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白色的魚,引起了大家熟悉的恐怖感。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魚還能吃。”衛東擰著眉頭,下意識遠離了這個散發著醃魚幹味道的油紙包。


    “能吃,那個胖大叔看我有些遲疑,當場就吃了個魚尾巴……”羅勏回想起胖大叔吃魚尾巴的樣子還心有餘悸。


    眾人:“……”


    邵陵:“這個世界的魚都是這樣的?”


    羅勏:“這應該是寒夜旅特有的一種魚,屬於比較珍貴的食材……據說這種魚不僅美味,還有驅寒暖體的強大功效,即使走進外麵的冰天雪地也不會覺得冷。”


    “寒夜旅,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少個旅?”曹友寧插言道,“哪位能給我普及一下這裏的地理知識?”


    解釋的任務再次落到了秦賜的身上:“其實咱們的公共包裹裏有一些地圖和路引之類的東西,上麵寫明了這個世界一共有四個逆旅,也就是這裏人們常說的‘人間四旅’。這個四旅因為所受光照的不同,而有著非常迥異的氣候條件。”


    曹友寧看向秦賜的目光有些崇拜,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麽時候把這個世界的基本地形摸這麽透的。


    秦賜繼續說:“按照這裏對我們的角色設定,我們都來自光明旅,那裏應該是四旅之中最明亮的地方,究竟那些光源是什麽我不得而知,隻知道光明旅是外旅人所向往的地方,被稱之為‘神選定的所在’;燈旅的白晝時間雖然不如光明旅長,但卻算是排行第二的宜居逆旅,最重要的是這裏火源充足,用燈一樣可以把旅內照亮;


    “第三個螢石旅,那裏相對要黑暗寒冷一些,沒有火源,那裏的人們靠旅內特有的螢石來照明,也就是我們自製投影儀所用到的那種螢石;


    “最後就是寒夜旅了,資料記載著,那裏沒有人居住,雖然表麵叫做旅,但是並沒有人在那裏建房子,那裏常年黑暗,沒有一點光。”


    大家認真聽著,之前心裏對四旅隻有模糊的概念,今天聽了秦賜的話,才算進一步了解了這個世界的逆旅分布。


    “但我看胖大叔他們好像特別向往寒夜旅,說那裏有好貨,”羅勏接茬說道,“他說這些白魚就是珍貴的好貨,在其他各旅供不應求,至於寒夜旅是不是還有其他秘密,他沒說。”


    “他還在覬覦心春嗎?”牧懌然問。


    羅勏點頭:“他說隻有靈犬才能帶著人去寒夜旅,而心春就是靈犬。”


    心春對於“靈犬”兩個字很感興趣,此時四腿站得直直,眼睛瞪得圓圓,仿佛在聽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他是想合作?”牧懌然進一步問。


    “不愧是我姐夫啊,”羅勏豎個大拇指,“他就是這目的,知道咱們肯定不肯把心春借給他用,於是就想方設法讓咱們和他們一起去寒夜旅,說虧不了咱們,寒夜旅有好東西。”


    柯尋看了看桌上的好東西——那些醃製好的白魚,相信大家誰也沒那個胃口去吃它們,於是就暫時收了起來:“天不早了,人也全了,咱們還是邊吃飯邊說。”


    麥芃那邊也說:“膠卷也快好了,一會兒就能看。”


    “那行,都先吃飯。”柯尋已經擺好了飯。


    麥芃卻說:“我的嗓子疼得不行,實在吃不下去。”


    這句話引起了秦賜的注意:“你的嗓子疼?昨天你不是已經有了明顯的感冒症狀了嗎?現在為什麽會嗓子疼?”


    麥芃自己也解釋不出來,這的確是一件很怪的事。


    秦賜已經走上前來,讓麥芃站在一盞燈旁:“你張開口,我看看你的嗓子。”


    為了能看清楚,秦賜打開了手機照明,皺著眉頭觀察了一陣:“真奇怪,你現在是扁桃體紅腫,還有些潰瘍,按說,這不該是重感冒之後的表現。”


    麥芃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些水,這樣還舒服一些:“對對,我從來沒有按這種順序感冒過。”


    “順序?”秦賜抓住這個詞匯,“這似乎是個逆行的順序。”


    “是,我身體底子還不錯,一般感冒三四天就過!按照常規是這樣的順序,第一天嗓子疼,第二天鼻塞,第三天打噴嚏流鼻涕,到第四天基本就扛過去了。”


    秦賜看了看牧懌然,表情十分嚴肅:“麥芃說得對,這才是正常情況下的感冒順序。我認為,感冒這件事在麥芃身上,是在逆發生。”


    “逆發生?”很多人都不淡定了,陸恒率先說:“難道,這是一種……時光倒流?”


    對,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這個世界的時間是逆行的。


    “難怪這裏叫逆旅,而且時間這麽混亂,其實這裏的時間是逆行的!”曹友寧驚訝極了,連飯都顧不得吃了。


    朱浩文淡淡開了口:“這不符合邏輯。”


    “什麽邏輯?”曹友寧反問,“我的胡子就是證據,我剛來這兒的時候突然就變得胡子拉碴,今天早晨醒來反而短了一些!這難道不是時光倒流的證據嗎?”


    “不算,”朱浩文麵無表情,“如果時光真的倒流,我們就不可能順利說完這些話,順利前行,順利吃飯……我們的所有動作以及一切都會是倒著的。”


    大家靜了靜,邵陵半晌才說:“他說得有道理,這個世界的時間並非徹底的倒流,但卻在某些地方有逆行的痕跡。”


    柯尋已經把牧懌然拉著坐在桌前了:“先吃飯,馬上滅燈了,誰也不想摸黑吃飯吧。吃飽了有力氣了再商量,咱們好多事兒還沒做呢,看新洗出來的膠卷兒,把白魚的那四張照片放大了研究,都坐下,吃!”


    關於時間的推測一時也無法完全弄明白,大家索性都坐下來吃飯。


    吃飯接近尾聲的時候,滅燈了。


    黑暗帶來了熟悉的恐慌,尤其是幾個新人,畢竟昨晚奚盛楠確確實實死去了,屍體如今就放進棺材懸在寒冷的外麵。


    在螢石和手機的冷色調照明下,大家飯後把木桌收拾出來,擺上了投影儀。


    夜晚的“觀影”效果果然更好,光幕在黑暗的牆上顯得特別明亮。


    因為已經熟悉了手法,此時照例是羅勏和衛東負責拉動投影儀內的膠卷,兩個人配合得更加默契,已經完全沒有了手抖的跡象。


    “這是小杜的膠卷,裏麵肯定也有一些外麵那個世界的風景吧,”衛東想辦法放鬆著氣氛,“不知道第一張會拍了什麽。”


    杜靈雨卻沒有說話,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光幕,她很清楚,這是一卷新的膠卷,因為自己在現實世界已經清空了相機裏的照片內存,所以這裏麵不會有以前的任何痕跡。


    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地來到了這個陌生世界,就像在昭示某種訣別。


    麥芃的話引起了她的恐慌,這卷膠卷隻有十幾張,之前的那些跑到哪裏去了呢?難道真應了時光倒流的說法,之前的那些被之前的自己用去了?然後剪掉洗出來了?剩下的十幾張又裝回了相機?


    “姐夫!浩文哥!秦哥!”羅勏突然的驚叫把杜靈雨從想象中喚出來,她急忙看向牆壁上的大光幕……


    這張負片有些發虛,但並不影響大家認出上麵的人物來,因為這些人物距離鏡頭比較近,而且,這些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成員。


    “因為不知道即將拍到的是什麽,所以我無法判斷距離,更無法聚焦,隻能按照速度來選擇常用的光圈搭配,”麥芃向大家解釋著,“按照牧哥的建議,我最大限度保留了慢速,這裏沒有三腳架,所以我隻能把相機固定在桌子上來力求穩固。”


    柯尋看了一眼圖片,心裏覺得莫名難受,好像心髒都收縮成了冰冷的一個硬團,半天都緩不過來。


    柯尋聽見朱浩文變得略微沙啞的嗓音:“這是用的多少秒的速度。”


    麥芃解釋:“我們追求的是最慢的速度,所以我用了b門。”


    “什麽是b門?”


    “那是手控快門,當速度長於30秒時,就可以選擇b門,完全是手動來控製,隻要手指摁在上麵就能一直保持曝光,可以長達幾分鍾。”麥芃說,“奇怪的是,這個相機的速度從12秒之後,更慢的速度很難用,好像有些失靈,所以我隻能選擇了b門,當時手動曝光的時間大概是10秒。”


    曹友寧在一旁說:“沒有快門線和三腳架的情況下,10秒能把照片拍成這樣已經相當逆天了,我們當初算了算,10秒拍到的可能是十幾個小時前的情景,但如果成倍算的話,也有可能拍到幾天之前的東西。”


    光幕在輕輕顫動著,是衛東的手在發抖:“對不起,我有點兒……我有點兒受不了了,看見這個照片兒我心裏就難受,也不知道怎麽了。”


    因為相機是放在桌子上固定拍的,所以拍到的是桌前到櫃子那邊的情景,裏麵拍進了四個人,秦賜站在桌旁,能隱約看出五官輪廓,但卻是虛化的,即使這樣,還是能模糊看出,秦賜當時的表情很不好;再遠處的是牧懌然,孤獨立在當地,因為是側臉,更看不出表情了,但從這模糊的側影竟能令人感受到某種強大氣場,仿佛把整個逆旅的空氣都凝結了;最遠處的是羅勏,站在櫃子旁似乎正在和某個人扭打著,那個人大半個身子在鏡頭之外,實在辨認不出是誰。


    “那人是我。”衛東說。


    “東哥,你是怎麽……”


    “就是我,第六感。”


    羅勏:“可是,咱倆為什麽會打架呢……”


    “不知道,可能是出大事兒了吧……”衛東努力擺脫著壓抑的情緒。


    負片上的聚焦點,在距離最近的朱浩文的臉上,他當時就坐在桌旁,麵孔最為清晰,他在哭。


    朱浩文麵無表情地在流著眼淚。


    在場所有人都在試圖猜測著這張照片背後的故事,但猜到一定程度就不敢再猜下去。


    最終,方菲打破沉默:“很顯然,這並不是幾個小時或十幾個小時前的事情,這應該是幾天前,甚至更久的事。”


    “可是,那個時候我們還沒來……”杜靈雨說。


    “時間是混亂的,幸虧我們還能用相機抓拍。”方菲說,“當時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雖然想不到具體的事情,但照片上每個人失態的樣子已經引起了大家的不安。


    當大家習慣性地去尋找牧懌然來獲得安全感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不知何時站到了距離光幕最遠的一個角落裏,仿佛是不願或不敢再繼續看圖。


    黑暗裏有人輕輕拍了拍巴掌,最終大家的目光停留在了柯尋的臉上。


    “雖然不知道照片上到底發生著什麽天塌了的大事兒,但那是另一個時間的事兒,跟咱們現在無關,”柯尋的聲音有著令人踏實的鎮定,“萬一,萬一時間就是逆行的,萬一以前的事兒真的要逼咱們再經曆一次,那咱們起碼還有選擇。”


    “什麽選擇?”杜靈雨問。


    “在發生那件可怕的事情之前,咱們就找到簽名兒出去。”柯尋說,“過去將來都是虛的,給咱們提供的隻是線索,不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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