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衡在縣城裏購置的住宅是一棟一進的小宅院,即一個正廳兩個廂房。


    正廳與廂房間是長方形的天井,天井下是一方水槽,水塘周圍有排水道。


    下雨的時候,雨水從天井落下,匯聚在水槽裏,水滿後則溢出在排水道裏,並進而排出院外,使得院內能常年保持幹燥。


    這種建築在後世很多時候被叫做徽派建築,最大特色的就是天井和馬頭牆。


    但真正體現出這類建築精華的不是院落進深的大小,而是從門牌到牆壁上到每一塊磚上的雕刻。


    嚴衡所購的這棟小院,乃一茶商所建,雕刻自然也是精美非常,玲瓏生動。


    父親嚴準對此也很滿意,即便是小嚴嵩也是高興地在樓梯上跳來跳去。


    唯獨嚴衡沒有心思去看屋內的裝飾,他現在正在分宜縣城大街上走著看著,約莫走了有五百來步,他才看見一家書鋪。


    如今也不過才申時初即下午兩三點的樣子,這書鋪就開始打烊關門,嚴衡看得出來,這書鋪生意並不好。


    嚴衡看見這家書鋪門前還掛有一個“賣”字,更是不由得驚喜異常。


    雖然自家已經在最繁華的街頭買了鋪麵,但開書店得需要印刷設備,得益於宋朝時畢昇的活字印刷術的發明,如今在大明,已經具備了比較成熟的活字印刷流程,且推廣的也不錯。


    即便是眼前的這家小書鋪也有自己的印刷作坊。


    嚴衡請得書鋪老板同意後就走進了這家書鋪的印刷作坊。


    在這作坊裏,嚴衡也能看見有雇工在擺弄銅製方塊字,且分工很明確,有在按照吩咐安裝銅塊的,有在貼紙刷墨的,還有在煨幹校正的。


    嚴衡看得出來,這些作坊裏的雇工技術都很熟練,也很勤勉,即便書鋪老板沒在跟前,也沒偷懶,不過一個個卻是麵露有淒離之色。


    “唉”,嚴衡來到書鋪前麵時,卻正好看見這書鋪老板唉聲歎氣。


    嚴衡不用問也猜得出來這書鋪老板為何唉聲歎氣,因為整個書鋪除了幾本儒家經典和一些前宋留下的傳奇腳本和曆書還有些市場外,來買書的人是寥寥無幾。


    “敢問這位老先生,您這書鋪怎麽賣?”


    嚴衡這麽一問,這書鋪老板,一個有了年紀的老員外說道:“客官既然有意要收購,您就看著給個價吧。”


    嚴衡打量了一下,他並不看好在這個地段開書鋪,畢竟這裏離縣城底層百姓聚居區很近,這一帶體力勞動者居多,開個餐館還可,開家書鋪明顯就有些“水土不服。”


    “我不要您這鋪麵,我隻要您屋裏的紙張墨刻板與字塊還有那些印書的設備,再加上這群雇工的契約,我一共給您五十兩如何?”


    一套院落不過數十兩銀子,如今嚴衡自己不要這鋪麵,隻要不值錢的設備和已經要失業的印刷雇工,所以便提了個比較低的價格。


    這老板倒是欣然答應,他本人其實也是舍不得賣掉鋪麵的,畢竟也是祖傳的東西,隻是不會經營書鋪才落得如此境地。


    事實上,這老板早就想把自己書鋪變成其他鋪麵,隻是跟著自家的這些印刷雇工都是簽了死契的,又不會其他行當。


    而他這個老板得養活這幾個雇工的家庭,所以也就不好改成其他鋪麵,隻能直接把鋪麵賣掉,換些錢財分給跟著自己家兢兢業業幹了數十載的老雇工們。


    如今嚴衡隻要印刷的一整套快沒用的東西和已經成為他這個老板的拖累的雇工,對於這位老板而言,自然沒有不應允的理。


    而嚴衡也因此輕鬆地得到了一整套的印刷設備和一批技術熟練的雇工。


    嚴衡帶著這批雇工和這套印刷設備回到了自己鋪麵。


    而他自己買的鋪麵則在袁河碼頭和庠學之間,是儒生最容易出現的地方,也是最熱鬧的地方。


    而且這個鋪麵也不小,還是兩進,前廳沒有左右廂房,直接麵對著大街,鋪麵大門是幾乎同一堵牆一樣寬,由一塊塊長方形木板鑲嵌在門檻溝槽內組成一整塊木板。


    如今嚴衡開了鎖,讓雇工們都把木板取了下來,並讓雇工把印刷設備搬到了後廳,後廳自然是要當作印刷作坊的。


    後廳兩側廂房中,東廂房是庫房,讓雇工把蜘蛛網和灰塵清掃一片後,放些石灰與沙子之類的幹燥物,在以後就可以放印刷品。


    而西廂房則是兩間大房,一間是大通鋪是雇工們睡覺地方,另一間是廚房自然就是雇工們生火做飯的地方。


    這些雇工們都知道自己成了嚴衡的人,實際上就相當於是他嚴衡的仆人,但對於他們而言,能繼續有活幹就已經是很好了,所以也不在乎主人是誰。


    這些雇工們怕新主人嚴衡怪罪他們懶惰,都忙問著接下來是否就開工,需要印刷什麽。


    而嚴衡則直接帶著他們去了一家酒館吃了一頓大餐,並詢問了每個雇工的來曆,甚至還跟這些雇工們說自己會給他們每月一兩的工錢,並為自己現在缺少人手和充足的資金而不能包飯而抱歉。


    不過,這些雇工們倒是感激涕零的不行,並沒有因為不包飯而有半句怨言,因為已經簽了死契的他們在之前唯一的指望是隻要全家人能吃飽飯就行。


    紅樓夢中,大丫鬟即一等奴仆的月錢一般是一兩銀子,可以看得出,一兩銀子的月薪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高薪。


    而如今作為新主人的嚴衡卻給他們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工錢,對於他們而言簡直就是難以想象的事,都不由得他不認為眼前這個年輕小公子是一位比前一位主人還要和善的人,並因此而感激涕零。


    “公子這話簡直是折煞我們了,公子如此大恩大德,既請我們來吃這麽多好酒好菜,又要給我們工錢,我們哪敢再貪心不足,貪心不足的人是天打五雷轟的,而且公子這裏也有大廚房,我們可以自己買米買菜,也花不了多少錢,公子就放心吧。”


    雇工們都這樣說道。


    嚴衡聽後倒也很是感動,他實在沒有想到在大明朝這種技術熟稔的老技工的要求可以這麽低。


    但嚴衡還是作了承諾說以後定會擴大鋪麵,給他們每戶人家一棟單獨的臥室和廚房。


    雇工們都連忙稱讚嚴衡體貼,都表示已經習慣了大通鋪,而且大家都已經是相熟的人,沒有什麽大礙。


    對此,嚴衡很滿意。


    而也從此刻開始,他的書店將要正式開張。


    嚴衡給自己書名取名成“文曲書齋”,自然是為顧客求個吉利。


    畢竟這年頭來書鋪的人基本都是舉業的讀書人,都想著自己是文曲星。


    嚴衡取這書鋪名就是要抓住文人們的這一點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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