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恒的死,大家沒有急於報官,而是先檢查了陸恒的包裹。


    當初奚盛楠的包裹裏就有瑕玉的首飾,很難說陸恒的包裹裏會發現什麽。


    包裹裏大多是些日常用品,唯有一個奇怪的掌心大的烏木盒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秦賜用布巾墊著,打開了這個奇怪的烏木盒,裏麵放著一些小藥丸似的東西,秦賜輕輕嗅了嗅:“應該是潤喉糖之類的。”


    “也就是說,陸恒的包裹裏並沒有什麽秘密?”曹友寧的眼神中閃爍著恐慌,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經曆的第二次死亡事件,而且兩次死去的都是和自己非常親密的朋友。


    “看這盒子的外觀像是個藥盒,在我包裹的醫藥箱裏也有兩個類似的盒子,”秦賜說著將這個烏木盒子在耳邊晃了晃,“聽起來沒什麽異樣,但我總覺得我的藥盒容量更大,雖然它們外表看起來差不多大。”


    牧懌然將烏木盒子拿過來,仔細觀察盒子的側麵和底部,很快就發現了一個隱藏的小抽屜,將裏麵的機簧打開,這個小抽屜就能拉出來。


    “這也太神秘了,我懷疑陸恒都打不開這個小抽屜……”曹友寧的話還未說完,就目瞪口呆地看著牧懌然將抽屜裏的一張疊著的紙取了出來。


    “是不是那張藥方?”牧懌然將那張紙給秦賜看。


    秦賜想要點頭確定,但為了穩妥還是將那本醫書拿過來,將這張紙放在被撕掉的那一頁,撕紙的痕跡重合得嚴絲合縫。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萬沒想到“毒香”的配方居然被陸恒偷偷撕掉並藏了起來。


    秦賜又聞了聞藥盒裏那個小抽屜裏麵的氣味,表情一沉,眼睛看向杜靈雨:“小杜,你聞著這個氣味是否……”


    杜靈雨艱難地點了點頭:“就是那個氣味,奚姐死的時候身上就有那個氣味,現在陸恒的遺體……也有這個氣味,這個抽屜裏的味道更重,但因為放在了烏木盒子裏,所以味道被烏木的香氣巧妙隔絕開,很難被聞出來。——就好像當初那毒藥被下在辣醬裏,味道也被辣醬的濃烈味道隔絕開了一樣。”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陸恒會私藏這些毒藥,我不相信陸恒會吃這些毒藥自殺,更不相信陸恒會給奚姐下毒!奚姐可以說是對陸恒最重要的人。”麥芃斷斷續續說著這些話。


    “麥芃,你臉色很不好看。”杜靈雨有些擔憂。


    “我就是頭特別疼,從醒來就是這樣了,”麥芃抓了抓淩亂的頭發,“我還是不信,陸恒會瞞著咱們藏毒!也許這一切是咱們看不到的一個人幹的,最後咱們都會被這個人毒死。”


    “不,毒藥大概一共就這麽多,”秦賜回答了麥芃的話,此時,他正將目光從那張配方慢慢移到麥芃的臉上,“我昨天就已經清點過我們所有的香料貨品,這些貨品和我們的貨品總量與出貨單相對比少了一部分,而少的這幾樣香料,恰恰是這種毒香的配方用料。”


    “你的意思是……”


    “毒藥的配方無需過多,我們少的那一部分配料,如果集合在一起,也就頂多裝滿藥盒這一小抽屜吧。”秦賜望著眾人,“也就是說,抽屜裏是全部的毒藥,毒死奚盛楠的辣醬裏,放了一小部分,而陸恒昨晚吃掉了剩下的一大部分。”


    羅勏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係列狀況弄得摸不清頭腦:“這些毒藥是不是另一個人配的,然後這個人用這些毒藥殺死了陸恒和奚盛楠。”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不一次殺掉這兩個人,而要分成兩次?”說話的是衛東,“如果一次毒死兩個人,成功率更大吧。”


    朱浩文:“而且還有個前提,這個假想中的凶手需要掌握我們所有人的習慣,最起碼了解我們每個人的口味,才會精準地讓奚盛楠吃辣醬中毒身亡,並且這個人有能力讓陸恒在深夜裏獨自坐在桌邊,平靜地飲下這些毒藥。”


    聽到“飲下”這兩個字,杜靈雨才發現陸恒遺體趴著的木桌旁有一個水杯,那就是大家慣常用的水杯,隻是按照上麵的花紋簡單分配了各自的主人。


    屋門輕輕被推開了,一陣明亮的暖光照進了房間,點燈人探進頭來:“各位客官,有需要幫忙的嗎?”


    牧懌然望著點燈人:“我們這裏有死者需要安葬。”


    “好,我去叫人幫忙。”點燈人說完這話就禮貌離開了。


    現在是點燈時分,也就是牧懌然當初假設的零點,此時到處都充滿了明亮的暖光,仿佛有個熬雞湯的人對你悄悄說:今天又是嶄新的一天啊。


    杜靈雨蹙著眉頭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又聞了聞自己的手腕,眼睛望著門外明亮的走廊,有一種想要逃出去的衝動。


    她下意識地在人群裏尋找柯尋的影子,莫名其妙,這個人給她的安全感最大。


    柯尋似乎在和麥芃說著什麽,似乎是關於“扶棺”之類的話題。


    “柯尋。”杜靈雨叫了人群裏的柯尋一聲。


    柯尋抬起眼來,在杜靈雨的眼中,仿佛有光在他的臉上。


    杜靈雨說:“我有一些想法,也不知有沒有用。”


    柯尋高高的個子從眾人裏走出來:“小杜,你想到什麽了?”


    杜靈雨走出屋門,加快幾步去看左側的那一段走廊,以及走廊盡頭的樓梯:“我剛才又產生幻覺了,陸恒死了,也是這樣趴在桌上死去的,當時的屋子裏隻有我和奚姐兩個人,我當時很害怕,就跑著衝出了房間,沿著左邊的走廊跑下了樓梯……我似乎是要去跟什麽人求證一些東西。”


    柯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得杜靈雨的幻覺格外奇異:“你好像是對另外一條時間線的事情有記憶,隻是這些記憶時隱時現。”


    “你是說,我剛才的幻覺來自另一條時間線?”杜靈雨支著腦袋從走廊欄杆去看下麵的那一段樓梯,“我當時要見的好像是一個女人,但後麵的記憶完全模糊了……抱歉,我隻能想起這麽多,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如果我記得沒錯,每次你發生幻覺都是在剛剛點燈之後。”柯尋的目光看向走廊牆壁上的那些豎線,7條線都未變,依然深刻而決絕,“又或許,是死亡事件激起了你記憶深層的某些點,仔細想想,每次的死亡事件都是在大家醒來之後發現的——奇怪的是,為什麽我們其他人不會產生你那樣的幻覺?你在現實的世界裏,是不是就有些通靈的體質?”


    “這個問題邵陵也問過我,”杜靈雨似乎還沒有完全從緊張的情緒中走出來,此時她背靠牆壁站著,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可惜我在現實世界裏很普通,可以說完全絕緣於那些神神怪怪的事。”


    “你剛才說到的幻覺裏有陸恒死去的情景,旁邊還有奚盛楠,這讓我想起了昨晚那張照片,”柯尋仔細回想著牧懌然對於昨晚那些照片的解釋,“就是那張照片,拍到了16小時之後的事,懌然推測大概是18:30,當時有一個男人獨自坐在床上,而奚盛楠就躺在不遠處。”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男人就是陸恒嗎?”杜靈雨仔細回憶著那張照片的內容,“當時奚姐的位置已經在照片的最下邊,如果我也在照片上的話,那照片的角度是拍不到我的。”


    杜靈雨居然冷靜地說出了這個大膽推測,令柯尋不覺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生刮目相看。


    “假如真是這樣,我不明白為什麽房間裏隻剩了我們三人,當時是夜裏,其他人沒有理由在外麵的……”杜靈雨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此時雙眼突然定定地看了看柯尋:“不知道為什麽,柯尋,在所有的成員裏,我對你最信任,甚至超越了我那些多年的攝影圈老夥伴。”


    柯尋從杜靈雨的眼光中看到了十足的真誠,還有一絲絲……類似悔恨的東西。


    “尤其是看到這7條劃線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格外強烈,”杜靈雨繼續說著,“莫名其妙我就覺得你的決定是正確的,而且是摧枯拉朽式的一往直前,絕沒有一絲妥協與猶疑。”


    杜靈雨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生出這些奇奇怪怪的感悟,而且還麵對著你把這些感悟說了出來,好像這些話是早就想對你說的,但又像是永遠都沒機會說出來的。”


    柯尋從杜靈雨的話中聽出了一些線索,但她後來的這些莫名感性的語言,又讓自己辨不清方向了,柯尋慢慢走近杜靈雨,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一會兒去給陸恒送葬,你還有沒有勇氣去那個窗邊?”


    杜靈雨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一定會去的,雖然想想有些怕,但我更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哪怕在那裏看到了更為恐怖的東西,但我想那應該會更接近真相。”


    “好,”柯尋麵對勇敢的杜靈雨,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了,“我們都會陪著你。”


    “就是這句話!”杜靈雨突然失神地叫了一聲,“我記得你說過同樣的話:我們都會陪著你!我們所有人團結在一起走出這一步,雖然這一步可能是倒退,但這倒退的一步,是為了更長遠地前行!雖然這一步倒退,可能就是萬丈深淵,但換來的卻是永恒的光明!”


    杜靈雨一字一句說著這些話,眼中似有淚光在閃。


    柯尋瞠目結舌地愣了半天:“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打死我也說不出這些話來……”柯尋撓了撓頭又問:“你確定說這話的不是邵陵……”


    “就是你說的!我當時在哭,很多人都在哭。”杜靈雨再次忍不住淚目,“後麵的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個逃兵……”


    或許是剛才杜靈雨的聲音有些高,一些同伴紛紛來到了門前,連牧懌然都走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張紙,紙上畫了大大小小的圓圈,每個圓圈都被各種角度的分割線劃分。


    牧懌然望著柯尋:“時間線也許始終隻有一條,但被分段式地錯位利用了,或許本就沒有什麽逆行和順行之分,就像我們在公路上開車,麵對另一車道行駛的車輛時,因為方向的不同,總會認為對方在逆行。”


    柯尋:“你們今天能不能說點兒讓我聽得懂的……”


    麥芃:“我也想提出同樣的請求……”


    牧懌然對麥芃說:“根據你現在感冒的程度,我認為你的感冒很快就會徹底痊愈了,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如果這件事真的實現了,那麽也算變相求證了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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