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剛透過格子窗照射在少年嚴衡臉上,嚴衡就從睡夢中醒來。


    嚴衡依稀記得自己本應該因為旅遊時遭遇地震而離開了人世而已,可怎麽偏偏又出現在這裏?


    難道這裏是陰曹地府?


    可自己明顯還有體溫,心髒也在搏動,明顯沒有死去。


    在頭疼了數日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穿越到大明朝,他不得不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雖有些光怪陸離,卻也算是人生幸事。


    畢竟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事了,在哪活不是活?


    通過幾日的記憶整合,嚴衡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名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明朝人身上。


    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大明江西布政司分宜縣七裏村的一名也叫嚴衡的少年,自己父親嚴準是一名縣學生員,且在七裏村蒙課教學。


    不過,這倒不稀奇,真正讓嚴衡驚訝的是,他還有一個弟弟叫嚴嵩!


    即便是非曆史專業的他也知道嚴嵩何許人物,一個被戲劇傳唱了數百年的大奸臣!


    嚴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畢竟在這世上,叫嚴嵩的人多了去了。


    好在嚴衡對明朝還較為熟悉,在前世素來在文史方麵的記憶力尤為驚人,因而他仔細回憶了一下。


    沒錯,嚴嵩也是分宜縣人!


    嚴嵩的父親的確叫嚴準,且也是鄉村塾師,縣學生員。


    也就是說,自己這位弟弟的確是那個在嘉靖朝權傾朝野的嚴嵩!


    而自己的確成為了嚴嵩的親哥哥!


    要知道,嚴嵩可是大明朝有名的大奸臣啊!


    而且,在整個華夏曆史奸臣榜上也算排的上名號的。


    到最後整個嚴家也因此落得個滿門抄家(不是抄斬)的下場。


    嚴嵩最終落得個晚景淒涼,潦倒餓死。


    其子嚴世蕃被斬首。


    自己作為嚴嵩的親哥哥,結局也應該好不到哪裏去。


    對此,嚴衡感到很苦惱,他看著眼前這個頭頂隻有一小撮毛,白白胖胖的小孩。


    隻想告訴他以後不要做官,更不要做首輔,要做就做個好官。


    眼前這個小孩就是嚴嵩,不過是才五歲的嚴嵩。


    晶瑩剔透的眼眸中隻有天真無邪沒有一絲狡黠,讓嚴衡很難把自己這個弟弟同未來那個老謀深算的權奸聯想起來。


    “哥哥,喝藥啦!”


    小嚴嵩兩隻肥肥的小手抱著一土碗吹了一會兒後就遞到了嚴衡嘴前來:


    “哥哥,這藥很苦,可爹爹說良藥苦口,所以你要咬牙多喝點,喝了才能好,好了才能陪我玩,小嵩一個人不好玩。”


    不得不承認,小嚴嵩聲音很甜,也很萌,而且看得出來是一個很懂事的小孩子,明知道藥苦,還替自己嚐了藥試了溫度。


    “沒事,哥哥不怕苦,謝謝你”。


    嚴衡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教育一個隻有五歲的小孩子一些要做一個好官的大道理,此時的他隻知道接過碗來喝藥。


    嚴家很窮,自己和小嚴嵩穿的都是補丁衣服,而且小嚴嵩穿的衣服明顯有些大,應該是自己穿過的舊衣服。


    不但如此,連帶這喝藥的土碗都是有缺口的,且明顯是不呈規則的橢圓,一看就是窯子裏燒出來的不合格品。


    至於自己是怎麽病的,嚴衡隻記得自己是落了水,被同族的人救起後已經是奄奄一息,這些日子聽人說都快斷了氣,但偏偏現在又活了過來,請了個鄉下郎中,一直喝著些草藥養息身子。


    但也正因為落水這一病,使得自己穿越到這位叫嚴衡的普通少年身上來,成了大明朝的一員。


    嚴衡決定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


    哪怕自己是未來大奸臣嚴嵩的哥哥又如何,最起碼在嚴嵩發達的前幾十年,自己應該也會跟著富貴,或許還能做個大地主,妻妾成群,仆役上千。


    喝完藥,嚴衡就直接跳下了床,他的病其實早已好的差不多,隻是一直沒接受現在的事實而不肯起床。


    如今,他也不好再讓一個五歲小孩童一直照顧自己也就隻好不再裝病。


    “哥哥,你怎麽起來了,快躺下,快躺下呀,你要多多休息!”


    然而,這時候,小嚴嵩卻著急地要將嚴衡推回去。


    嚴衡直接在小嚴嵩的小鼻子上親昵地刮了一下:


    “沒事,在我們小嚴嵩的精心照顧下,哥哥的病已經好了。”


    “真的嗎?”


    小嚴嵩驚訝的伸出小手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旋即又拍著手跳起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哥哥病好了,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我了!”


    見到小嚴嵩因為自己如此高興,嚴衡不由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暗道:


    “這位未來的大奸臣倒真是一位可愛又懂事的好弟弟。”


    穿越後的嚴衡這些日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也沒來得及好好打量自己現在生活的環境,如今正好趁著大病痊愈,四處走走看看。


    對於嚴家內部,明顯是不大的,還很寒酸。


    一眼望去,隻有兩間小泥土房。


    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正是臥室,臥室最大,不過也隻是兩丈見方,且擺了兩架床。


    床上隻鋪著些稻草和一床鬆花布,被褥卻隻有一件黑色且打著補丁的棉被。


    自己這幾日蓋的就是這床棉被,小嚴嵩晚上蓋的什麽,嚴衡也猜不出來。


    除此之外,臥室內也別無他物。


    倒是有兩本被擦地幹幹淨淨的書,一本是《千字文》,一本是《三字經》。


    自己父親是鄉村塾師,也就是鄉村教師,這種蒙童啟蒙讀物自然也應該有的。


    推開竹篾門就是堂屋,堂屋不大,不過一丈見方,有扇窗子但沒有窗門,窗欞下是一個桌子,桌子上隻有一盞蠟台和幾個破碗。


    窗欞對麵倒是有個供台,供台上方是自己大父母的靈位,旁邊還有已過世的母親的靈位。


    嚴衡對著木牌靈位拜了拜,畢竟現在自己也是嚴氏家族一員了,得認認祖歸歸宗。


    從堂屋又穿過一道木門就是自家廚房,所謂廚房卻不過是一草棚。


    草棚下沒有牛羊雞鴨,隻有一火坑,一煮飯用的罐子和缺了口的鍋而已。


    真不知道這樣的貧寒之家是怎麽誕生出大明朝一代首輔的。


    看得出來,自己這位弟弟小嚴嵩的童年生活並不富裕,也不知這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在未來一步步爬上高位,成為顯赫一時的權臣。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指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木門上的題詞節選自《孟子》。


    嚴衡猜得出來,這應該是自己和小嚴嵩的父親嚴準的手筆,一位醉心於科舉功名的老秀才。


    可以說,自己家的貧窮有一半跟自己這位隻重個人功名不顧家庭生計的老父親有關。


    雖說是鄉村塾師,每年也有些進項,但卻不種田不種地,連家禽牲畜也懶得養,每年所獲收入大部分都用在了趕考和備考的花費上。


    似乎自己母親也是因為生病沒錢而駕鶴西去。


    如今父親嚴準更是拋下十二歲的自己和年僅五歲的小嚴嵩去了省城參加鄉試,以至於自己落水生病,身邊隻有一個小弟弟照料著。


    鄉試一般在子、卯、午、酉年裏的八月九日到十五日舉行,一共考三場,八月底或九月初放榜。


    不過眼下已是處處是油菜花的景象,應該已經是第二年春天了,按道理講,自己父親應該早就該回來了才是。


    按照明朝曆史對嚴嵩的有關記載,嚴衡知道,自己現在的便宜父親嚴準這次是要落第的,不但會落第還會從此決意於科場。


    至此之後,父親嚴準會將科場未中的遺憾寄托於自己後代身上,望子成龍之心更加強烈。


    而也正因為此,自己弟弟嚴嵩開始在舉業路上嶄露頭角,嚴衡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也從此開始走向舉業之路,或許自己因為天資不及弟弟嚴嵩而早已放棄了舉業之路。


    “寒來暑往


    秋收冬藏


    閏餘成歲


    律呂調陽”


    嚴嵩此時正坐在屋前的石頭上規規矩矩地背誦著《千字文》。


    聲音清脆悅耳,流暢而毫無拖遝停頓。


    此時的嚴嵩不過才五歲,在現代孩童都還在識數認字的年紀,他就已經能如此流暢的背誦千字文,果然不愧是以後要金榜題名當首輔的人。


    嚴衡走過來拍了拍嚴嵩的小肩膀,見他鼻孔上還掛著鼻涕,便先扯過一片苧麻葉在嚴嵩鼻子上揪了一下:


    “背得不錯,以後好好讀書,爭取早日當上首輔。”


    看見自家的貧困後,嚴衡決定改變主意,心想還是要讓小嚴嵩考科舉做官才行,不然如此貧困的活下去也不好。


    大不了作為一個前世的實習教師好好教育一下就是,畢竟現在嚴嵩才五歲而已,若教育的好,沒準以後不但不會成為奸臣還會成為棟梁之臣。


    “哥哥過譽,小弟愧不敢當”,小嚴嵩像個小大人一樣朝嚴衡作了個揖。


    旋即又嘿嘿一笑,好奇地盯著嚴衡:“哥哥,首輔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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