瞬不瞬,“那天那麽多人,你為了他,一點不給我留麵子,想過我的感受嗎?”


    寶珠說:“要不是你耍小心眼,我會那樣做嗎?”


    “可你為什麽不能用個溫和點的手法,一定要一下坐在我的位子上,給我難堪!”


    “那又什麽難堪的?”寶珠拔高了聲音,“一句話的事情,打個圓場就坐下了,你怎麽那麽笨?”


    “什麽一句話的事情?”乾啟也喊,“都那樣了,還怎麽圓?你就是生氣我難為他才故意給我難堪。”


    這倒是真的。


    “那就算是……”寶珠瞪視著他,覺得呼吸困難,狠狠吸了口氣說,“可你不會說一句:怎麽來這麽晚,讓我替你陪榮先生說了這麽久的話!那不就圓過去了?”


    乾啟一愣,“操!”就是哦。


    寶珠說:“服不服?!是不是你自己太笨,是你自己的錯?!”


    看乾啟無言以對,她又說:“遠近親疏都不會分的大笨蛋!”


    竟是半步不讓,乾啟怔楞著,一周沒見,心裏真是又愛又恨,終於忍不住委屈道:“寶珠你不能總這麽欺負我。”


    寶珠說:“我怎麽欺負你,不就是請個客人吃飯嗎?你至於那麽生氣?”


    乾啟說:“怎麽不至於?”她就不知道自己多愛她,一看到榮耀鈞,自己心裏的妒火,簡直能燒死自己,他左右看看,一個估計是用過的滅火器掉在地上,他一把拾起,旋身狠狠砸在車玻璃上,他一扔滅火器,“――就有這麽生氣!”


    寶珠看了一眼被砸爛的車窗,麵色平靜地說:“果然是少爺脾氣,看來不是第一次了。”


    乾啟說:“我不喜歡他總是虎視眈眈,好像隻要我不注意,他就會伺機撲上來把你叼走,我不喜歡他,我也不喜歡別的男人看到你好,想搶你,在心裏喜歡也不行!”


    這完全是個無法講理的孩子,寶珠又好氣又好笑,“原來不止是少爺病,還有小心眼病,你要這麽沒自信……”她沒什麽好說的了。


    乾啟說:“我是不講理,我是沒自信,我就知道,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你以前喜歡賈承悉的時候,追著他好幾年,可和我在一起了之後,你正眼都沒看過我,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好,我想拉你的手不敢拉,想抱你不敢抱……你又那麽聰明,誰都比不上,我擔心你不夠喜歡我,別人會把你搶走,我有什麽錯?”他瞪著寶珠,倔強和愛意凝在眼中,有種令人心驚的帥氣。


    這話倒把寶珠給說傻了,她看著乾啟,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乾啟委屈地望著她,恨不能大哭大鬧一場,可是哭又什麽用?他能做的,隻是裝著雲淡風輕地慢慢靠近她,拉一下手還要擔心被隨時甩開。


    倆人都不知該說什麽,站在街上對視著,像兩隻賭氣的呆頭鵝。


    寶珠想了一會,覺得這樣看來,乾啟生氣,好像也不是那麽無理取鬧,她說:“就算你有道理,可有話可以好好說,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


    乾啟委屈道:“我說了,你都沒聽懂!”


    “你什麽時候說過?”


    乾啟說:“我說了,你能不能為我想一想,想想我真的喜歡什麽?而不是你覺得什麽為我好。可你說不知道!”


    寶珠茫然,“我確實不知道你想要什麽?”


    乾啟氣結:“我知道你想我早點出人頭地,這是你對我的好,可我就想和人家別的談戀愛的人一樣。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你多能幹,將來開什麽美術館,我喜歡你,想和你談戀愛,你就是不明白!”


    寶珠被說呆了,這個,她確實,現在才明白。


    她調整了一下思路說道:“你早這樣說不就明白了,何至於說出讓我不要再做拍賣行那樣的話。”


    乾啟說:“現在一家窯廠,一家古玩店,一家拍賣行,已經沒時間正眼看我,等你再忙一些,大概連和我說話的時間也沒了。”


    寶珠再次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會,她說道:“那你也不能亂發少爺脾氣,一生氣就跑到國外去,那麽任性。”


    乾啟一怔愣,“誰說我出國了,我去窯廠了!――這月底要燒新瓷你忘了!”


    寶珠一想,憶起有這麽件事,乾啟每次都是在安城待到最後一天實在不行了,才到景德鎮去。不過這次,自己倒因為拍賣行的事把那邊給忘了。


    心裏,好像忽然火氣都沒了,但還是倔強地說:“你不是說不喜歡進步,不喜歡做瓷器,那還去窯廠幹什麽,我又沒勉強你。”


    乾啟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我不想做瓷器了?我就是想我辛苦一個月,你起碼能陪我一天,這種日子一點盼頭都沒……我們又不缺錢,何必像和世界末日賽跑一樣,偏偏你還說,民國人的平均壽命才35歲,那是準備一點時間也不給我了……你是我,你怎麽想?”


    寶珠望著他,心裏想,我明明沒有錯,為什麽讓他這樣一說,好像都成了我的錯,她扭開頭說:“既然你這麽說,我也明白了,這事原諒你好了。”


    乾啟扶正她的臉,“我要聽你和我道歉!”


    寶珠說:“我有錯,你也有錯,我錯在忽略了你的感受,你錯在,太笨了!”


    乾啟緊緊盯著她,“你就是這麽橫,半點不讓我是不是?”


    寶珠說:“我從來不讓人。”


    乾啟咬著牙喊,“可你讓過賈承悉!”


    寶珠說:“那是時不待我,現在讓他來試試!”


    乾啟:“……”看著她,眼中能冒出火來,那清豔堪憐都是假象,再沒見過比她更霸道,更橫的人了,猛然手一伸,“讓你橫,再橫也是我的!”


    寶珠被一把抱住,臉貼在乾啟的大衣毛領上,手腳都沒處放,但又突覺心中滿是說不出的幸福,終於想到了,早前那種無處發泄的怒火煩悶難解是什麽?


    應該歸為一種情緒,這種情緒名為――“牽腸掛肚。”


    她小聲說:“乾啟,你就是個大笨蛋。”


    胸口傳來乾啟的聲音:“寶珠,你是個大騙子。”


    ******


    幾步之遙,周達晃到手拿高壓水龍頭的消防員身側,望著那巨大的水柱,他說:“英雄――”


    消防員戰士狐疑地看向他。


    周達說:“幫個忙,”手一指那邊的男女,“你看,上千萬的車都砸了,給增加點氣氛。”


    消防員戰士說:“請您別耽誤我們工作。”


    周達說:“你們隊長姓曲,我也認識,你拿龍頭歪一點,明天我給你們隊上送錦旗去。”


    消防員戰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邊相擁的男女,麵無表情但很有技巧的,手上的高壓水龍頭歪了歪。


    水柱噴在牆上,變成水霧慢慢向右飄去。


    寶珠說:“下雨了。”


    乾啟用大衣把她一裹,“下雨也不放手。”


    水霧撒在頭發上,冰涼涼的,寶珠悶聲悶氣地說:“頭發要濕了。”


    乾啟的下巴擱在她發頂,替她擋著,聞到一股洗發水的香氣,他說:“那你答應我,以後你別見榮耀鈞了,見他破壞咱倆的感情……”


    寶珠的臉,挨著他的襯衫,聽到這話,她抬頭望向他,“小啟,這世上的人很多,如果知道別人喜歡你,我就夜不能寐,也不管你是什麽態度,你覺得是不是很荒謬?”


    乾啟低頭看她,她依在自己的懷裏,從未有過的柔順,他的腦子已經無法思考。


    就聽寶珠又說:“如果是這樣,我該第一個飛到港城去找單明媚是不是!”


    驟然間,乾啟如遭雷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名媛再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聽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聽音並收藏重生之名媛再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