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的飛快,終於過了那條繁忙的路線,乾啟滿腦子都是寶珠坐在地上的樣子,他實在不能想象,寶珠現在心裏該有多委屈。


    隨即又猜測,賈承悉還會怎麽做,去寶珠家鬧?他搖搖頭,這個估計寶珠是不在乎的,媒體?上網爆料?不會這麽……他又晃腦袋,希望他不會那麽喪心病狂。


    “嗡——”手心忽然一麻,他連忙看向手中手機,卻有些失望,不是寶珠,他按了接聽,“喂——乾啟,說話。”


    對麵是乾世禮的秘書專線,他聽了兩句,聲音一高,“什麽?他跑到公司去了?”


    掛上電話,乾啟望著前麵遠處的十字路口,向前,是去看寶珠的方向,左轉,是去啟世大廈,賈承悉現在去了父親那裏……他狠狠一敲方向盤,轉去了左拐的那條線。


    他拿出手機,先撥了電話給趙新,他不能給賈承悉任何機會,讓他在自己父親麵前詆毀寶珠,萬一他亂說寶珠和自己紅杏出牆,那麽自己和寶珠還有什麽未來……不對,那個卑鄙的人,一定會這樣說的。


    想到這裏,他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你們開到哪兒了?現在不用去平安坊,直接到啟世大廈,我也去!”他扔掉手機,一腳油門,向前衝去。


    車底一晃,他衝上了啟世大廈大門口的台階,顧不上饒半圈才是行車道,刹車一踩,停在正麵口,甩上車門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手裏抱著一個寶藍色錦緞的盒子,他快步走過去,“東西先放車上,人和我上去就行。”抱盒子的男人轉身朝著停車處走去。


    電梯直上頂層,剛一出門,父親的秘書就迎了過來,“人現在在會客室,乾先生剛在開會,他直接在前台鬧,說見不到乾先生就找媒體過來。”


    乾啟腳步不停,“那我爸現在呢?”


    “在辦公室裏。”


    雙扇門一開,乾世禮從桌後抬起頭來,他正在看什麽東西,透著眼鏡上框看向兒子,對著秘書說:“去把那個人帶來吧。”


    “爸——”乾啟略心急,“先給我點時間解釋一下。”


    乾世禮虛空壓壓手,“不用。”示意秘書去照辦。


    乾啟幾步走到他麵前,“爸,這事情不是那樣的,這人的話不能信,寶珠是很好的女孩,他一直婚內冷暴力,在外麵也有人,他們已經離婚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今天發瘋,剛才去找了寶珠的麻煩現在又跑來這裏。”


    乾世禮拿下眼鏡,看了看鏡片,“你前段時間說的女朋友,就是人家的老婆?”


    “當然……”乾啟啞了,“雖然是,可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麽那麽怪,我認識寶珠的時候不知道她是人家老婆。”


    乾世禮繼續打量著他的鏡片,上下審視的目光,“那也就是說,是那女孩騙了你,結婚了也沒告訴你。”


    乾啟忙搖手,“她自己也忘了。”


    乾世禮手微一頓,放下眼鏡看向他,“你說,她忘記自己結婚了,所以認識了你也沒告訴,這是什麽童話故事?”


    乾啟大囧,覺得自己好像和當天的寶珠一樣,他現在明白了,人急的時候腦子是會失條理的,“不是真忘,這男人,他和情婦去看電影,寶珠去找他,結果讓車撞了,她在床上躺了三個月,爸,她掉了半條命,心灰意冷當時就隻想離婚,我和她後來熟了才知道的。”


    乾世禮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如寶如珠’就是這麽來的吧。”


    乾啟一臉懇求地看著父親,“爸——”


    門被輕敲了兩下,秘書推門進來,賈承悉跟在後麵,這是乾啟第一次見他,心裏著實吃了一驚,臉上帶傷,雖然處理過,但還是令人覺得很狼狽。


    賈承悉的心裏也同樣震驚,他沒想到,這個“奸夫”比自己心裏模糊的形象更加年輕,更加帥氣,氣質這東西,照片上通常是看不出來的。


    乾世禮站起來,示意秘書出去,看到門合上,他說:“來沙發這裏坐,這就是乾啟,你說要說他的事,我不能不把他叫來。”


    賈承悉連忙點頭,帶著一種不由自主的敬畏,乾世禮大名在外,如果不是今天這種事情,自己大概永遠沒機會和這個層次的人物見麵,看到乾世禮在中間的三人位上落座,他坐在了左側的單人沙發上,乾啟,自然坐在了他對麵。


    賈承悉坐好了,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說道:“乾先生,我今天來找您,是想你主持個公道,寶珠是我太太,對了,您也許不知道,她叫甄寶珠,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現在被你兒子騙走了。”


    “胡說八道。”乾啟瞬間暴怒,“賈承悉你還能再離譜一點嗎?”


    乾世禮看了乾啟一眼,“坐下。”


    乾啟點了點賈承悉,“做人要有良心,你自己什麽樣自己知道,是不是要我把姓陶的女人叫來你才能看清自己是什麽貨色。”而後他沒看父親,還是坐下了。


    賈承悉仿佛沒聽到他提姓陶的女人,看向乾世禮繼續說:“乾先生,我和寶珠是有一點誤會,但我們曾經感情深厚,她為人單純,長得漂亮,從不在外胡亂結交人。所以我很肯定,如果不是外麵的男人誘拐她,她一定不會想到真的離婚。”


    乾世禮看著他,用眼神鼓勵他繼續。


    賈承悉想,到底不是一般人,一點都沒有偏袒自己兒子的意思,有了底氣,繼續說道:“我和我太太,本來隻是一點小誤會,就像剛才乾啟說的,外麵的女人,那根本不是真的,我要是遇上了更喜歡的,一定斷然和寶珠分手,絕對不會拖著她,所以我們本來就沒什麽大問題,但因為她認識了乾啟,所以現在才走到了離婚,而且就算離婚了,我原本也是準備過段日子寶珠氣消了,就把她接回來的。”


    乾啟被他的話驚呆了,如果外麵遇上了更喜歡的,一定斷然會分手,這話他怎麽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但乾世禮久經風浪,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麽,說的:“那就是說,賈先生你現在已經離婚了?”


    “是,但是因為乾啟的關係,所以我想請您給主持個公道。”


    乾啟剛想再說話,收到了乾世禮的眼神,乾世禮問道:“你說是乾啟破壞了你們夫妻感情,有證據嗎?”


    “當然有,他讓寶珠住在你們za酒店,每天出雙入對,近水樓台,還不是他有意破壞別人夫妻感情。”


    乾世禮笑了,說道:“恕我直言,我們za有二十幾個股東,首先那酒店不是我們一家的,打開門做生意,客人要入住,我們沒有拒絕的道理,據我所知,甄小姐是正當入住的客人,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酒店打一份明細給你,所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乾啟驚訝地看向父親。


    賈承悉也沒料到乾世禮竟然知道這件事,但這也沒什麽,他繼續說道:“那他去酒店找過寶珠總沒錯,兩人關起門,孤男寡女誰知道做什麽勾當。”


    “賈承悉你無恥。”乾啟罵道,“寶珠的為人你不知道,竟然這樣汙蔑她。”


    賈承悉輕蔑地看向他,“寶珠的人品我是了解,她以前單純幼稚,但這世上渣男那麽多,她長得起碼不錯,男人的那點心思誰不知道,以前她好強又自愛,自己沒錢也不會和我開口,所以如果單純是從物質上,我覺得沒人可以引誘她,還不知道出了什麽肮髒的手段。”


    乾啟震驚地望著他,一時都無言了。


    卻聽乾世禮說道:“甄小姐入住za應該是在你們離婚之後,就算有什麽事,好像也應該是她的選擇吧?”


    “這您說的不對,就算離婚了,我也有義務保護她不被別的男人騙。大家夫妻一場,您說是不是?”


    乾世禮說:“聽你這麽說,你還是心地不錯,離婚了也想照顧前妻。”


    賈承悉一笑,“那是自然,她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應該照顧她。而且除了我,誰都別想傷害她!”


    “那你今天來這一趟,是想乾啟以後不和甄小姐來往,你還想和她複婚?”乾世禮問。


    賈承悉猶豫起來,“今天以前是想,但現在……不知道,隻要你兒子別來參合一腳,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乾世禮微一滯,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我算有些明白了,但是不知道賈先生……有件事你明不明白,關於你之前所說,如果遇上更喜歡的對象,就會果斷分手,這想法本身,就不是君子所為。其次,甄小姐不是個東西,你買了就是你的,這是物化女性,我們已經開放這麽多年,大家都講要尊重女性,兩人分開了,就理應各過各的,不打擾對方,才是真的為她好。你們已經離婚,你並沒有阻擋甄小姐交朋友的權力。”


    賈承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臉色一變,“那你這是在偏袒他們?”


    乾世禮說:“我在試著給你講事實。”


    “這不是事實!”賈承悉說:“想不到以您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還會說出這麽徇私的話,這個社會現在是透明的,就算是手眼通天的有錢人,很事情也不能做。如果您沒辦法管好自己的兒子,那這件事可以放到媒體上讓大家評評理。”


    乾世禮鄭重看向他,“如果要比在媒體上做文章,我們乾家也算有點人。”


    賈承悉震怒:“我就算動不了你們家,還有甄寶珠,她和乾啟在我離婚前認識,就是紅杏出牆。”


    乾世禮說:“一個男人,這樣為難一個女人,還是前妻,賈先生這樣的人品真是令人驚歎。”


    賈承悉一下站了起來,“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乾世禮,這麽有社會地位的人,竟然會這樣的黑白不分。”


    乾世禮說:“大名鼎鼎隻是虛名,至於你說的社會地位,在這件事上根本沒有關係,兒子的事情上,我首先是一名父親,所以我覺得你今天來錯了,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如果是賈先生你情投意合的對象,那我兒子一定看不上!”


    不管賈承悉現在的臉上已經青白交加,帶著紫色,他繼續說:“所以既然現在甄小姐是我兒子的好朋友,那應該和賈先生也有觀念上的衝突,不過在見識過賈先生的人品之後,好像也沒什麽令人奇怪的。”


    乾啟看著自己父親,他竟然有了回到小時候,被家人保護的感覺。同樣詫異而茫然的還有賈承悉,他隻是忽然想到,同是父親,為什麽別人的父親會這麽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父親,卻那樣的猜度自己!


    他有一種被深深虐到的感覺,一時不知要怎麽繼續。


    乾世禮站起來,“今天的會麵就到這裏吧。”走到一側,按鈴讓秘書進來,他說:“賈先生,其實之前你一直在誇獎甄小姐,如果當初覺得她好,為什麽不善待她,既然現在離婚了,她就和你毫無關係,你有沒有想過,今天就是沒有乾啟,她也會認識別人,一輩子那麽長,她總要嫁人。就算我今天讓乾啟不再和她來往,你成功阻止了這一次,那下一次呢?”


    賈承悉站在那裏,看看他,又看看乾啟,乾啟說:“用聖人的標準衡量別人,你用什麽標準衡量的自己?”


    賈承悉覺得自己一敗塗地,不明白為什麽錯的變成了自己,“好,你們這裏說不通,寶珠那裏總欠著我,她不守婦道,紅杏出牆,你們有本事,看能不能一直護著她。”說完正好秘書來開門,他大步衝了出去,差點和秘書撞個滿懷。


    乾啟說:“爸——”


    乾世禮擺擺手,他快步追了出去。


    ******


    空曠的室內停車場,正在修建中,兩輛車,一前一後飛速開了進來。


    前麵的賓利一停,乾啟從車上下來,走到第二輛車,駕駛和副駕駛的兩個男人同時小車,車後蓋一開,露出賈承悉來。


    乾啟拿掉他嘴裏的領帶,靠近他說,“你是不是特恨我,我也恨你,把他拉出來。”這是對旁邊兩個男人說的。


    三下五除二,兩個男人就把賈承悉提溜了出來,他的手在背後反綁著,隻用了跟鞋帶,綁著大拇指,他就動不了,一陣鋒利的寒意手邊一過,鬆了。


    賈承悉驚慌失色的回頭,看到其中一個男人正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上的薄刃,那是一柄他從未見過,很薄的刀,卻鋒利的讓人望之周身發寒。


    他條件反射的後退,卻猛然被一腳踹在地上,他大怒道:“乾啟你無法無天,敢綁架?”


    乾啟上去就是一腳,好巧不巧,早晨薛利相同的位置,賈承悉捂著下巴,一下咬到舌頭,眼淚混著鮮血一下流了下來。


    乾啟解開腕表,遞給一側,“我今天給你個機會,讓你報仇,奪妻之恨是吧?你那麽想戴綠帽,不成全真說不過去。”


    賈承悉看著乾啟,他比乾啟大四歲,對方又是貴公子做派,反正打不打都是難逃走,他一下撲了上來。


    乾啟長腿一抬,直中心口,賈承悉胸口一震,被踹後幾步,摔在地上,乾啟上前一把揪住領子,“看著我也好欺負,和寶珠一樣是吧?”


    賈承悉掄起拳頭,乾啟一把抓住,“說,你早晨是怎麽欺負寶珠的?還說別人人渣,你才是人渣你自己不知道!”


    “我和寶珠從小認識,你這中途搶人的才是人渣,”賈承悉用力推開他,“我保護寶珠是為了保護她不讓人渣騙。”


    乾啟一拳輪上去,“你放心,經過你,她都有抗體了!”他甩了甩拳頭站起來,對著旁邊人說:“你們上!讓他見識一下。”又指著那兩人說:“這是以後寶珠的司機,特種兵出身,你起不來床的時候,看你怎麽找別人麻煩!告我的時候,也可以順便看看,有沒有人信你。”


    賈承悉一下睜大眼睛,一臉驚恐,如同看到妖怪~


    ******


    平安坊


    二樓的書房裏,保姆阿姨拿毛巾給寶珠擦著手,埋怨她,“你沒事抓那地上的瓦片幹什麽,這流血流成這樣,以後留疤怎麽辦?”


    寶珠木然地看著手上的傷口,看著手心裏的傷口,血一點一點冒出來,擦掉了,還是一瞬又冒了出來……有些恥辱,就算用血都洗不清。


    她抽回手,對阿姨說:“阿姨,我一個人待會。”


    保姆阿姨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麽事,歎了口氣,關上門出去了。寶珠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剛才真的是無意識的行為,不知道怎麽抓住了瓦片,更不知道怎麽割傷了自己,可是這又怎麽樣,就算受更大的傷,也是自己活該。


    有些苦悶,是別人永遠不能了解的。


    她可以犯法踩線,違規遊走灰色地帶,但不能麵對別人拿她的名節說事。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上次賈承悉差點侵犯自己,她是生氣,但那也隻是關乎自己的清白,老太夫人深受儒家思想,耳邊,她的話仿佛猶在,“德言容功,貞節,是女人的信仰,一定要“守身如玉”,自己的身體絕對不可接觸男人……”


    寶珠淺淺地笑著,這是婦德中最重要的一項,所謂上等家庭必須遵守的,就算丫鬟通房那些下等人,也至少有一半女子覺得這是神聖的一件事。那是過去全民族信奉的古典美。


    所以在她那個年代,一個女人被男人抱一下,就得嫁給人家,沒了清白就得死。……但這些女人中不包括她,西式的教育告訴她,為了貞操送死是愚蠢,而且對她而言,貞節算什麽?名節才更重要!


    她的名節——那可是一族人的臉麵!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沒了清白生死那麽簡單。她是當家人,侮辱一個女人,和侮辱人家當家的,那是絕對不一樣的!


    “辱我名節是辱我簡家門楣!”她的手指搭在窗棱上,一下一下地寫著自己的姓氏,縱然換了外表,她的名節,也是一族人的體麵,哪怕在乎的人都作古了,剩下她一個,也要珍視在乎自己,因為曾經那些是,自己全心全意守護的東西。


    這是自己心甘情願引以為傲的姓氏,所以她一直小心謹慎,想著早點離婚,不願人在名聲上做文章。


    她可以和乾啟一起,被人稱為“詐騙集團”“犯罪集團”,卻不能忍受和他站在一起,被稱為“奸夫□□。”敢這樣說她的人,她得和人家拚命,但現在是法治社會,她不能隨意取人性命!


    於是為了自己不內傷鬱悶死,她隻能步步小心,不想被人詬病。


    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上位者,其實更加謹小慎微,因為這世上,總有自己不可掌控的力量,自己一個人失誤倒黴是小,連累家族名聲,對於真正自己熱愛守護的東西,那是不可饒恕的過錯。


    而自己,竟然現在犯了這麽大一個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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