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懌然將手覆在柯尋的腳腕上握了一陣,道:“我們先從其中一點考慮,如果我和秦賜進入的第一幅畫是上一批人入的最後一幅畫,那麽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查一查。”


    “什麽辦法?”柯尋忙問。


    “可能需要浩文的幫忙。”牧懌然說著放下手裏的茶杯,用手機撥通了朱浩文的電話。


    “可以黑進美術館的監控係統麽?”牧懌然開門見山地問。


    柯尋忙坐起身來,把耳朵湊過去。


    “可以,”對麵的朱浩文語聲平淡,像是在回答“你能否一口氣爬到三樓”的簡單問題一樣。


    “時間美術館,日期是今年三月十三號之前,可以向前推三個月左右,”牧懌然說道,“我需要這一段時間美術館內所有的監控錄像。”


    “前提是那家美術館還保留著那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如果還有,我最晚明天上午給你。”朱浩文那邊很幹脆地給了回複。


    掛斷了電話,牧懌然對柯尋道:“或許我們可以從監控錄像裏找到一些可疑的人。”


    “還是你的腦子轉的快。”柯尋誇他。


    “結果可能不會太樂觀,”牧懌然卻十分嚴謹,“我們現在無法確定畫的幕後力量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如果它連監控錄像都可以抹去或者更改的話,那我們想要有所突破就更加困難了。”


    “走一步查一步,此路不通,還可以走另一條路。”柯尋卻格外的樂觀,“從你剛才總結的第六點來看,畫的幕後力量既想殺掉我們,卻又要給我們保留一線生機,它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就單純的為了考驗我們的通關能力嗎?有什麽意義呢?我覺得,畫的幕後力量既然可以把本來不該建美術館的地方硬改成美術館,就說明它是具有思考能力的一種力量,所以它設置這種入畫的事件,絕對不是毫無目的的隻為了考驗我們,這種既想讓我們死,又想讓我們生的設置,一定具有某種意義和目的。”


    牧懌然垂眸沉思:“你說的不錯,那麽我們就要分析一下這種設置的意義和目的了。其實,《薛定諤的貓》這幅畫給了我一些啟發。


    “大致來看,這幅畫是把程式對於現行教育製度的一些批判性的觀點,以一種諷刺性的態度展現在畫裏。


    “譬如裏麵這些類似考試的通關環節,就和學校裏通過考試對學生們進行優劣的篩選一樣,學習好的學生能夠留在優等班,考試不及格的學生,就會被淘汰到普通班或是差等班。


    “如果不是經過了這幅畫,我或許還不會意識到,也許幕後的那股力量不停地吸納新人,讓入畫者們不停地入畫經受考驗,也是一種篩選?


    “於是,現在留下來的老成員裏,不說你我,譬如細致如秦賜,理智如浩文,淵博如邵陵,無畏如方菲,以及衛東和羅勏對同伴所付之的完全的信任,這些人在畫中所表現出來的特性,與前前後後所有入畫的人相比,都屬於極為難得的優點。


    “新加入的吳悠和何棠,由於兩人隻經曆過了一幅畫,其中可能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存在,暫時不好下定義,但如果必須要說的話,兩個人的性格都相對比同年齡段的女孩更堅強。


    “而在畫中世界裏,堅強的人不一定能活到最後,但軟弱的人,一定比堅強的人更容易死亡。


    “由此看來,說畫在篩選更強更適合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它似乎總在盡量地尋找有相關專業素質的人。


    “而如果它的目的就是為了集齊十三名強者,那麽就又產生了兩個問題。首先,在吸納新人的時候,為什麽吸納進來的新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具有相應的專業素質?


    “其次,集齊這十三名強者,目的是什麽?為了更快的破局通關?那又何必要給我們設置這些畫,讓我們不斷的冒著死亡的風險呢?


    “對於第一個問題,我有一個推測。我想,畫的幕後力量可能遠不如我們所想象的無所不在、甚為強大。它也有力所不能及之處,所以它隻能‘盡量’尋找合適的入畫人選,而無法‘全部’找到合適的入畫人選。


    “所以第一個問題的結論就是:畫的幕後力量,也是有一定限製的。


    “而第二個問題可能就是我們想要知道的終極問題了:幕後的力量讓我們入畫究竟是為了什麽?


    “事實上我們從入畫這件事上得不到任何的好處,或者非要說得文藝一些,我們得到的可能隻是更多的勇氣和膽量,這會是畫的真正目的麽?我看不是,通過血腥和殘忍的殺害,來鍛煉一部分人的膽量,這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它必然有一個目的。


    “那麽我們其實可以先按照慣有的認知來推測一下,我們先把畫的幕後力量看作是一個富有實體的人物,那麽這個人物通過一種篩選的機製,選出了數名在身體條件、心理素質、知識與頭腦等方麵都較為優秀和突出的人,這些人能被他用來做什麽事情呢?”


    說到這裏,牧懌然低頭看向柯尋,柯尋枕在他的腿上,仰臉盯著他的鼻尖想了想,道:“如果按照小說或者電影上的套路,我感覺咱們這些人就像是被有錢有勢的大佬篩選出來的雇傭兵,然後他會雇傭我們去為他完成某個具有危險性和困難度的任務,比如奪寶了,殺人了,總之就是一些與這個人利益密切相關的事情,當我們順利完成任務之後,可能會得到一筆傭金,但也有可能會被這個人全部殺死滅口。”


    “你的這個想法不無可能,事實上我也有此懷疑,”牧懌然微微點頭,“我懷疑在我們最終湊齊了十三個人之後,整個入畫的形勢會為之改變,向著一個新的局麵發展,隻是現在無從去推測,那將會是怎樣的一個局麵。”


    柯尋覺得有些心驚,伸手握住了牧懌然的手:“這麽一說,感覺後麵會有更難預測的事情在等著我們,咱們這些人的命運,到時還不知道會是怎樣。不過,說到湊齊十三個人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有一幅畫我們將一人無損的破局通關?”


    “我想應該是的。”牧懌然點頭。


    “哈啊……”柯尋歎了一聲,抓起牧懌然的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這倒讓我不知該盼望著那一天早點兒到來,還是該盼著它永遠不要到來。”


    “早一些更好,”牧懌然道,“早點到來,早點結束,不管結局是生是死,都比永無止境地掙紮在生死線上要強得多。”


    “說的對。”柯尋覺得這話有些悲涼,跳起身伸了個懶腰,笑道,“我去超市買肉,晚上咱們涮鍋,把東子拎過來湊個熱鬧,怎麽樣?”


    “好。”牧懌然頷首,“我把剛才的推測發到群裏。”


    次日上午,朱浩文果然弄到了時間美術館三個月時長的監控錄像,進畫論的群員們集體行動,每人負責其中一個時間段內的錄像,從頭到尾細致地觀看,並檢查錄像中有無可疑的人員。


    這也是一項需要花費時間的浩大的工程,吳悠甚至辭了職,直接窩在家裏,天天對著電腦查看錄像。


    隻是時間不等人,入畫的時間很快便到。


    從上一幅畫出來之後,距l市較近的邵陵就順路到這家三行詩美術館踩過點,然後就發現再一次受到了畫推的惡意對待——門口大牌子上寫著:館內裝修,暫停開放。


    至於什麽時候才會對外開放,牌子上沒有寫,但“進畫論”的成員們卻很清楚,他們進畫的那天,就是畫館重新開放的時間。


    三行詩美術館位於當地的中心公園裏,盡管天氣寒冷,但陸續放了年假的人們仍願意沒事兒到公園裏逛逛,其中尤以年輕人居多,一進公園門,放眼望去,公園裏四處散布著的多是年輕情侶。


    羅勏望著這些人出了一陣子的神,從兜裏摸出手機,走到一旁給女朋友打電話:“美女,嘛呢?……是嗎,什麽色號的?……噢,行,絕壁配你的櫻桃小嘴兒。……我啊,可能過幾天回吧,你先自己玩兒……我給你買了個包包,保你喜歡,不喜歡我頭擰下來給你當手辦。……行,晚上蓋好被子,別露腳。……替我揉一把豆包、豆丁、豆子的狗頭、貓頭、鼠頭,……啊,行,掛了電話你把你們幾個的合影發我手機上,……行,沒別的事兒了,mua!……那啥,茵茵,照顧好自己啊。……嗯,拜拜,mua。”


    眾人隻作沒看到他泛紅的眼圈和鼻子,徑直向著遠處那座冰冷的建築走去。


    三行詩美術館造型古樸,外牆被刷成了宣紙的色調和質感,正麵進門處的上方,漂亮的行書寫著一首三行詩,來自作家寒山石的《雲》:


    流浪的


    鳥


    何處是歸巢


    裝修過後的美術館,據說裏麵展出的畫作也全部換上了新作,盡管如此,入畫者們還是將館內以前的展畫資料深入了解了一番,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相較於已經漸漸在適應入畫這件事的羅勏,第二次進畫的吳悠和何棠顯然還處於相當排斥和恐懼的新人階段,吳悠一進門就慘白著臉跑了兩趟廁所,何棠更幾乎是讓方菲給攙進門的。


    “我怕得不行……”何棠一邊用麵巾紙擦著不停湧出的淚,一邊顫著聲道。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衛東從兜裏掏出一包口香糖遞給她,“嚼一片兒,能緩減緊張感。方菲也來一片兒吧?”


    方菲接過口香糖,給自己和何棠各抽了一片,然後還給衛東。


    “準備好了咱們就進了啊。”目標展廳的門口,傳來柯尋的聲音。


    “走吧。”何棠用力嚼了兩下嘴裏帶著薄荷清甜的糖,咬著牙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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