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瓢潑般地下著,打著傘,肩頭還是淋個半濕,李尚明衝到台階上,合起傘,用力甩了甩,跺了跺腳,看了一眼剛剛下出租車的地方,幾步路,褲腿都濕了。


    穿紅色旗袍的服務小姐推開包間門,古香古色的包間裏,已經坐了好幾個人。


    一看到李尚明到了,大家都站了起來。


    “李老師,你總算來了。”說話的是徐嘉,他一邊說話,一邊走過去接過李尚明手裏的傘,放在門口的傘架上,又掉頭看了一眼包廂門,確定門關嚴了。


    “李老師,你趕緊過來坐,咱們好好商量一下,現在該怎麽辦?”說話的叫韓元,是當晚的另一位嘉賓,電視台那裏的失誤,一夜之間成了網絡爆紅話題。他覺得自己很冤枉,因為那天自己都沒說幾句話。


    有了李尚明和劉全在,這兩人一個背後有安城博物館,一個號稱安城瓷器第一鑒賞家,有他們倆在的時候,別的專家一般都不會說話,這下好了,好事自己沒沾上光,反倒現在倒黴也拖上了自己。


    李尚明坐下。


    韓元端起茶壺給李尚明斟茶,茶水落進茶杯裏的聲音都令人覺得太過漫長。


    李尚明濕濕的褲腳,貼在腳腕上,說不出,甩不掉的難受,就像自己身上的大麻煩,前天晚上那姑娘說的話言猶在耳,但讓他承認這場事是針對自己一個人,他又不願意。


    說道:“因為藏品意見不一致,有爭論,是常有的事情,大家也不用太擔心,事情總會過去的。”


    劉全右手一揮,“但這次不一樣,平時有爭論,可以有個說法,這次我們集體……”打眼兩個字,卻卡在喉嚨說不出來,他其實覺得自己最冤,從概率上就能說明,他可是第一次上電視台,就攤上了這倒黴事兒,是不是最倒黴!


    徐嘉說:“電視台把重播已經取消,可現在網絡到處都是。”


    “網絡暴力事件現在時常都有”,李尚明覺得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說道:“難道就不能動用點關係,把網上的負麵消息全部清除掉,不是可以屏蔽嗎?”


    “清除什麽?屏蔽哪一部分?”徐嘉反問。


    他們平時不多接觸這方麵的人,現在提出要屏蔽,都不知該屏蔽什麽。


    李尚明年紀最大,對網絡更是隻限於會瀏覽網頁和打字,說道:“那人家明星出了醜聞,不是有時候很快消息就被封鎖了,要查也查不到。”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徐嘉說:“這件事根本沒辦法比,平時屏蔽都是屏蔽敏感詞,可以把視頻找人去掉,但還有論壇照片呢,那怎麽辦?再說,你知道如寶如珠……”


    “對了,一提這個,”李尚明想起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他指著茶幾上的手提電腦,“你們搞清楚那個如寶如珠是怎麽回事兒了嗎?”


    想來想去,罪魁禍首都應該是這個公司,沒事造那麽多高仿品幹什麽?做了高仿還這麽高調拿出來的,簡直是奇葩。


    徐嘉說:“再別提這個,你上網一搜就能查到,那是一間叫寶韻的公司,新出的高仿瓷品牌。”


    “寶韻?根本沒聽過……是想借助我們闖名聲吧?”李尚明露出了然的不屑表情,“真是異想天開,查到他們負責人是誰了嗎?多大的公司,就敢在古玩界這樣樹敵?”


    李尚明久居安城古玩瓷器鑒賞界第一人,走到哪兒別人都要給幾分麵子,跟他來往的社會名流也多,自認也有幾分人脈,想不出有哪個小公司敢這樣明目的張膽地得罪自己。[..tw超多好看小說]


    另外幾人都看著劉全,等著他說。


    還有什麽好瞞的,遲早要知道,劉全煩躁地說,“寶韻是啟世旗下的一個新公司。”


    “啟世?”李尚明心中猛然一跳,“啟世集團那個啟世?!”他眼睛瞪的溜圓,看到真品元青花也無非是這種程度了。


    幾位點頭,坐實了他的不確定!


    李尚明重重地靠向椅背,“那這還有什麽好說的。”那可是財團,自己就算有幾分薄麵,但放在這麽大的財團麵前也是不值一提,說什麽借助自己的名聲,那簡直是笑話,許久,他苦笑了一下說:“這是人家在做營銷吧?!”


    大公司做營銷,隨便找幾塊墊腳石,哪裏會考慮墊腳石的身份背景。


    大象走路需要螞蟻讓道嗎?!


    一室靜默,沒人接話。


    李尚明望著窗外,雨嘩啦啦地落在窗上,現在外麵大風大雨,隻有躲在這個房間裏,才能再次免於一身狼狽,恐怕他們幾個,也都是這樣想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才終於接受了這件事,除了認倒黴別無他法。


    這口氣,顯然是沒機會出的,就算幾個人聯合起來,怎麽鬥得過大財團,再說和人家鬥什麽?比命長還是比錢多?


    喝了口茶,感覺溫熱的茶水給了他一點力量,又問道:“那電視台那裏怎麽說?”


    徐嘉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故,台裏說……要改版。”這是一種含蓄的說法,意思就是說電視台要換人了,也許換成以前的專家,或是再請新人。


    李尚明知道,百分之九十會這樣,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要換人,電視台不會連電話也不好意思給自己打。


    但這些人都等著自己拿主意,他還得給大家寬心,“既然是這樣,大家正好藉此沉澱一下,在家裏沒事寫寫書,搞搞研究。”


    他們這行玩的就是眼力,吃飯也是靠這個,現在出了這麽大的醜,閉門等著事情過去是唯一的辦法。


    幾人心中說不出的鬱悶,徐嘉看向劉全,劉全知道他想什麽,當鑒賞家,在外麵登台或者是給人鑒賞,都是要收錢的。這是他們的專業所長,更是職業。但自己稍好,還有博物館的工作。徐嘉一定是想這個。


    他說道:“能寫本書也好。”現在出了醜聞,風口浪尖上,不在家寫書掙點錢,還能怎麽辦?


    徐嘉苦笑了一下,“以後寫書誰還給出呀。”


    眾人一時更為沉默,專家,也是要養家糊口的!


    大家再次看向李尚明,還以為他會有什麽扭轉乾坤的妙計,此時,眾人深深地失望了。


    ******


    同時,“如寶如珠”卻是一夜成名,連“寶韻”一年前營銷的案例都又被人在網上再次提起。


    乾啟開著車,雨刷不斷地掃開玻璃上的雨水,變成半弧形的雨線,卻又被更多的雨水衝亂。


    寶珠說,“開慢點,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手指劃著腿上的平板電腦,一邊看一邊笑,“你知道嗎?他們現在把那三件藏品的細節照片,都發到了網上,一點一點的對。”


    乾啟減低了車速,看到街上偶爾有人都被淋得半濕,傘在這樣的天完全沒用,說道:“別在車上看東西,對眼睛不好。”


    寶珠扁了下嘴,覺得他囉嗦,一把把屏幕蓋在腿上,“我說的沒錯吧,這事兒根本不是他們說了算。”她得意洋洋地靠近乾啟,“你說,是不是隻有我不想算計的,沒有算計不了的?”


    乾啟扶著方向盤,側頭含笑看向她,那粉白的臉滿是頑皮,一副等誇獎樣子,他說,“做得很好,所以帶你出去玩吧!”


    寶珠坐直身子,“明明知道我沒時間!”收起了笑容說道:“你知道我真正生氣在什麽地方嗎?”


    “你生氣了嗎?我完全沒發現呀?”乾啟實話實說。


    寶珠伸手點了一下他的額頭,“我查了資料,很多專家認為國內基本沒有元青花,是因為他們覺得元青花是元代燒製的出口瓷,大多都出口到,西亞,南洋,中東。所以國內沒有留下多少?”


    乾啟點頭,表示在聽。


    寶珠順手把平板電腦塞到腰後頭,“可是現在,顯然這東西的價值已經被扭曲了,你說是不是?老外拿出了一個,就圈走我們兩個億。專家還給他們搖旗呐喊,你說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乾啟說,“那花兩個億買鬼穀子下山的,也未必是我們中國人,買家到現在也查不到。”


    “還不是都一樣,”寶珠說,“價碼炒的這麽高,還不是為了來騙我們中國人的錢,以前拿著長槍大炮來搶我們,現在拿著搶了我們的東西,再來搶我們的錢!——要我說,我們現在就應該,管他真的假的,給他出土上幾千幾萬個,老外一看傻眼了,真的也隻能賣成白菜價。”


    乾啟一愣,大笑起來,車都開晃了。


    寶珠卻一本正經看向他,“你笑什麽?我是認真的,你說這些專家是不是離譜?實物都沒見過,就敢著書立說,一葉障目!我這次,造假的高仿完全按照他們的理論來,結果你看吧,他一見我做的高仿,都覺得處處都對,全熟的和自己孩子一樣。”


    乾啟忍著笑說:“有買方就有賣方,他們能這樣炒出天價,也是因為搞收藏的人裏麵,大多數都不懂,隻知道跟風去買,國內投資渠道有限,以前熱的股市,房地產現在都不行了,所以藝術品市場才升溫。”不過說這個沒什麽意思。


    他忽然想起寶珠剛說的高仿,問道:“我給你說個事兒,昨天我打了咱們公司那個400的電話,結果你知道接線小姐告訴我什麽?”


    寶珠翻看鏡子理了理頭發,“說什麽?”


    乾啟學著那女聲說:“她說這裏是,如寶如珠售後防偽熱線。”


    寶珠一笑,看向他,“聽上去專業吧?”


    乾啟點頭,“那聽著是挺專業的,不過我想問一下甄小姐,你公司一件產品都沒有,送到台上的那三件東西裏麵還有兩件是佘別人的貨。你準備賣什麽?”他們的窯廠,現在還無法做出真正高仿的精品瓷來,那三件東西裏,後兩個都是寶珠借趙平以前相熟那個老窯廠做的。


    寶珠彎腰從包裏掏出巧克力來,“你放心吧,什麽都會有的。我們現在隻不過是沒設備。”她吃了塊巧克力,“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等定製的人足夠多,我們攢夠錢了,就去買設備,倒時候自然有貨交給他們。”


    乾啟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巧克力,“廠裏又不是沒有錢。”


    寶珠用力去掰巧克力,一邊說,“那錢是留著給你去做日用外銷瓷,你趕快,趁著現在這個勢,咱倆可是說好的,你別忘了。”


    乾啟有些不想提這個,說道:“可你這樣,別人要訂貨你都推到三年後才提貨,也不合適呀!”


    “怎麽不合適?”寶珠終於掰出一塊整齊好看的,遞給他,“這叫饑餓營銷。我說三年,那不是不想催著自己太急了嗎?畢竟我們現在沒有真東西能交給人家是不是?


    再說,那麽多專家打了眼,元青花和清三代的東西誰還敢輕易入手,緩衝一下,對大家都好。”


    “這話也有道理,可我怎麽覺得咱們還想皮包公司?”乾啟用拇指擦去嘴角的巧克力,“但其實你這樣跟一人挺像。”


    寶珠繼續吃巧克力不搭話。


    乾啟笑,“你知道我要說誰?”


    寶珠把巧克力扔到車前麵,“大概想說薛利吧,這手法和他家蓋房子一樣,都是先收了人家的錢,然後才去挖坑蓋樓。”


    乾啟好脾氣地說:“前天晚上他快被你氣死了,你明天就過生日又大一歲,咱不跟他計較好不好?”


    “我沒和他計較呀!”寶珠從腰後頭抽出來她的電腦。


    乾啟說:“那今天晚上一塊吃飯吧,還是上次那家,我再做鐵板燒給你吃。”


    寶珠細長的手指撥的飛快,這個平板電腦,可是乾啟才買給她的,土老帽看人家別的姑娘人手一個,終於在昨天忍不住問乾啟“那是什麽?”嚇得乾啟趕緊給買了一個。


    乾啟看她不答話,那意思就是不太想去,問道,“對了,你還有錢嗎?”


    “有呀!”寶珠低著頭答。


    “有錢你怎麽不去注冊拍賣行?”


    寶珠:“……其實我覺得想一想,吃鐵板燒也挺好的。”


    紅燈,乾啟慢下車速看向她,眼神無奈,現在還住著那經濟適用房也不肯搬家,明明快要沒有錢了,也不願用自己的錢。


    剛想說話,就聽她低著頭說:“我能掙來錢,你別管我就行。”


    乾啟揉了揉眉頭,說:“再不管你你都翻天了!”


    ******


    鐵板上,和牛沙朗牛排“滋滋”地冒著響聲,香氣夾著蒜香,散的周圍都是。


    酒壺從溫酒器裏拿出來,在邊沿上轉了一圈,斷去壺身滴下的水滴,剛準備往酒杯裏倒,寶珠動作一頓,看了一眼薛利,他這次離得很遠,才把酒慢慢的倒進酒杯裏。


    靠近落地玻璃旁的圓桌上,趙新和向誠圍著手提電腦,上麵是專家眼學遭到質疑的新聞,翻一頁,是“如寶如珠”令六位資深瓷器專家打眼的新聞。趙新低聲問向誠:“明天寶珠生日,你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送給她?”


    向誠看著新聞說:“這寶珠太厲害了,‘如寶如珠’可是一夜成名,我真想把她挖我們公司去!”


    “做夢吧你!”看他沒聽進去自己的話,趙新又問:“你到底明天給她送什麽?”


    向誠依依不舍收回盯著電腦屏幕的目光,看向他說:“你問我這個幹嘛?”


    “我怕送重樣呀!”趙新說。


    “那你放心,絕對沒可能,”向誠看向薛利,壓低了聲音說:“你想知道,他給寶珠送什麽嗎?”


    趙新驚訝不已,“他也準備了禮物?我還以為他前天讓寶珠氣得夠嗆,明天會缺席呢!”


    “今天都沒缺席,明天缺什麽席,”正好周達走過來,向誠一把揪住他,“你明天給寶珠送什麽?”


    “送小啟呀!”周達說的順理成章。


    “這話怎麽說?”向誠充滿求知欲地看著他。


    周達說:“生到光棍節,你不給她送男朋友送什麽?!”


    向誠和趙新對視了片刻,爆笑起來。


    寶珠把酒杯平舉過眉,剛和乾啟碰上,聽到身後的笑聲,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對上乾啟的笑臉,立刻皺了皺眉,“你怎麽也笑?跟著他們犯傻!”一仰頭,才終於把這隔了一天的酒,喝到嘴裏。


    你能生到光棍節,還不許人笑?乾啟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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