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尋進入的這一間,似乎是個小的起居室,隻有一套沙發和一架壁櫥,上麵積了厚厚的灰塵。


    走到沙發邊,用手機仔細照著打量,見已經舊得看不出顏色的沙發罩上,還留著被人坐臥過的褶皺,沙發前的茶幾上擺著一隻茶壺和幾隻茶杯,杯底落滿了灰塵和死掉的小蟲,杯壁上沾著一圈茶漬。


    柯尋把櫥櫃打開,裏裏外外翻查了一遍,都隻是一些瓶瓶罐罐,他甚至挪開了沙發,檢查過了下麵的地板,最後又用手機照著,把天花板和牆壁一寸寸觀察過。


    從房中走出來,見朱浩文和牧懌然也先後檢查完畢重新回到中廳,三個人交流所得。


    “如果不考慮門口那灘血和這串血腳印,這個房間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場景。”柯尋道。


    “而不知發生了什麽,讓這種生活狀態戛然而止,”牧懌然接道,“就好似一瞬間中止了一切生活進程,讓全部的場景停留在了這一刻。”


    “離奇的是,”朱浩文道,“在這些生活場景裏,沒有發現任何一個人,或者說是人的屍體,感覺像是被橡皮擦從畫麵中抹去了一般。當然,如果在二樓有所發現,就當我沒說。”


    “那咱們,上二樓?”柯尋目光詢問兩人是否已做好了準備。


    那串流血量讓人感到恐怖的血腳印,就來自二樓。


    “上。”兩個男人道。


    於是柯尋慣例地走在最前,牧懌然居中,朱浩文在後,三個人之間隔了兩三步的距離,既不過於貼近,也不過於遠離,保持著隨時可以伸援手,又隨時可以放開架勢逃跑的身位,魚貫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


    “嘎吱——”“嘎吱——”


    老舊的樓梯哪怕在三人極其謹慎和盡量放輕的踩踏下,也一樣會發出破朽的聲響,並且餘音幽長,當腳步離開它時,尾音就拖出一長串“咯咯咯咯”的鈍響。


    像是一個喉嚨裏被塞滿了木屑,拚命想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的人,發出垂死的呻吟。


    樓梯台階上的血腳印顯得十分踉蹌,在旁邊的牆壁上還有擦蹭到的血痕,這些血痕裏有手印,有噴濺到的血滴,也有側臉蹭上去的印痕。


    “這個人究竟是流了多少血?”柯尋再一次驚歎,在牆壁上一個較為完整的人形血印前停住了腳,指給牧懌然和朱浩文看,“你們看這印子,這個人幾乎全身都是血。”


    “一個男人,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體型壯碩,四肢發達,”牧懌然打量著這血印,“如果排除掉偷襲的可能,普通人想要把這樣一種身體條件的男人打成這種程度的重傷,並不容易。”


    “這麽大的出血範圍,說他是被千刀萬剮了都不為過。”朱浩文道。


    “你快別嚇我了。”柯尋轉頭繼續往上走。


    朱浩文:“……”你好歹也做個被嚇到的樣子出來。


    二樓同樣有四個房間,房門緊閉,中廳裏兩扇窗覆滿了灰,使得眼前一片晦暗。


    柯尋立在樓梯口,用手機四下照了一陣,然後和身後兩人道:“用衣服把頭蒙住吧,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


    三人用早就脫下的外衣蒙住頭臉和手,隻剩一雙眼睛在外,柯尋照了照地板上的血腳印,見一直通往大約是主臥的房間:“咱們直接進這間。”


    另兩人沒有異議,柯尋小心地用裹著衣服的手撥開麵前橫縱交織的落滿灰塵的蛛網,慢慢走上前去,並在主臥的門前停下腳。


    用手機光照了照腳下,濃黑的血漬從門縫內蔓延出來,甚至比樓下大門內的那一灘血還要多,還要濃。


    柯尋伸手握住門把手,未待用力,這門卻忽然“吱呀……”地一聲,開了。


    一大片黑且混亂的東西兜頭罩臉地撲來,柯尋反應極為迅速,向後一退步一閃身,並及時地一手一個拽著牧懌然和朱浩文向著門邊避開。


    “嗡——”地嘈雜聲響伴著那片黑壓壓混亂飛舞的東西瞬間衝出房門,在半空中爆散開來,並紛紛撞上了蛛網,激起了漫屋揚塵。


    “蒼蠅。”朱浩文皺眉,扯了扯罩在臉上的衣服,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


    “這特麽得有上萬隻蒼蠅了吧。”柯尋揮手驅趕著麵前混亂飛舞的蒼蠅,另一隻手捏住鼻子,阻擋跟隨著蒼蠅一起從屋中鑽出的那股熏人欲嘔的極度惡臭的味道。


    “你倆在外頭等等,我先進去?”柯尋說。


    這些可怕的蒼蠅和味道,預示著房間裏的情形一定不會好看。


    “不必,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朱浩文說著,就要邁步從門邊轉出來,率先往屋裏去,被柯尋一把拉了回來。


    “你咋這麽實誠呢?”柯尋邊說邊劃開了手機的攝像頭,然後探臂到門內,對著房間一陣拍。


    朱浩文:“……”這人的腦子還真是越來越活泛了。


    柯尋收回手,點開剛才拍攝的視頻,拿到三人眼前細看,然而就算隻是一段視頻,在點開之後,也足以震撼到讓他的手實打實的抖了一抖,如果不是牧懌然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這隻拿著手機的手,隻怕這手機就要被他從手裏抖下去。


    卻見視頻中的房間裏擺著一張雙人床,厚重的窗簾拉著,牆根是一套組合衣櫃。


    這個房間裏沒有人,或者說是屍體,但在它的床上,窗簾上,衣櫃上,地板上,四麵的牆壁上,甚至是天花板上,全都浸透或是噴濺滿了濃黑的血。


    簡直就像是,一座人間地獄。


    朱浩文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血,哪怕《淨土》裏刎頸自殺的祁強都沒有流出過這種量的血。


    濃黑粘稠的汙漬布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就像是從一個高壓水槍裏噴出來的一樣,地板上更是積血成窪,到處都落滿了密密麻麻的碩大的黑色蒼蠅。


    朱浩文轉過身去,壓抑著幹嘔了兩下。


    柯尋關掉視頻,看向牧懌然:“怎麽樣,還要進去嗎?”


    “你們兩個在這裏等,我進去看一看。”牧懌然說著邁步就走進了房間。


    “浩文兒你在這裏等,我和懌然進去看一看。”柯尋緊跟著牧懌然邁進了門去。


    房間裏那令人作嘔的腐臭糜爛的味道幾乎讓人喘不上氣,在悶熱天氣的熏烘裏蒸發出滿屋子刺辣的氣體。蒼蠅不斷地在周圍飛舞,並時不時地撞在身上。


    柯尋和牧懌然一個打開衣櫃檢查,一個則掀開床上的被褥進行檢查。


    嗆人的灰塵,糟亂的蒼蠅,濃鬱的腐爛氣息,令人窒息的晦暗光線,被兩人已經十分小心的動作攪成了一鍋黴變臭爛的粥。


    裏裏外外翻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或是道具,柯尋指了指牆壁和天花板:“會不會這些血掩蓋住了什麽線索?”那接下來要做的事可就太惡心了。


    “我想線索可能不會這麽簡單的被留在這裏,”牧懌然思考過後微微搖了搖頭,“但這種可能我們也不排除,可以作為最後的考量。”


    說著叫上柯尋準備離開這個房間。柯尋往外走的時候,仔細地盯了一眼牆壁上的汙漬,見這些汙漬凹凸不平地掛在牆麵上,似乎這東西並不僅僅隻是血跡,還有著一些其他的物質,但柯尋並不想徒手檢查,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從這個房間出來,三人又將二樓其他的房間徹底檢查了一遍,布有血跡的房間隻有剛才那間主臥,其餘的房間則同樓下的房間一樣,保持著平時日常生活的狀態。


    以及三個人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從這所住宅裏出來,柯尋扯掉蒙著頭臉的衣服,大口地吸了幾下外麵並不清新的空氣,天氣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更加的炎熱,趁著其他人還沒有回來,柯尋把自己下麵的衣服也都脫了,隻留了最外麵的一條單褲。


    “這個房子裏究竟發生過什麽?”柯尋同牧懌然和朱浩文探討,“尤其是那間主臥裏,什麽樣的情況會讓一個人的血噴成那樣的程度?”


    “也許不隻是一個人的血,”朱浩文道,“可能是兩個人,甚至是全家人的。”


    “越說越慘了,”柯尋道,“甭管是幾個人吧,這種死法肯定是他殺,但什麽樣的殺人手法會讓人的血噴得滿屋都是,連天花板上都有?我看著那些血不是噴上去的就是甩上去的,但應該沒有被人為抹上去的。而且問題的關鍵是,死者去哪兒了?”


    “或許在死者死前,這套房子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住,發生凶殺案之後,屍體被拉走處理,這套房子也就成了無人居住的房子,自然也不會有人來主動收拾或打掃。”朱浩文道。


    “不,這套房子至少是一家三口在住,”牧懌然道,“我檢查了每個房間的衣櫃,裏麵有成年男人和成年女人的衣服,也有小孩子的衣服。不論這場事故中存活下來的是誰,或是一家人全部遇難,這套房子都不該是以這個狀態一直保持下去。”


    “那麽現在看來需要解決的疑問有三點,”朱浩文道,“第一,這套房子裏曾經發生過什麽;第二,為什麽凶殺現場會一直保留下來;第三,這個場景和尋找簽名有什麽關係,或者說,和‘重啟’這個題目有什麽關係。”


    “我覺得,我們還需要檢查更多的房子才能獲得更多的線索。”柯尋道。


    正說著話,見其他的同伴正陸續向著這邊走回來,一個個熱得滿頭大汗,都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衣服,隻留了單衣單褲。


    “有什麽發現嗎?”柯尋問大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畫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瑆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瑆玥並收藏畫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